皇太極和代善對視一眼,心知糟了,這次努爾哈赤,竟然派來了自己的身邊護軍前來傳話;這可是以往所沒有的情況。足可見努爾哈赤是已經聽到了旁人的回稟,估計此刻,正一腔怒氣的等着兄弟二人。
代善有些心虛得望了望皇太極,最終囁嚅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八弟,這回可要幫幫哥哥呀;對了,我先去換一下衣袍,這一身也沒法去見父王。你先去,爲兄隨後就到。”代善打算,是讓皇太極先去;讓努爾哈赤先瀉瀉火,而後自己再去;起碼自己,還有以前的不少軍功擱在哪裡;怎麼也能,抵得上這一次敗仗了吧?
皇太極對於代善的用心,早已洞悉明瞭;也不回絕,對着代善點了點頭;言道“那就請二貝勒先自便,小弟先趕回去,免得大汗等得焦急,我自會跟父王面前,爲哥哥說上幾句好話就是。”說完了,對着手下的統領一揮手;低聲囑咐了幾句,然後帶了自己的護軍,火速趕往努爾哈赤的臨時金帳。
代善眼見着皇太極火速的離去,情知皇太極,未必會爲自己說什麼好話的;只是求佛爺保佑,他不講自己的壞話就好了。代善長嘆一聲,叫過自己身旁的都統;讓其帶着剩餘的手下騎兵,去尋薩滿來醫治燒傷,自己則是跟皇太極手下人,借了一身衣袍;這才情不甘,心不願的前來見努爾哈赤。
到了臨時金帳門口,代善勒住馬;邊往下,便側耳傾聽着大帳裡的動靜。可奇怪得很,金帳裡,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此時,代善心中更加的沒底;因爲心中有事,下馬的時候,竟然一下沒摘利索馬鐙;一下摔倒土地上,一隻腳也被套在馬鐙裡,幸虧金帳門前的一名護兵,眼見不好;一把將代善的馬繮繩搶在懷裡,帶住了馬。
“多謝,這些銀兩,都賞給你吧;反正這次以後;本貝勒還不知道,會落個什麼下場呢?”代善說完了,在懷中摸出幾塊銀子;全都塞給了,眼前這個護兵的手中。
護兵沒有想到,素常趾高氣揚的代善,可以說是一毛不拔的主;這次怎麼這麼反常?居然賞給了自己足足二十兩的銀子,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便低低的聲音,伏在代善的耳旁,對其言道“二貝勒,今日大汗可是動了真怒;貝勒爺進去,只管低頭將所有的罪責都攬在自己的身上;這樣,興許大汗對二貝勒還能網開一面。”說完了,是垂首退到一旁。
代善長嘆了一口氣,這才膽戰心驚的走進金帳。一擡頭,卻正好,跟上面不怒自威的努爾哈赤來了一個對眼。代善急忙的低下頭,規規矩矩的走到了努爾哈赤的座前;一聲不吭的,就低跪倒。
“好呀,本汗的二阿哥;平時不增吃過敗仗的常勝將軍,怎麼今天丟盔卸甲的回來了?是對方明軍很強大,還是你自作聰明,中了對方的奸計?本汗可是把兩紅旗,都盡撥與你掌管;而那些巴圖魯們,可是我們後金鐵骨錚錚的好漢子;如今就這麼稀裡糊塗的被你給葬送掉了,代善,你可知,有多少人家爲此家破人亡麼?你可知道有多少妻兒,盼着丈夫和額父迴歸麼?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怎麼還敢回來見我?你就應該與那些兒郎們,一同戰死在傅家村中;這纔不辱沒與我們愛新覺羅家族的名譽。你這麼貪生怕死,本汗是看錯你了;以後,這兩紅旗,你就不用再帶了;皇太極,這兩紅旗,暫撥與你的麾下主管;代善,罰沒兩紅旗;並去貝勒稱號,先由一名都統做起;憑今後戰功再看。”努爾哈赤說完,見代善只是一味的低垂着頭,一句也不反駁與自己;心中怒氣稍解;看了看帳中的衆阿哥們,又瞅了一眼廷臣們。這才又緩緩地開口詢問道“有誰探查明白了?這次佈局,引代善吃了敗仗的,究竟是明軍的那一路人馬?帶隊的將官又是何人?”說完,一雙虎目望向在場衆文武的臉上。
衆文武一時噤若寒蟬,無人敢應聲。努爾哈赤眼見着,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就這麼吃了一個啞巴虧,心中的火氣不由又往上撞。正要對着帳中文武大發雷霆,忽然就見皇太極出來;給努爾哈赤行過一禮,這才直起身,對其回奏道“回稟父汗,兒臣對此事,倒是有了一點眉目;兒臣在回來見父汗之時,與半路上遇到了一個漢人;他自言是傅家村人士;說村中並沒有駐紮明軍,只是因爲兒臣着急回來;故此沒有細細的盤問與他。”皇太極說完,便靜等着努爾哈赤的詢問。
“哦,還是老八辦事仔細;你們都學着點,太極,你就讓人進來吧。”努爾哈赤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就靠在虎皮椅上;仰起頭,微闔二目。帳中的文武們,包括那個跪在地上的代善,都一聲也不敢吭;靜靜的侍立着。
皇太極對着守在門口的自己手下親兵,擺一下手;那個護兵,馬上心領神會的走下去。不大的功夫,就聽的金帳門口,一人高聲回稟“稟大汗和衆貝勒爺,人已帶到。”
“將他帶進帳來。”閉着眼睛的努爾哈赤,突然開口吩咐道。隨着吩咐,皇太極手下的護兵,推進帳中一個漢人來。就見這個人,一瘸一拐的進到金帳中;還沒等擡頭看清楚,上面坐着的是何人?就被身後的護兵一把,給推得就勢跪倒在地上。身上不時地哆嗦着,看得出來十分的害怕。
“下面跪着的漢人,你不用害怕;本汗就是想問你幾句話而已,你要是如實地回答本汗的問話;本汗還有賞與你。”努爾哈赤擡起頭,盯着面前這個相貌猥褻的瘸子;平淡的對其言道。
“小的,給大大汗磕頭了,小的,只要是知道的;定會跟大汗如實說的。”瘸子說完,很是用力的,給坐在上面的努爾哈赤狠狠地磕了幾個頭。
“哦,本汗問你,你們傅家村中可曾駐紮了明軍?帶隊的,又是明朝的哪一位將軍?”努爾哈赤微微的眯縫着眼睛,盯着眼前這個漢人問道;雙手緊緊地抓住虎皮椅上的扶手,身子略往前傾。
“回大汗的話,我們村中,並不曾駐紮有明朝的軍隊;更沒有明朝的將軍守在這裡。”瘸子的回答,隱隱約約的應驗了努爾哈赤心中所想,只是他又有些不甘心;便又接着對其問道“那你可知,究竟是何人帶領村民,居然擊敗了我的鐵騎;快快如實說來。”說話間,努爾哈赤的殺氣頓現。
跪在地上的瘸子,一時有些害怕的,往後退縮了一下;這才鼓起勇氣回答道“那是我們村中,那個沒爹的傅眉;我聽他們又管他叫做什麼唐楓的?這個人只是一個少年而已。”瘸子說完,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一臉獻媚的,盯着努爾哈赤的腳尖,等着努爾哈赤的獎賞。
“你說什麼?他真的,只不過是一個少年麼?”努爾哈赤這一驚,可非同小可,一下就站了起來;走到瘸子的跟前,俯下身子,與他面對着面的問道;雙眼似乎如刀子一般,直刺到瘸子的心裡。
“回大汗的話,小人說的句句是實話;大汗要是不信,可以到村中去打聽;看有沒有這麼一號人?這個人自幼便沒了爹,只是跟着他娘一起度日,全靠着他自己砍柴維持生活;最近又與村中一個少女成了親,他在早,曾經擊敗過倭寇;還殺過朝廷命官,大汗,小人知道的可都對大汗說了;那個,獎賞,小人上那裡去領?”瘸子恬着臉,朝着努爾哈赤一臉春意的笑着問道。
看得努爾哈赤心中一陣的噁心,急忙站起身子;離着瘸子有一定的距離。沉吟片刻,就又對其問道“那你可知道,他現在到了何處?本汗十分的欣賞他,要是能把他招致麾下效力的話;定會給你一番重賞的。”說完便盯着瘸子,等其回答出自己滿意的答覆。
瘸子的雙眼,此刻褶褶放光;也不再避諱什麼,一雙三角眼,直直的瞪着努爾哈赤;嘴角邊的口水,都不自覺地流了出來。看得努爾哈赤更是一陣的厭惡,急忙又離着他遠一些。
“回稟大汗,小人在背地裡偷聽到;他們說要趕往寧遠興城去,去投奔一個,叫什麼袁崇煥的明朝將官。”瘸子倒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知道的對努爾哈赤來了個見底。
“啊?”這一句回答,可照實令努爾哈赤是萬萬沒有想到。努爾哈赤聽到這幾句話之後,不由自主地,將這個唐楓與自己年少之時,身在建州的時候比較一番;不由感嘆了一聲;“唉,英雄出自少年呀;你們這些貝勒和阿哥們都看看,這個漢人少年不簡單呀;如果我努爾哈赤沒有看錯他的話,他將是我們稱霸中原的唯一的障礙;當然,前提是他得爲明朝所用。”努爾哈赤邊說,邊走回虎皮椅上坐下。
“賞這個漢人五十兩銀子,但是暫扣留軍中效力;直到抓到那個唐楓,才能放他走;另外,傳本汗軍令,即刻兵發寧遠興城;本汗要親自會一會,這個少年周郎似的人物。”努爾哈赤說完,對着皇太極一擺手。皇太極也心領神會,急忙令手下的護兵上前,將瘸子帶下去,嚴加看管。
事情果然不出唐楓所料,努爾哈赤的先頭部隊,真的在後面追了上來。可,又被二來子的騎兵;給引到了岔路,從而又給唐楓這隻老弱隊伍,爭取到了一點點的時間;而唐楓也不甘,就此作爲砧板上的魚肉;一面吩咐了一個伶俐的人,先趕往寧遠興城,去尋祖大樂報信;讓他火速提兵前來接應自己,另外,自己也告訴這些鄉親父老們,加快趕路的速度。
就在唐楓領着村中百姓,離着寧遠興城,尚有二里地遠的時候;二來子也領着四十七個精英隊員趕了上來,與唐楓合到一處,在村民的隊伍後面;給村民們斷後。
隊伍繼續往前行進,只是唐楓心中,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便親自帶領四十七個人一邊斷後;一邊沿路設下一些小小的機關埋伏,目的,不只是爲了殺傷對方的騎兵;更希望的,是能夠稍稍遲延一下,對方的行軍速度。
終於,眼中出現了寧遠興城的城敦;村民們無不是喜形於色,這一回用不上唐楓催促,便自己主動加快了腳步。而唐楓派出去,跟寧遠興城求救兵的人;此時也悶悶不樂的趕了回來。
唐楓未曾開口問他,就已經由他面上的神色看出來;對方肯定是不肯出兵。“王亮,可是寧遠興城不肯出兵麼?”唐楓雖然猜到了結果,但還是想了解一下詳情;對方究竟是因何不肯出兵幫助自己?莫非是怕自己所帶的隊伍裡,夾帶着後金的兵馬麼?
“楓哥,我照着你的吩咐,去興城找了祖大樂;可你猜他怎麼跟我說?他說,督師有令;任何人不得隨意調動城中兵馬出城,還跟我說什麼;他們也聽說了,後金的人馬,經過傅家村的事情;可他們的督師分析說,這次努爾哈赤,根本就不是爲了追趕咱們而來的;而是爲了攻打寧遠興城而來。並且還託我轉告給你一句話,也是他們那個督師說的;火速繞行寧遠興城,此處,即將展開一場大戰。所以我就只好回來了,只是有違楓哥所託;王亮甘願領罪就是。”王亮說着,這就要給唐楓跪倒在馬前,領罪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