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事的人,喝酒自然會很容易醉。
龔曉宇把這一切都歸咎於在部隊不常喝的原因,所以現在僅僅是四瓶啤酒就已經讓他腦袋昏昏沉沉的了。
其實龔曉宇的酒量不差,最起碼就這夜店裡面的啤酒還是灌不倒他的,可以一直喝,就算是白酒龔曉宇也能來上個半斤不成問題,可是今天喝了幾杯之後就醉了,他搖搖腦袋,招呼過來服務員,在他的帶領下走進了一個包間。
他不是第一次來了,這裡的包間還是老樣子,只不過好像是隔音更好了點,外面震耳欲聾的音樂,但是裡面還算是安靜。
在火紅色的沙發上,一個畫着濃妝的女子叼着細長的香菸含笑的看着他,一襲火紅色的皮衣,彷彿融化在了沙發裡面一樣,手指掐着一杯紅酒,高跟鞋在沙發上敲打着,但是能夠看的出來的是,她眼神裡那淡淡的憂傷。
龔曉宇深陷在沙發裡,揮舞着手臂說道:“水姐,你這裡的酒是不是假的?我他孃的就喝了四杯就醉了!不會是摻了什麼東西吧?!”
“呵呵,我這裡可是真酒,假酒才喝不醉,良心傷人。”
“哈哈,也是,喝不醉才能繼續喝。”
水姐輕笑了一聲,問道:“最近怎麼樣?你進來的時候我就看着眼熟,沒想到還真是你,你這是剛睡醒還是怎麼的?”
“差不多吧,天都快亮了你還不睡覺?”
“我這個行業不就是日夜顛倒嗎?習慣了。”
龔曉宇輕笑了一聲,透過包間上的玻璃的確可以看到門口的位置,也難怪他進來就被水姐給發現了,他的身份特殊,大概水姐對他也是又愛又恨吧,畢竟是因爲他的臥底,才讓海子遭殃的,隨即纔是整個盛爺的集團。
水姐揮揮手,又拿過來兩瓶酒,說道:“我這裡有珍藏的好酒,拿出來給藏藏,呵呵,不收費。”
“水姐,你不會想要害我吧?我可不敢喝啊。”
“你愛喝不喝。”水姐嗤笑了一聲,說道:“咱們也算是老朋友了吧,沒必要這樣,我要是想報仇的話,那人可多了,放過你一個。”
龔曉宇苦笑着搖搖頭,這個世界上什麼東西能夠讓人失控呢?恐怕不一定是金錢和地位,而是愛情。正是因爲愛情纔會讓人擁有更多的執念,這個世界上能夠放下執念的人又能有多少呢?水姐只是看開了一點而已,事已至此,何必糾纏呢?
龔曉宇有點恍惚,彷彿水姐倒的紅酒就如猩紅的血液一般,看的龔曉宇頭髮麻。
“這是澳大利亞今年限量生產的紅酒,黃尾袋鼠,嚐嚐。”
龔曉宇品了一下,嘖嘖嘴說道:“感覺和普通的乾紅沒什麼去被嘛。”
水姐白了他一眼,罵道:“給你喝真是浪費了!”
“哈哈!逗你呢,的確有點不一樣,很貴吧?”
“還好吧,我這麼大一個酒吧還請不起你喝點酒?”
龔曉宇沒有說話,包間裡面就他們兩個人,不知道爲什麼,來到了水姐這裡,他就有一種莫名的踏實感,就彷彿可以放下所有的防備一樣,可以遠離那些硝煙炮火,找到一種屬於他的生活,儘管這一切都彷彿不是那麼的真實,但是龔曉宇喜歡這樣的感覺,就像是在做夢一樣,這樣的夢境是可以帶給他心靈上的慰藉。
水姐抿着嘴脣,擡眼問道:“最近怎麼樣?還沒有轉業嗎?特種兵就那麼好玩?”
“湊合吧,又不能和你說。”
“這麼保密?”
“當然。”
龔曉宇聳聳肩:“別說我了,恐怕對於我來說,離開部隊就什麼也不是了,幹什麼都不行,只剩下殺人的本領了,你最近怎麼樣?”
“老樣子,我現在就安安穩穩的做着小本生意,你應該能夠看出來吧,不然我也不能請你喝酒啊?”
龔曉宇嗤笑了一聲,低聲說道:“該有的還是可以有的嘛,比如說小妹什麼的!要不然多無聊,以後沒準我還會光顧這裡呢!”
“不是有我嗎?怎麼?我不夠漂亮?”
說着的時候水姐還眨了眨眼睛,那挑逗的眼神看的龔曉宇哈哈一笑,指着她說道:“你少來啊,太熟了,再說了,我喜歡小的,最好沒成年。”
“禽獸!”
水姐笑罵了一句,和龔曉宇碰了一杯之後說道:“前段時間海子被執行了,我的心也死了,整天呆在自己的店裡面,感覺就像是沒有了魂一樣。”
“那你應該恨我啊,畢竟是因爲我海子才進去的。”
水姐苦笑了一聲,說道:“怪不得任何人。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隻是一個小混混,我在夜場裡面當個小太妹,帶了一羣的啤酒妹。他進入這個行業的時候我阻止他,讓他不要跟着盛爺,他不聽我的,最終走上了這條路。”
龔曉宇低聲說道:“你也有參與吧,他的那些生意。”
“呵呵,我說沒有你信嗎?”
“自然不信。”
水姐點點頭,對龔曉宇也不設防,回憶的說道:“而且我的地位不必海子低多少,我一直覺得海子不是愛我的,最起碼他都會讓我陪別的男人睡覺,直到進去之後,他把所有的責任都承擔了過去,把我安全的送出來。”
說到這裡的時候,水姐的眼淚滑落下來,有點哽咽的說道:“他所有的場子裡面都涉及到毒品生意,卻唯獨這一間,我出來之後才知道,這間酒吧是他買下來的,包括房產,全都是我的名字。我前段時間去看他,他說讓我好好的生活,忘了他。”
龔曉宇默不作聲,只是在她說話的間隙裡聯繫喝了兩杯,他可提不起來幫老爸抓賊的心思,他和海子也算是老交情了,他何必再多此一舉,翻起以前的事情呢?很明顯,水姐不是以前的水姐了,她已經不做這個生意了。
況且他又沒有證據。
水姐別過頭去擦乾眼淚,說道:“其實我還是謝謝你的,我出來之後,你們就把盛爺給抓住了,也算是把我脫離出來。海子有今天,是他自己選擇的路,也是他必須承擔的,我現在唯一的寄託就是這間酒吧,這是他留給我唯一的東西,我要好好的活下去。”
“你不怕我告訴我爸,回頭就把你抓進去。”
“禽獸!”
龔曉宇笑了笑,說道:“過去的就過去吧,又回不去。你現在不是很好嗎?這間酒吧一定要好好的經營,以後我每次放假還能過來喝喝酒,挺好。”
水姐點點頭,說:“你每次來都是心神不寧,一臉煩心事的樣子,又出了什麼事情了。我看你胳膊上有傷吧?又去哪抓賊去了?”
“喲呵,看的很仔細嘛。”
“那當然,什麼人我沒有見過?”
龔曉宇搭着她的肩膀,問道:“你說啊,有些人明明就不壞,結果你還必須要以面對一個壞人的感覺去對待,這是不
是很痛苦?”
“你問心無愧就好了。”
水姐聳聳肩很不在意的說了一句。
但正是這一句話,讓龔曉宇愣住了。他不是來這裡尋找答案的,但是水姐這不經意見的一句話卻比什麼開導都有用,彷彿把他所有的內心糾結都全部解開了一樣。
水姐見他愣住的樣子笑了笑,掐了掐他的臉頰說道:“你這個樣子好傻啊。”
“喂喂喂,你被摸我,你繼續說說,什麼意思?”
水姐嗤笑道:“這個社會上呢,每個人都是有身份的,每個人都必須遵守一定的規則,比如說,好商人一定要唯利是圖,那些個大哥們一定要心狠手辣,做軍人的保家衛國,做小攤販的就要誠實守信,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對,各司其職。”
見龔曉宇沒太理解,水姐繼續說道:“就比如說啊,這商人啊,我不能太善良,爲了達到目的不折手段、唯利是圖,這纔是一個好商人,如果太善良,處處忍讓又怎麼能夠上位呢?你們軍人不也是一樣嗎?你們沒的選擇,反正不也是要服從命令嗎?”
“命令一定是對的嗎?”
“那你想的就一定是對的嗎?”
水姐笑道:“有些時候呢,人們所謂的迷茫和失敗,是因爲失去了這裡原則,徘徊在邊緣無法自拔,其實就是失敗的,只是自己不願意承認罷了。”
“你說的好像很對。”
龔曉宇輕聲的說了一句,雖然水姐的結論和他的現狀不是很符合,但是她的思路是沒有錯的,假如自己能夠放寬心態也未嘗不可呢?爲什麼楊英偉能夠放下所有的負擔正確的面對巖康,而他卻不可以呢?理由只是他還不是一個合格的軍人,缺少了義無反顧的勇氣。
龔曉宇深深的看了一眼水姐,這個女人的確是見過世面的,分析的問題也比較透徹,他想的那麼久的問題卻被她一語中的。
不過龔曉宇覺得他還是沒有找到正確的辦法,這一切都是因爲玉香儂事件的愧疚,或者是對巖康的愧疚,以至於到現在他還不能夠正確的面對巖康,眼看着巖康一步步走向了他的對立面上,他卻無能爲力,甚至他總是站在巖康的角度上思考問題,卻從來沒有怎麼想過他是一個軍人,他是沒有選擇的權力的。
“謝謝你水姐。”
龔曉宇真誠的說了一句。
水姐輕笑了一聲,說道:“其實我對你們軍人還是挺有好感的,我的父親就是軍人。每次見到你,我都會想起另外一個人,只是他的解決還是挺悲慘的。”
“那個人叫劉濤吧?”
“你怎麼知道?”水姐驚訝的看着他,心中的詫異可想而知,這件事情可以說知道的人不多,並且都已經過去了這麼久,龔曉宇是怎麼知道的?
龔曉宇是猜的,沒有想到還真是,於是笑了笑說道:“他在海子這裡買了槍,然後綁架的牛哲,迫使盛源集團失去了兩個億,是嗎?你們把這件事情藏起來,不過是那個時候你們都沒有想到,那個其貌不揚的退伍軍人,竟然幹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那個時候你們和牛哲還有合作關係吧?是不是特別後悔?”
“呵呵,談不上後悔。不會是你把牛哲救出來的吧?”
龔曉宇聳聳肩:“無可奉告。”
“那個劉濤和你什麼關係?”
龔曉宇舉起酒杯笑了笑,一字一句的說道:“中國軍人,都是我的戰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