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徹底黑了下來,樹林中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溫度也驟然降了許多。
雖然黑夜是最好的掩護,但林顏夕知道,這四周隱藏着不止一處敵人,所以即便是手上、腳上都疼的,卻依舊一動不動的握着狙擊槍緊緊的盯着前方。
林顏夕其實性格是很衝動的那種,如果按正常情況下,絕對不適合做個狙擊手,所以就算是槍法真的很好,曾經的師傅也沒有讓她當狙擊手的想法。
可陰差陽錯之下,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她,現在竟要安靜的潛伏在這裡,等一個也許不會有結果的結果。
其實所有人都以爲當狙擊手扣動扳機,打出那一槍的時候是最重要的,可實際上在開槍之前的潛伏也同等重要,卻也是最難熬的。
這簡直是對一個人所有的耐心和意志力的考驗,蟲蟻爬過來的時候不能動,身體僵硬的時候也不能動,哪怕是猛獸經過也都不能動,除了眼睛,身上任何地方都不動,更不能發出任何的聲音,尤其是在這愈發寂靜的夜裡。
半個小時候,林顏夕就感覺到全身僵硬起來,全身冷的直打哆嗦,受了傷的腳已經沒了知覺,滿是傷口的手上也鑽心的疼。
視野也漸漸有些模糊,林顏夕現在甚至都懷疑自己這樣的狀態能不能堅持到最後,也許目標出現,她的手都僵的不能開槍了。
其實林顏夕沒有什麼太高尚的念頭,也沒有什麼一定要贏了演習的想法,她對四團甚至是醫務班沒有那麼大的歸宿感,就算是團長的承諾,她也沒有真的想逞強去完成。
可現在這麼拼,一方面是真的不想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而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讓那些演習還沒有開始就淘汰的人失望。
但現在,也真的就是憑着心裡的那股勁在堅持了。
偏偏這營區內一直沒有半點動靜,即便是有人,也都是些文職人員或是執勤出入,讓她一次次的燃起希望,卻又再陷入失望中。
又堅持了盡半小時,似連手指都已經麻木了,漸漸的,林顏夕感覺視野有些模糊了,趕緊深吸一口氣,沒有握槍的手,狠狠的扣住手心,讓自己清醒過來。
可就算是這樣,也不過是治標不治本,感覺眼前的目標開始虛幻起來,她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極限,如果再繼續下去,不要說開槍,也許就直接暈倒在這裡了。
卻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陣嘭嘭的聲音。
林顏夕下意識的覺得是槍聲,可隨後竟看到遠處的天空中一個個煙花綻放,隨後卻似乎被點燃了信號一樣,煙花不斷的被點燃、綻放。
而這時,她才反應過來,剛剛的根本不是什麼槍聲,而是放炮的聲音。
下意識的看了看手腕上的軍用手錶,頓時苦笑了出來。
今天竟是大年三十,而現在……剛剛過了十二點。
想到這個,林顏夕不禁苦笑了出來,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在軍營裡的第一個新年竟以這樣的情況、這樣的狀態度過的。
沒有年夜飯、沒有餃子、沒有鞭炮,甚至沒有春晚,更不要說母親的嘮叨。
身邊只有呼呼的北風,身下冰冷的泥土,還有枯草蓋在身上。
最最不接受的是,她竟在這大年三十的夜裡,趴在這冰冷的地上,手上腳上全是傷,整個人幾乎凍僵,簡直淒涼的不能再淒涼了。
林顏夕想到這些,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突然覺得她這是在做什麼呢?
不就是一個演習而已,至於不要命似的去拼嗎?
心裡想就這麼算了,大過年的,犯不着把半條命都扔這裡,可心裡這麼想,握着狙擊槍的手,卻半點也不想離開。
而就在林顏夕有些糾結的時候,一直平靜的營區內突然一陣轟鳴聲,林顏夕頓時驚醒,眼中冒出一絲亮光。
聲音越來越近,林顏夕聽出竟是直升機的聲音,在她聽出來的同時,一架直升機出現在營區上空。
卻並沒有降落,從上面一個個身着迷彩的軍人快速利落的滑降下來。
所有人幾乎都圖着迷彩,即使是狙擊鏡中也看不清楚他們的長相。
可林顏夕還是一眼就看出了最先跳下來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滅了她們所有人的牧霖。
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林顏夕頓時來了精神,活動了下手指,狙擊槍也下意識的瞄準了他。
可只是那麼一瞬,林顏夕卻猶豫了。
因爲她看到了牧霖帶着一小隊人下機之後的動作,顯然是做防禦,而這種情況也只能有一種解釋,那就是保護着誰。
能動用牧霖的小隊來保護,可想而知這人的身份也不可能太小。
想到這裡,林顏夕也瞬間冷靜下來,就在這時,林顏夕突然感覺牧霖似警覺的向這個方向看了過來,心中一驚,忙放倒狙擊槍自己也將頭埋在草叢中。
她曾聽說過,真正的狙擊高手,如果有人對他進狙擊他是可以感覺得到的,可這也僅僅是聽說,林顏夕甚至覺得這有些誇大了。
可就在剛剛的那一瞬間,林顏夕可以肯定牧霖絕對是感覺到她的存在。
至於是不是真的發現了她,還不敢肯定。
整個人埋在草叢中不敢冒頭,也不敢有半分的移動,緊張感甚至讓她忘了身體上的痛苦,邊儘量的趴下身體邊控制着呼吸聽着外面的聲音。
而這時,同樣的轟鳴聲再度傳來,又一架直升機竟降落了下來。
林顏夕瞬間明白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想了下,再顧不得被發現的危險,輕輕擡起頭,又拿起狙擊槍。
黑暗中林顏夕竟又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自直升機中走下來,頓時就是一愣,用只有自己能聽得到的聲音問道,“他怎麼來了?”
不過林顏夕注意到他的身上沒有紅藍標識,不禁嘆了口氣,忍不住一陣陣的失望,她現在是真的希望這人就是演習紅方的指揮,那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開這一槍。
而在那人下機之時,不遠處帳篷內幾人走了出來,顯然是來迎接來人的。
原本一臉失望的林顏夕頓時眼睛都亮了。
從帳篷內走出來的人,肩膀上掛着大校的軍銜,最重要的是右臂上還貼着紅方的標識。
不管他是不是紅方的指揮官,這也都算是條大魚了,就算一命換一命,她也值了。
看了看他一旁的男人,林顏夕冷哼了聲,“今天先放過你,先爲班長他們報了仇再說。”
隨後也不再理會其他,狙擊槍緊緊的鎖定紅方大校,而在那一瞬間,林顏夕的眼中再沒有其他人,沒有她想真殺了的牧霖,沒有四周的危險,只有那個被她鎖定的身影。
眼中的目標被分割成十字,在她的眼中幾乎近在咫尺。
可林顏夕沒有馬上扣動扳機,她在等待那個最好的機會。
眼見大校帶着幾人,已經走到直升機面前,兩方人都停了下來。
大校笑着擡手敬禮,而就在這一瞬間,林顏夕心中一動,手指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
‘嘭’的一聲,正中胸口,大校身上冒出黃煙,臉上掩飾不住的驚訝和不敢相信。
紅方有牧霖的小隊,他們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幾乎就在槍聲響起的那一瞬間,就將重要人物都圍到了中間,而子彈如雨般打了過來。
林顏夕這一瞬間卻笑了,而已經到了極限的身體再堅持不住,眼前一黑,頭就暈沉沉的垂了下去。
而暈倒前,林顏夕只有一個念頭……空包彈打在身上也挺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