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萬年面帶愧疚的承認自己的失敗,林顏夕卻愈發覺得自己這些年來真的是大錯特錯了。
心中滿是愧疚的看着他,“爸,你沒有失敗,錯的不是你,是我,這些年來一直是我太不懂事。”
林萬年搖了搖頭,“怎麼會,其實你一直都是一個好孩子。”
“只是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和我們不一樣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對於自己的人生也有着自己的規劃,不要說我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就算是也不應該干涉你的生活的。”
林顏夕這次沒有急着解釋,好一會才搖了搖頭,“爸,說實話,我最開始的確怪過你,可經過這麼多事,早已經不怪你了,而且也能理解你們。”
“當初的我真的太不懂事,其實去軍營真的是最好的選擇,如果不是去軍營,我也不會這麼快就想通。”
“其實現在我想明白了,我是喜歡畫畫也想走我自己的路,可既然去了軍營,穿上了軍裝總要好好的做一次,至少不會讓我自己後悔,我更不想讓你們失望。”
說到這裡,林顏夕頓了下,突然笑了出來,“也許你不會想到,我這次回來的時候,還想過要與你好好的談談的。”
林萬年聽了怔了下,隨後才問道,“你想和我談什麼?”
“當然是談我的事。”林顏夕這個時候卻終於放鬆了下來,“我的事對別人可以保密,可對你來說就不算什麼秘密了。”
“你也知道,在獨狼小隊的幾個戰友都是職業軍人,可以說是一個由職業軍人組成的特殊小隊,而唯獨我一個人特別。”
“最初在進入獨狼小隊的時候,我甚至是有些敷衍的,就算是想留下來也不過是爲了爭口氣,可後來慢慢的,我發現我喜歡上了獨狼小隊,喜歡上與他們一起並肩做戰的感覺。”
“當我真正的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他們,與他們共同走上戰場時,突然發現,之前的一切矛盾、不滿竟都瞬間消失,曾經難爲我的人可以爲了給我製造機會而冒着生命危險衝出去,甚至受傷也毫無怨言。”
“我當時就想,也許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也不會有這樣的感覺,唯獨會在軍營會有這樣的體會。”
林萬年聽了好一會才點了下頭,“是啊,軍營的確是一個與其他任何地方都不一樣的地方,它真的去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價值觀,也可以徹底的改變一個人。”
林顏夕聽了輕笑了下,“也許我也算是其中一個吧!”
“這次小隊去南疆訓練,在這之間經歷了些事,當看着……前一刻還對我笑着的戰友倒在了我的面前,我會愧疚,會覺得自己很沒用。”
“雖然這些天已經想通了,可我偶爾還會夢到他們,還會去想,如果我自己再強一些,也許他們就不會出事。”
邊說到這裡,林顏夕忍不住擡頭看了看林萬年,“我突然間就不想再那麼簡單的混着,否則等以後再回想這段日子的時候,我一定會後悔的。”
林萬年當然能理解她的感受,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能理解你,我想經歷過生死的人,也許都有這樣的感受。”
林顏夕輕點了下頭,“爸,也許我不是什麼職業軍人的料,但我想試試,看看我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
“你是認真的?”不等林萬年說什麼,林母突然插話問道。
林顏夕認真的點了下頭,“我是認真的。”
兩人聽了相視一眼,,最後還是林母敗了下來,無奈的嘆了口氣,“既然你想,那就去做吧,這次我們……不干涉你。”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也算圓了你媽媽她的心願,這麼多年來看到你對做軍人的拒絕,我們還以爲沒什麼希望了,沒想到你竟也會改變主意。”
聽到林母又提起她,林顏夕心中一陣黯然,但有些遲疑了下之後才問道,“她……一直希望我做軍人?”
林母點了下頭,“在她還沒離開的那會,我就經常照看你。”
“記得那個時候,你不喜歡和其他的小孩子一起玩,反而喜歡坐在角落裡拿着畫筆躲在角落裡畫畫,我當時還在說,這孩子真像她爸爸,說不定長大會完成他沒有完成的夢想。”
“可我沒想到,她卻搖了搖頭,說真的不希望你像你父親一樣,如果可以她希望你能過得簡單一點,也希望你有一天能看到你穿上軍裝。”
“也許你做不了多優秀的軍人,也許你不可能做一輩子的職業軍人,但軍人生涯可以讓你變得更加堅強,她希望你人生中有一段這樣的回憶。”
說到這裡,林母頓了下,這才繼續說道,“她雖然這麼說,不過以我對她的瞭解,我想她是想你彌補你親生父親這輩子的遺憾吧!”
“他這輩子其實……挺悲劇的,爲了這身軍裝、爲了上戰場放棄了自己的理想,可偏偏發生了那樣的事,他的前途也就毀了,我想他離開的時候一定是滿心的不甘。”
“可就算是再不甘,一旦脫了軍裝就再沒有穿上的機了,所以她不但想你有一天能完成他們的心願,而且連她自己也一直那麼拼命,更不會在那種情況下還堅持回一線。”
林顏夕聽了有些發怔,好一會才問了出來,“這也是你們送我去的原因之一吧?”
林萬年遲疑了一下,才點了點頭,“你的親生母親犧牲了,林建文又一走就是這麼多年,雖然我相信他一定還活着,可卻從沒有過一點消息。”
“他們都不在,但越是這樣,也就越是想達成他們的心願,雖然知道這對你不公平,但……”
林顏夕見他還要說什麼,忙搖了搖頭打斷他的話,深吸了口氣笑着說道,“爸,不要再說了,我都懂。”
邊說着一手拉起林母的手,而另一手卻拉起林萬年的手,“爸媽,你們都不用再說了,我懂,你們的一片苦心,我真的都懂。”
林母聽了眼圈頓時一紅,眼淚竟險些掉下來。
林顏夕見了忙伸手抱住她,“其實不管我的身世是什麼,也不管你們是不是我的親生父母,可在我的心裡你們就是我的父母,現在是以後也是永遠都是!”
林母聽了再控制不住,躲開她的視線悄悄的擦掉淚水。
林萬年也感慨的嘆了口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再說什麼。
與他們談了這一番話後,不止林顏夕終於想開了,林萬年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來。
而真的一夜都沒怎麼睡,現在談開了,也終於可以放心的休息。
安排好林萬年休息,又勸着林母去休息室,看着兩人都放鬆的睡下了,這才鬆了口氣。
怔怔的看着他們好一會,卻笑了出來。
雖然同樣一夜沒睡,但林顏夕這個時候卻一點也不想睡。
這一天一夜對她來說,真的是有着不一樣的意義,也許現在真的想通了,可心裡卻依舊有些亂。
不過也怪不得她,想想換了誰經歷這樣的情況,原本好好的一家三口,雖然老爹嚴厲了點,可除了偶爾抱怨一下之外,林顏夕可沒有其他半點不滿,甚至是其他的什麼想法。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突然間,父母變成了養父母,親生的母親犧牲、父親離開後再沒消息,換了誰處在她的位置上也一定都接受不了。
所以說林顏夕現在的情況,真的已經很不錯了。
但這個時候獨自坐在醫院的大廳中,看着面前人來人往,臉上或喜或悲的神情,竟不自禁的有些恍惚。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發傻?”卻在這時,突然有人走了過來,邊問着邊一巴掌打了過來。
林顏夕下意識的躲開,再擡頭卻看到他扔下柺杖坐了下來。
看了他一眼,林顏夕終於回過神來,“醫生不是告訴你要多休息,怎麼還到處亂跑?”
“我自己一個人在病房裡太無聊了。”百里清搖了搖頭,但隨後又不滿的看了林顏夕一眼,“而且有些人說過要再來看我的,可連個人影都沒有。”
聽到他的話,再加上那一臉不滿的表情,林顏夕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不過是一天沒去而已,你至於這麼誇張嗎?”
百里清冷哼了聲,“你當我稀罕你去似的,只是覺得某些人說話不算話,有必要提醒她一下。”
但邊說着,又瞥了她一眼,“不過,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就算放過你一次吧!”
林顏夕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了?”
“哪隻眼睛都看到了,你看看你坐在這裡,從表情到眼神都透着一個字,傻!”百里清毫不客氣的說着。
隨後還又忍不住一巴掌拍了過來,終於補上了剛剛被林顏夕躲開的那一下。
這才又滿意的問道,“如果不嫌棄就和我說說,我到是看看還有什麼事能比我這個殘疾人心情還要不好?”
聽到他這麼說自己,林顏夕忙說道,“你亂說什麼,不就是受了點槍傷,誰又不是沒傷過。”
百里清聽了卻笑了出來,邊擺着手邊說道,“你們就不用瞞着我了,我也不是第一次受傷,怎麼能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這次雖然只是一槍,可打的實在不是地方,而且傷的太重,就算是你們都瞞着我,其實我也早知道結果了。”
聽到他竟這麼輕鬆的把這些話說出來,真的讓林顏夕一陣意外。
百里清的腿傷在來醫院遇到牧霖的時候她就知道個大概了,而在林萬年手術之後,她不但去看過百里清,還找過他的主治醫生詢問過他的情況。
而從醫生那裡,可以說是得知了更詳細的情況,也確定了百里清的傷,即便是最樂觀的情況,也不過是正常走路不受影響。
至於再回獨狼小隊去做他的突擊手,那是想也不用再想了。
只是爲了不影響他養傷,大家一直都瞞着他而已,可林顏夕沒想到,百里清自己早知道了。
而在聽了他的話後,林顏夕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看着他愣了一下。
但隨後反應過來,看向他忙說道,“百里你……”
“好了好了。”還不等林顏夕說完,百里清就打斷了她的話,“我又不是什麼玻璃心,你不用勸我,我也想得開。”
邊說着轉頭看了眼已經呆掉的林顏夕,百里清頓時無奈的笑了出來,“你這是什麼表情啊,我能想的開你就這麼震驚?”
林顏夕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百里清卻不怎麼在意,輕笑了下,“其實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既然上了戰場死的準備都做好了,受個傷而已,又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雖然就這麼離開獨狼小隊,甚至有可能要脫軍裝,的確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也有些不甘心,但我做過了、努力過了,也就沒什麼可後悔的。”
這些話真的讓林顏夕對他刮目相看了,兩人可以說是在獨狼小隊中接觸最少的,對他也是最不瞭解的。
所以當聽到他的這番話後,林顏夕才更是抑制不住的驚訝。
對於她驚訝的表情,百里清卻沒再理會,只是笑了下說道,“所以你們以後不需要再在我面前這麼小心翼翼的。”
“你也許不知道,在受傷的那一瞬間我就已經知道結果了,而這些日子在醫院,我已經在爲未來考慮,我還這麼年輕,既然不能再上戰場,完全可以去做其他的,我可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浪費在自怨自艾上。”
聽到這話林顏夕終於信了他真的沒有太在意,但這卻激起林顏夕的好奇,怔怔的看了他一會才問道,“你真的捨得嗎?”
百里清聽了卻是一窒,隨後深深的嘆了口氣,“怎麼會捨得啊!我還沒來得急參加特種兵選拔呢,只差了那麼一步……”
“只不過就算是再不捨也沒用了,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該離開的終究要離開的。”
百里清說到這裡,突然認真的看向林顏夕,“林顏夕,大小姐,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但聽我一個忠告,我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浪費,珍惜自己現在擁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