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這時,腳下的步子突然一窒,林顏夕似有了感應一般,突的槍口一轉,指向一旁。
前面依舊靜的可怕,但林顏夕卻不知哪來的信心和感覺,覺得人就是在那裡。
一步步向前挪動,對方似真沉得住氣,反而是林顏夕的神經快被這壓抑的氣氛壓垮了,終於忍不住叫道,“牧霖,我知道你在這裡,出來吧!”
林顏夕的聲音迴盪在這寂靜的樹林之中,但除了驚起幾隻飛鳥之外,再沒有任何迴響。
可林顏夕卻絲毫不爲所動,端着槍一步步的向前走去。
長着荒草的墳墓透着幾分陰森,可此時林顏夕卻早已經顧不得那些,目標鎖定絲毫沒有遲疑的向前走去。
雖然人影都沒看到一個,但心裡的感覺可以很確定,牧霖一定就在那個方向。
待離目標越近,林顏夕握着槍的手也愈發的緊了幾分,空氣似凝結在一起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可那三個月的選拔果然沒有白練,即便是在這樣緊張的情況下,林顏夕也能讓自己保持着一個狙擊手的冷靜和清醒。
但不管怎麼樣,還是受到了這一情況的影響,如果正常情況下,林顏夕是絕對不會靠近。
可這個時候,她忘了自己是一個遠程狙擊,更忘了近距離的做戰,短槍才更適合近戰。
在靠近目標時,林顏夕心中一個激靈,終於反應過來,可這個時候想再換槍似乎已經有些晚了。
卻在她想着這些的時候,突然一陣風聲襲來,林顏夕下意識的一個側身槍口轉向。
可手中畢竟是狙擊槍,雖然她反應已經足夠快,可槍還是耽誤了她的動作。
在她的槍口還不待擺正,突的一腳踢來,踢開了她手中的槍。
林顏夕擡手一肘,可對方的早有準備,一掌檔了過來,任她打了個空。
幾乎同時,對方一拳打了過來,直擊在她的小腹之上。
林顏夕一聲悶哼,想再還擊,卻一把匕首已經抵在了她的頸間,頓時身體一僵。
雖然黑暗中看不見現在的情況,但頸間冰冷的刀刃卻可以清晰的感受得到。
倒吸了口冷氣,“你要殺我?”
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笑聲,“我到是早想過你們會找得到我,可沒想到會這麼快,而更沒想到的是……找到我的竟然是你。”
“教會了徒弟餓死師傅,這些可都是你教我的。”度過了最初的意外,林顏夕此時已經恢復了平靜。
也許是篤定牧霖即便現在拿着刀劫持着她,卻一定不會傷害她,所以也就更肆無忌憚的說道,“獨狼,你的手別抖啊,這可不像像的性格。”
聽了她的話,牧霖控制着她的手不禁緊了下,“老實點,我現在不是在和你開玩笑。”
林顏夕也不在意,撇了下嘴,也不說話了。
而見她沉默,牧霖低頭看了她一眼,纔開口說道,“你能這麼快找到我,真的很是出乎我的意料,看來當初真是沒看走眼。”
“只不過……你今天的表現真的太讓我失望了,我當初是這麼教你的嗎?”
“一個狙擊手,而且是佔了絕對優勢的狙擊手,竟然放棄自己的優勢,拿着狙擊槍來找人近戰,我是這麼教你的?”
林顏夕聽了苦笑了下,“你說過,能用槍解決的問題就不要近身,能用遠距離擊斃目標,就不要給對方任何的機會。”
“既然記得爲什麼過來?”牧霖聽到她的話,下意識問道。
林顏夕卻笑了出來,“因爲……我不相信你會做這樣的事,更不相信你會傷我。”
聽了她的話,牧霖不禁一窒,手上的動作竟是一鬆。
卻在那一瞬間,林顏夕突的一個肘擊,一下打在牧霖的胸口,隨後一個扭身,一手拔出手槍,頂在牧霖的額頭上。
可轉過身來的林顏夕,卻正看到牧霖按着自己的右胸,臉色慘白,額頭上大滴的汗水落了下來。
看到他這樣,林顏夕拿着槍的手慢慢的放了下來,“你怎麼受傷了,誰傷的你?”
而說到這裡瞬間想到了什麼,一個激靈,“是隊長他們?”
牧霖伸手撐住一旁的樹,努力站直了身體,搖了搖頭,“怎麼會是他們,跑出來的時候血刃的人開的槍,我沒躲過去。”
林顏夕看了看他,最後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扶着他坐了下來,也不管他願不願意,就開始檢查起他的傷來。
直接割開他簡單止過血的傷,看到被子彈打過的血淋淋的傷口,手不禁下意識的一抖。
看到她的表情牧霖想伸手去拉衣服,要檔上傷口,“我沒事……”
“別亂動!”林顏夕卻冷聲打斷了他的話,隨後一把拉下他的手,“老實坐在這裡,我給你包紮傷口。”
雖然到了獨狼小隊已經不再做醫務兵了,但她隨身帶的醫療包卻一直是全隊人中最全的。
但卻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
簡單的清理傷口後,藉着昏暗的光線檢查着他的傷口,才發現子彈並沒有穿透,而是卡在裡面。
如果是平時,林顏夕到也能處理,可現在這樣的光線、這樣的條件,她就沒那個能力了。
見到她皺眉,牧霖卻一把拉住她的手,“如果你想幫我,就幫我止住血,包紮一下就好,子彈你取不出來的。”
林顏夕聽了,卻鼻子一酸,邊用力的點了下頭,手下的動作卻也不慢,重新開始爲他包紮起來。
“我以爲你會問我爲什麼會這麼做?”牧霖見她什麼也不說,只是低着頭爲他包紮傷口,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林顏夕聽了一愣,擡頭看了看他,卻對上了他那張慘白的臉。
似乎在她的記憶裡,牧霖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即便是受傷的時候,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的……無助。
待反應過自己在想什麼的時候,下意識的躲開他的目光,邊低頭邊說道,“在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我真的很想問你,那個時候恨不得馬上衝到你面前,問問你爲什麼會這麼做,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你做出這樣的決定。”
“可是……當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突然不想問了。”邊說着,林顏夕看了他一眼,“我的狙擊是你教出來的,我做爲軍人的三觀也是從你身上學來的,甚至一起同生共死過。”
“所以不管怎麼樣,我都不相信你會去做這些事,即便現在我接到了這樣的命令,我也相信你。”
聽到她這樣的話,牧霖心中一震,怔怔的看着她,好一會沒辦法回神。
“別看了,擡手。”林顏夕邊說着,已經拉起他的手來,伸過手去將紗布纏在他的肩上。
而這個動作卻要靠得很近,牧霖甚至能感覺得到她的髮絲在臉上劃過,一陣異樣的感覺閃過。
可不待他反應過來,認真包紮着的林顏夕已經退了回去。
“這隻手不要用力,傷口不要沾水……”林顏夕還要叮囑他什麼,可話才說一半就反應過來,牧霖雖然不是軍醫,可受過的傷只她見過的就已經有幾次了,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些常識。
於是很識趣的閉上了嘴,看了看他又坐到了地上,“牧霖……跟我回去吧,你現在的情況很不好,傷口只是簡單的處理根本不行的,現在你隨時可能會感染,而傷口感染所產生的其他問題也會隨之而來。”
牧霖卻勉強的笑了下,搖了搖頭,“我的傷沒事,你已經把它處理的很好了,我能撐得過去。”
“我不能回去,至少……現在不能回去。”
聽到他的話,林顏夕臉色頓時一變,看着他深吸了口氣,“牧霖,你應該清楚,以你現在的情況,我如果硬是要帶你回去,你根本反抗不了。”
牧霖聽了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放心,你想做什麼,就是能反抗我也不反抗。”
“我沒和你開玩笑!”看到他還是這個態度,林顏夕頓時有些急了。
聽到她的話,牧霖慢慢的收起笑意,看着她好一會纔開口說道,“我也相信你,相信你是不會那麼做的。”
林顏夕聽了頓時像被刺破了的氣球一樣,整個人跌坐在地上,一巴掌拍了過去,“牧霖,你個混蛋,就仗着我不會把你怎麼樣,你就欺負我?”
“咳……”牧霖忍着痛輕咳了一聲,“小夕……我真的不能回去,至少……現在不行。”
第一次自牧霖的口中聽到這個稱呼,林顏夕還是一怔,心中泛起一陣異樣的感覺。
但隨後聽到他的那句話,心卻慢慢的沉了下去,“你是真的不打算回頭了?”
牧霖笑着搖了搖頭,卻沒有再解釋什麼。
林顏夕深吸了口氣還想再勸他,可一想到以他的性格,一但決定某件事,就不是誰可以隨意改變的。
想到這裡,到了嘴邊的話,頓時又收了回去。
但看了看他卻還是有些擔心,“可你的傷……”
“我的傷沒事,再重的傷都撐過來了,這麼小的傷沒事的。”而邊說着,牧霖卻笑着轉移起話題來,“大小姐,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
林顏夕嘆了口氣,“我當然知道,違抗命令、戰場抗命,甚至是……通敵!”
聽着林顏夕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牧霖卻再也笑不出來了,“你既然知道,爲什麼還這麼做,你剛剛應該開槍的。”
“我沒辦法對自己的戰友開槍。”林顏夕想也不想的說着。
牧霖無奈的搖了搖頭,“你這樣,我現在還真是不知道我當初的訓練是好了還是壞了。”
“做爲朋友,你能這麼信任我,我真的很感動,可做爲軍人,你這麼做……卻真的不夠格了,你不要忘了,身爲軍人要以執行命令爲天職,不管對手是誰、敵人是誰!”
“可你現在……不但對我手下留情了,還在幫我,你在幫一個敵人,你懂嗎?”
“我懂。”林顏夕鄭重的回答着,但隨後卻笑着看向他,“牧霖,你說你是敵人,可你看看你現在在說什麼?”
“做爲軍人的信條已經深深的刻在你的骨子裡了,你覺得這樣的你讓我怎麼相信你是真的已經背叛了血刃、背叛了這身軍裝?”
牧霖聽了一窒,這才反應過來,剛剛竟下意識的又站在原本的立場上去教訓起林顏夕來。
無奈的搖了搖頭,“那你打算怎麼辦,我是肯定不會和你回去的,隨非你一槍殺了我。”
聽到他語氣中的堅定,林顏夕又是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你還真的給我出了一個難題。”
卻在這時,林顏夕的通訊器突然響起,秦寧軍的聲音傳來,“大小姐,收到請回答!”
林顏夕聽到這聲音嚇了一跳。
今天的任務還真是意外頗多,怎麼也沒想到她也有被自己人嚇到的一天。
下意識的擡頭看了牧霖一眼,還是開了通訊器,“隊長,大小姐收到。”
“我們已經搜索完畢,沒有異常,你那裡情況怎麼樣?”秦寧軍的聲音再度傳來。
林顏夕本能的一個猶豫,“沒……沒有異常!”
可隨後反應過來,剛剛的回答似與她的平時太過不同,忙又問道,“你們和學員匯合了?”
“是的,我們已經看到你的人了,這一路都沒有任何的痕跡,我現在真的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已經出境了。”秦寧軍竟沒有一點懷疑,繼續和她說着。
可林顏夕這裡卻每聽一句話,心裡都是一緊。
邊對上牧霖似笑非笑的目光邊咬着牙說道,“那你們替我好好照顧他們,我繼續搜索了。”
“這……”秦寧軍聽了反應遲疑了下,但隨後又說道,“好吧,可天這麼黑,你自己一個人在樹林裡要小心。”
“明白!”林顏夕馬上回答道,“你們都不用擔心,我就當夜間潛伏訓練了。”
看到林顏夕不敢再做耽擱的馬上關了通訊器,牧霖卻大聲笑了出來。
可這一笑卻一下拉到了傷處,頓時疼得大口大口的吸着氣,才緩解了些許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