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屋檐上的成片的冰晶指着地面,寬闊的街道上時不時飄過一兩個黑色的塑料袋,走過稀疏的人影,幾聲犬吠從巷子的深處傳來,更顯冷清。
“咔擦”一聲,一家咖啡店裡,一塊水凝結成的冰晶被應聲折斷,透明的晶體中倒映着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下一秒,就被送進了一張溫熱的嘴巴里。
“哇哇哇,冷死我了。”蘇沫顏鬼叫幾聲就把冰晶從嘴裡拿了出來,空閒的一隻手捂住嘴,另一隻手拿過水桶,繼續着自己的工作。
“好美。”蘇沫顏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一片片凝結的冰晶,在陽光下散發着迷人的光澤,她戴着塑膠手套的手拎着桶,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動作。
“小顏……”一道幽幽的聲音在耳畔猝不及防地響起,額角似有一滴冷汗落下,蘇沫顏趕緊將那些冰晶一根一根地掰下來丟進桶子裡。
這也多虧屋檐並不高,她踩着板凳勉強可以夠到。
“唉,”凌菲看着明顯有些手忙腳亂的蘇沫顏搖了搖頭,這丫頭幾天前就跑到她的店裡嚷嚷着要到這打工,本來是直接拒絕的,誰知道蘇沫顏性子倔,連着幾天都老早跑過來,凌菲也拗不過她,只能答應。
她原想派個端茶遞水的任務給蘇沫顏敷衍一下,寒假結束就直接發點工資,誰知道蘇沫顏還自己主動承包了清潔工的一部分責任,也就有了現在這一幕。
大冬天的,凌菲不能理解。
看這樣子她也不像是缺錢,賭氣倒是有點像,那麼,和誰賭氣呢?
那就是無從得知了。
“快點幹,掰完了如果冷的話就到後面去暖會手。”凌菲有些無奈地說着離開。
“ok。”蘇沫顏狀似輕鬆地回答,實則手已經快凍僵。
她也是才知道凌菲開了家咖啡廳,難怪期末考之前的那段時間一直看不到她的人影,看來,下學期又要換班主任了吧。
蘇沫顏也是抽,一聽可以不用出去竟然那麼興奮,立馬就跑出來找兼職了。
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就只有她自己明白,王源也知道些。
不用去法國,王源也沒法見到凌音,蘇沫顏愕然發現自己竟然有些幸災樂禍,好自私。
她挺焦急的,嘴上說着不想不念心裡卻還是不可抑制地想見他,說着不喜歡他卻還是會爲他的一舉一動而牽動心神,說着要忘記他腦海裡的那道身影卻永遠揮之不去。
她發現自己陷得太深太深了,都說愛是毒藥,會在無形之中侵入人的五臟六腑,她好像解不開了。
真的挺痛苦的,只能用身體上的疲憊來麻醉自己。
蘇沫顏胡思亂想着,她卻不知道自己想了那麼多,卻始終忽略了王源的感受。
“吱呀——”玻璃門猛然被推開,蘇沫顏趕忙停下手中的動作摘下塑膠手套就跑過來:“要什麼?”
她的臉通紅,手不自覺地揉搓着,本已經快要凝固的血液終於緩緩流通,僵硬的雙手也有了些知覺。
“蘇沫顏。”
熟悉的聲音聽得她一陣愣神,她擡頭,那個人此時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此刻的模樣不知道有沒有心疼。
“王源……”蘇沫顏艱難地開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的?”
王源不等她繼續說什麼,直接拉住蘇沫顏的手就往一個座位上走去。
他寬大的手掌包覆着蘇沫顏的小手,掌心有些灼熱的溫度透過一層厚厚的手套那麼清晰地抵達蘇沫顏的手上,猛地一下,心尖上的一根弦“啪”地斷掉了。
蘇沫顏無聲地笑了笑,知道掙扎不開便沒有什麼動作,任他牽着。
要撕破臉了嗎?她等着。
王源牽着蘇沫顏走到位置上坐下,他鬆開蘇沫顏的手,湊近認真地看了看蘇沫顏的臉,抿起嘴脣不說話。
蘇沫顏呆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顏,掌心的溫度逐漸散去,心卻搖晃地更加猛烈。
“啪嗒,啪嗒。”滿世界都是斷裂的聲音。
不行,她不能讓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信心就這麼被他輕而易舉地瓦解。
推開他拉開了距離,她板起臉,冷聲道:“有事嗎?”
“蘇沫顏,我的話你都當耳邊風麼?”王源沒在意她的語氣,他有些氣惱,“我不是跟你說了要加保暖的東西嗎?你幹嘛非得找什麼兼職找罪受?”
咖啡廳後間的凌菲聽到了王源的聲音變放心地離開上樓了。就是她跟王源打的電話。她不是看不出來他們兩個之間那麼微妙的關係,蘇沫顏這麼反常,她也只能想到這一個辦法試試了,就當她順水推舟送個人情?
“我找兼職關你什麼事?”蘇沫顏毫不示弱,底氣卻明顯不足,“我還沒問你一大早上跑過來找我幹嘛的?你可別告訴我就是專程跑過來看我戴手套!”
“王源,你到底是憑什麼相信我不會煩你?”
王源,你站在什麼立場讓我相信你是在關心我。
“蘇沫顏!”王源似乎真怒了,他抽出一張紙拍在桌子上,“就憑這個!你解釋清楚,我就再也不會來煩你。”
蘇沫顏在看到那張白紙後瞬間就眼神凝固了,她有些顫抖地拿起那張紙,心下一片冰涼。
“你爲什麼會有……”
完了。
王源看到了,凌音也會知道了,她必須要去離開了。
“這不是真的你畫的嗎?告訴我,這行字是什麼意思?”王源語氣弱了幾分,他將紙翻過來,指着那行小字。
看着蘇沫顏的反應,王源似乎更加篤定。
“蘇沫顏,”他雙手按住蘇沫顏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你告訴我,你說得喜歡我和不喜歡我,到底哪一句是真的?”
蘇沫顏擡頭,四目相對。
咖啡廳裡安靜地一根針落在地面都可以聽見。
蘇沫顏張了張嘴,門口突然有人進來的聲音卻讓她把所有的話和所有的無奈與委屈全部吞回肚子裡。
王源無力地靠着椅背,彷彿失去了力氣。
差一點。
點好的東西已經上好,寧月攪着杯中的咖啡,看着對面的王俊凱,疑惑地說,“小凱,你不喝嗎?”
“不渴。”王俊凱似是惜字如金,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
他去千雨落家的路上不知怎的遇到了寧月,對方半是邀請半是請求,他也沒好拒絕。
心裡難受出奇地煩躁,王俊凱只是想知道千雨落到底怎麼了。
這些反應都被寧月盡收眼底。
“這麼不想和我說話嗎?”
寧月的眼裡似乎有受傷一閃而過。
“沒有。”王俊凱喝了一口了咖啡,看了看四周,總感覺這咖啡廳裡有些奇怪。
暗處的千雨落咋舌,連呼吸都屏住。
“千雨落呢?怎麼沒看到她?”寧月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悄悄觀察着王俊凱的反應。
看到他嘴角那抹溫柔的笑意,眼睛一陣發酸,看來,千雨落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告訴。
“落兒她不知道這幾天幹什麼去了。”王俊凱隨意地說着,避開了寧月灼熱的時候視線。
落兒?
千雨落竭力不哭出來,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她的名字會讓她想笑又想哭。
“她最近是不是一直躲着你?”寧月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些,一臉的雲淡風輕。
不出所料,王俊凱終於直視她的目光,“你知道?”
看到他這樣子寧月的心裡涌起一陣酸澀,表面還是毫無波瀾,既然她沒有勇氣,就讓她來幫她吧。
其實……也還好千雨落沒那個勇氣,否則她的計劃又哪能這麼順利?
不要!
千雨落聽到這裡只感覺眼前一黑,便要暈過去。
巨大的聲響打斷了寧月的話也吸引了王俊凱的注意力,王俊凱起身,轉了個彎,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千雨落。
“落兒!”
看到她那痛苦的樣子王俊凱只感覺心臟猛然間被攥緊一樣,巨錘狠狠地敲打着,呼吸困難。
千雨落看着寧月,用盡力氣:“我……答應你……別告訴他……”
笑着看了一眼滿眼心疼的王俊凱,便沒了知覺。
寧月看着千雨落的模樣,眸底閃過一絲驚疑不定。
他對她的敷衍,他對她的心疼。
她瘋狂的嫉妒,她笑着說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