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不睡覺啊?不累麼?”蘇萌萌氣沖沖的走了出去,眼睛累的慌。
“額,萌萌,你也睡不着啊?”明明是關切的話語,可陸瑾之說話的時候卻帶着竊喜的表情。
“本來是睡得着的,還不是被你鬧的,你簡直比小平安還要難對付。”蘇萌萌大着哈欠,身心俱疲的靠在沙發上。
“額,對不起啊。”陸瑾之安靜的在沙發上坐下,安靜的閉了嘴,不出聲了。“你去睡吧,我不吵你了。”
“算了,現在也過了我的睡眠時間了,我睡不着了。”蘇萌萌耷拉着腦袋,眨巴着眼睛看着陸瑾之。“你爲什麼喝酒啊,有跟你的家人吵架了?”
“是,我再也不想看到他們了,萌萌。”陸瑾之雙手別在腦後,仰頭看着天花板,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不會是因爲我吧。”
“是啊,就是因爲你啊。”陸瑾之的目光裡藏着許多複雜難懂的東西,讓蘇萌萌一時看不明白。
“陸瑾之,都說了他們的話沒有對我造成什麼困擾了,他們畢竟都是你的家人啊,幹什麼說這些喪氣的話啊。”
“他們不是我的親人,如果可以,我寧願他們不曾出現過。”陸瑾之的話語裡有多少憤恨難解。
“瑾之,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難以解開的心結,可是以我自己的前車之鑑,我只能告訴你,珍惜眼前的所擁有的。
以前,我也曾因爲我的親生父母曾經拋棄我而感到憤恨,我恨她們,因此解不開心結,狠狠的傷害了她們,也傷害了自己。
到最後,我錯失了擁有她們的機會,我的親生母親死了,妹妹也把我當成仇人。所以,瑾之,不要因爲一些可有可無的誤會而傷害她們,疏遠她們,他們是和你有深深血緣關係的血親啊。”
“可是我所看到的,他們不是什麼血親,而是殘忍殺害我母親的無恥男女。”陸瑾之的聲音變的非常的森冷,蘇萌萌明顯的感覺到他話中的顫抖。
“瑾之。”
“沒錯的,我記得,一直記得,永遠都忘不了。那天,沒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早上,我乖乖的吃早餐,坐在窗戶邊讀書,然後,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去院子裡踢球。
我在院子裡的草地上,看到二樓的窗戶邊媽媽和那個男人在說話,他們在吵架,然而那在家裡,並不是什麼稀奇事,她們經常吵架,因爲各種事情吵,從我很小的時候就是這樣。我踢進了一個球,拍手歡呼的時候,我擡頭,希望她們能看到,結果是,我看到那個男人打了媽媽一巴掌。
媽媽歇斯底里的抓着他扭打,被他推到在地上,媽媽哭了。
我的記憶中,每一次吵架的時候,媽媽都會哭,但是從來不會當着那個男人的面哭,也從來不會把情緒發泄到我的身上,她是個好媽媽。
那個男人看到媽媽的眼淚,頭也不回的走了,我不知道她們爲什麼哭,只是想要上去安慰媽媽,我抱着球,剛剛走進屋子,就聽到有沉重的聲音在樓梯上響起,似乎有什麼重物滾落下來,當我看清的時候,愣住了,第一次有那樣的感覺,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媽媽從樓梯上摔下來,躺在血泊裡,望着我張嘴,她說什麼,我聽不清。在我跪下來去貼近她的嘴脣的時候,我看到樓上站着的,臉色蒼白的方知影,那時候她還沒有上位,成爲陸家的夫人,只是我的家庭老師,但是已經瞞着我和媽媽,和那個男人有了一腿。
當時的我太天真,太容易相信人,纔會被她溫柔的外表所迷惑,她曾是我在那個家裡最信任的一個人,有的時候,脾氣執拗,誰的話我都不聽,只聽她的。
可是,那天之後她卻一下子從天使變成了魔鬼。
我怎麼會忘呢,鮮血從媽媽的後腦勺裡不停的涌出來,滿地都是,她顫抖的拉住我的手,艱難的做出口型,已經發不出聲音,她告訴我,不要原諒她們,不要原諒他們。
我的身體都麻木了,手忙腳亂的傭人們將媽媽擡上了救護車,實際上,在半路上,她就已經嚥氣了。
媽媽的葬禮上,很多人來弔唁,有人跟我說,我要大聲的哭,才能讓媽媽聽到,可是從看到她摔下來,一直到葬禮,我都沒有掉下一滴眼淚。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一閉眼睛,就看到滿地的鮮血,後來實在睡不着,我想起身去院子裡踢球,你知道我從爸媽的房間前經過的時候看到了什麼嗎?”
“什麼?”蘇萌萌顫顫的開口,剛纔陸瑾之所說的故事已經讓她僵住了,她好像看到那個跪在地上,看着母親奄奄一息,流血而亡的樣子。
那種絕望,就如當初她親眼看着自己的親生母親死在眼前的痛徹心扉,然而,她似乎比陸瑾之幸運一點,至少,在臨死前,母親跟她說的話是原諒,是勇敢,而不是憤恨,跟隨了陸瑾之一生的憤恨。
陸瑾之深吸了一口氣,靠在沙發上,眼睛裡有什麼晶瑩的在閃閃發亮,他動了動嘴角,一抹苦澀的笑意,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什麼。“我看到,那個男人,抱着方知影,在牀上,我母親的牀上,她們在。”
陸瑾之的手驟然捏緊了,指節發白,咯咯做響,手背上的青筋是那麼明顯,目光裡森冷無比,眼前彷彿再一次浮現那不堪的一幕。
“瑾之。”蘇萌萌拉住了陸瑾之的衣角,她能夠理解他心中的憤恨和痛苦,只是這個樣子的他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從認識陸瑾之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多年了,他一直是歡快的,吊兒郎當的,好像對什麼都不會認真,也很少會有這樣的表情,這是他唯一一次和她提及他的過去。
沉默,良久,陸瑾之的手緩緩鬆開了,他看着蘇萌萌笑了笑。“對不起,嚇到你了麼,好多事情太久沒有想起,我還以爲自己可以忘了呢。”
他假裝釋然的笑,可是爲什麼眸子裡的會有那樣抹不去的悲傷,明明他的心裡就沒有表面上裝出來的那麼瀟灑坦然。
“忘了吧,忘了就好了。”蘇萌萌的手輕輕撫過陸瑾之的背。
“我會忘,但是,我不會原諒他們的,在我母親屍骨未寒的時候,做出那種無恥的事情。”積藏在心裡的恨,在小小的稚嫩的心靈上留下巨大的傷口,經過歲月的發酵,像一顆毒瘤一樣在他的心中慢慢的膨脹。
他明白了,母親和那個男人爲何而吵,十有八九是爲了那個男人和別的女人不清不楚的關係吧。至於母親爲什麼會從樓梯上摔下來喪命,她的那句不要原諒他們,還有樓梯邊站着的方知影蒼白的臉,不言而喻的說明了一切。
“不原諒,所以,你打算怎麼樣呢?報復他們麼?”蘇萌萌不知道陸瑾之日漸沉陷的心下到底隱藏了什麼,心結是毒藥,在傷害別人的同時,也在傷害他自己。她很擔心,仇恨會讓陸瑾之的心靈扭曲。
“報復?”陸瑾之輕笑出聲。“我只是再也不想看到他們而已,早在當初,他選擇了那個女人的時候,就已經拋棄了我和母親。”
“瑾之,你是個很了不起的人。”蘇萌萌真的看不出來他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歷,還是在那麼小的年紀的時候,她也曾經歷過充滿不堪和痛苦的種種,然而,那些回憶被她緊緊的鎖在暗廂中,再也揮不去那些陰影。
可是陸瑾之卻很堅強的,沒有讓陰影掩蓋他的陽光,他依舊是樂觀的,甚至能夠自己養活自己,自己走出那個家。
“難得聽到你這麼誇獎我,真是受寵若驚啊,好感動。不過口頭表揚是不是有些寒酸。”陸瑾之嘴角噙着一抹壞壞的笑意。
蘇萌萌立即警惕起來,往後面縮了縮。“你要幹嘛?”
“我這麼棒,你不要親一親我作爲獎勵麼?”陸瑾之眉毛一挑,嘿嘿的笑着。
蘇萌萌的臉一紅,立即黑了下來,又來了,怎麼就是長不大呢,在國外的時候,不知道被他用這種方式白吃了多少豆腐,可是他呢,屢試不爽,似乎很享受。
陸瑾之將臉靠過來,等着蘇萌萌的香吻,而蘇萌萌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將他推開了。
“你夠了,乖乖睡覺去,我也要睡了。”
蘇萌萌站起身來,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然而陸瑾之大爲失望,還在不屈不撓的做着最後的掙扎。“就親一下嘛,一下就好。”
“睡覺!”蘇萌萌一聲怒吼,將門關上了,杜絕一切無理要求,以防任何非分之想。
“哇哇哇,啊!”每天早上,小平安的哭聲都會準時響起,比任何鬧鐘都具有非凡的震懾力,蘇萌萌頂着濃重的黑眼圈,掙扎着起來,還沒有移到小平安的搖籃前,陸瑾之就已經在雞凍的敲門了。
“萌萌,萌萌,小平安哭了。”
“我知道了。”蘇萌萌抓着頭,將小平安抱起來,開始給他餵奶,早上的時候,小平安醒來都要例行給他餵母乳。小平安喝到奶,很快就不哭了,專心的嗅着。
“萌萌,我能進去麼?”陸瑾之聽到小平安不哭了,很想進去看看,然而蘇萌萌一口回絕了。“不行,我在給小平安餵奶呢。”
蘇萌萌說着有些羞窘,那裡就只有小平安一個男性看過而已,其他人她實在是受不了。
陸瑾之立馬明白了,臉上也浮起了一層紅雲,在門外哈哈大笑起來,雖然他是很想看一眼,然而蘇萌萌有些抗拒,他是不會違揹她的意願,勉強她的。
“你笑什麼啊?”蘇萌萌越發臉紅。
“額,沒什麼,沒什麼。”
“你去看看你衣服幹了沒有,幹了就換上你自己的,一會我去把衣服還給人家。”
“不急,我讓助理來給我送一套衣服來就是了。”陸瑾之趁着蘇萌萌餵奶的功夫,給助理打了電話。
助理趕來的時候,眸光頗有深意,嚴肅着一張臉。“瑾之,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萬一這要是讓狗仔拍到了,不知道又會掀起什麼軒然大波了。”
陸瑾之不以爲意的接過衣服,歡愉的吹着口哨。“掀就掀吧,我有什麼可怕的。”
送走了助理,陸瑾之毫不避諱的就在客廳裡,脫了衣服要換上,說起來,這哪借來的衣服啊,粗糙,一點都不舒服。
鑰匙在孔裡轉動的聲音,門打開了,林雪薇一晚上沒睡好,一大早就回來了,進門的時候還打着哈欠,然而當她看到客廳裡光着身體,只穿了褲子的陸瑾之的時候,立即驚叫了起來。
“啊啊啊啊,陸瑾之,你流氓。”林雪薇的臉立馬漲紅了,像個被調戲的小媳婦,捂着眼睛。
“林雪薇,你幹嘛大驚小怪的啊,不就沒穿上衣而已嘛,搞得好像我欺負你一樣。”陸瑾之瞥了林雪薇一眼,慢條斯理的穿上了襯衫。
“臭流氓,你怎麼在這裡啊,還穿成這個樣子,別告訴我你昨天一晚上都在這裡啊。”
“是啊,你說的很對。”陸瑾之擡起眸子,帶着頗有深意的微小。
這下林雪薇徹底狀況了,向陸瑾之撲了過去。“你這個無恥的男人,趁着我不在,你對萌萌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我打死你。”
“雪薇,你幹嘛啊。”蘇萌萌聽到外面有動靜,正好小平安也吃飽了,就整理好衣服走了出來,看到林雪薇拿着沙發上的靠墊在追打着陸瑾之,那畫面無比慘烈。
“林雪薇,你這個瘋婆子,給我住手。”陸瑾之又不能跟她動手,畢竟那是個女生,只能奔跑着躲開林雪薇歇斯底里的攻擊。
“雪薇,雪薇,快住手。”蘇萌萌忙上去拉住了林雪薇,再打下去這個靠墊八成得毀了。“什麼情況啊,你一回來就追着人打。”
“萌萌,我纔要問你什麼情況吧,昨天晚上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倆做了啥?”林雪薇一副要興師問罪的樣子,逼人的目光緊緊的盯着蘇萌萌。
“什麼都沒有啊,雪薇,你想到哪裡去了。”蘇萌萌嗤笑道。
“那我回來的時候可是看到他光着膀子,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