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別樣感受
果然,像徐荷芬這種國寶級別的專家的門診處,是跟一般專家的截然分開的。沒多長時間,在姐夫的帶領下,我用輪椅推着父親來到了一長廊處。這是以前從未來過的地方,因此,在將父親安排着躺下休息之後,出於好奇,我四下打量了起來。
這裡的格局跟一般專家門診的地方基本類似,只是似乎顯得豪華和安靜了許多。很顯然,上升到徐荷芬這種級別的,都有了自身的傲氣,因此即便是出診,也絕不像一般專家那般沒有人數限制。也正因如此,能夠來到這裡的病人和家屬,都不可避免地流露出慶幸和自豪之意。來到這裡,多少有些不易。因爲珍惜這不易的機會,所以會聚於此的人們,皆非常自覺地儘量保持着安靜。這與一般專家門診等待處如同菜市場般的喧囂氛圍截然不同。
我是個好靜之人,相比於之前來此感受到的喧囂,很顯然,我更喜歡這裡的環境。在露出滿意微笑的同時,眼睛的餘光瞥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一箇中年人。現在,我還清楚地記得,上一次來南京的時候,他跟我一樣向別人虛心請教過有關徐荷芬的相關信息。他的父親也是食道癌,兩年後的復發同樣讓得他感覺束手無策。吸收了寶貴的經驗之後,他跟我一樣,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撥打那幾乎很難打通的徐荷芬的預約電話。當然,他也跟我一樣,幸運地撥通了。
同樣的遭遇,讓我對這個中年人產生了難以名狀地親切之意。毫不遲疑地走上去,輕聲(安靜是相對的,這裡聚集的人,即便是交談,也儘可能地壓低聲音)地跟他打了個招呼。他顯然也記得我。對於我的主動攀談,他顯得有些受寵若驚。也許,他根本就未曾料到,僅僅是一面之緣的我,居然事隔多日還能記得自己。
在我熱心地詢問之下,終於知道了哪一位是他的父親。對於我禮貌性的招呼,這位老人微笑着點頭示意。看上去,他要比我父親還要瘦上一圈。不過,我感覺他的精神狀態要更好一點。從他的臉上並未能看到多少痛苦之色。看樣子,一直困擾着父親的“咳嗽”和“疼痛”應該沒有出現在面前的這位老人身上。這,絕對是一件值得他慶幸的事情。
“你們來多長時間了?”我向着中年人問道。
“我們已經等了好長一會兒了。”
中年人的回答讓我疑惑了起來,於是接着問道:“等了這麼長時間,難道還沒輪到?”
“不是輪沒輪到的問題,而是,一直到現在,這門診還沒正式開始。也許,那叫徐荷芬的專家還沒到吧?”
聽了之後,我情不自禁地驚呼一聲:“什麼?”但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掩了掩嘴,然後再次輕聲地說道,“應該不至於吧?醫院不是規定七點半上班嗎?現在已經過八點了啊!”
“什麼不至於?”中年人一邊用有些怪異的眼神看着我,一邊用堅定的語氣回答說,“你別忘了她的身份。她可是這家醫院的元老級別的人物,作爲腫瘤科的創始人,你覺得,醫院的普通的規章制度能夠束縛到她嗎?再說了,你別忘了她的年齡,八十多歲了。你想想,對於一個早就已經退休了醫療工作者,有必要遵守所謂的單位規定嗎?別說遲到了,就算是她今天不來,你覺得這家醫院能夠拿她怎麼辦?”
他說的話很有道理。正是因爲他說得有道理,所以我的心也就開始緊張了起來。“不會吧?作爲一個八十多歲還依然堅持着出診的全國著名醫療專家,應該不會這麼沒素質,無端端地放這麼多人的鴿子吧?”
聞言,中年人不以爲然地回道:“你很瞭解她嗎?再說了,也不排除有什麼特殊的情況把她給耽擱住了。”
因爲中年人的話,我心中的緊張立即上升爲恐慌。我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的努力之後,最終卻得了個白來南京一次的可悲結局。最最重要的是,父親已經耽擱不起了。就父親那每況愈下的身體狀況,我真的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再者,即便是父親還能堅持到下次預約的成功,我也不忍心讓父親拖着疼痛、虛弱、疲憊的身體再忍受一次長途跋涉之苦。
“徐荷芬的門診是在哪一個房間?”我面無表情地問。
中年人下意識地指了指,但很快就意思到了不對,剛想出言阻止,就發現面前的人已經打開了那個房間的房門。他只能無奈地一邊嘆息一邊搖了搖頭。
對於我的不請自入,裡面的人表現出了明顯的不滿。
“你幹什麼?怎麼沒叫你,你就進來了?”守在門邊的護士語氣中滿是責備之意。
爲了父親,我對這種不善地責問毫不在意。只是,父親還指望他們幫着診治,因此我並不想將關係鬧僵。要不,徐荷芬真來了,我還怎麼放心讓心懷怨氣的人替父親診斷呢?在我有些後悔自己行爲莽撞之際,突然急中生智。揚了揚手中的掛號單以及父親的病歷,固作誠惶誠恐狀。“請問,徐老的門診是在這裡嗎?”
聽到我有些顫抖的疑惑之言,護士的臉色立刻變得好看了許多。她熟練而麻利地接過我手中的病歷,然後說道:“我登記一下,記住,如果沒聽到我的叫喚,那麼請一定不要前來干擾。”
我裝作虛心受教的模樣。“好,我知道了。請問,這門診什麼時候開始?”我心中暗笑,這其實才是我前來的真實目的。
“馬上就開始了,請你到外面耐心等候。放心,輪到你們了,我會叫名字的。”
道謝一聲之後,我悄悄退了出來,並輕輕地關上了門。
“你倒是性急。我剛想叫住你,你就已經進去了。”中年人微笑着對我說道。
“聽你那麼一說,我能不急嗎?要知道,我們可是外地的,來去一次可不容易。”我沒好氣地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