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醫院的時候,走廊上一片肅穆之色。夏雲兒看着走廊不住閃爍的紅燈,下意識握緊了夏唯一的手。
三人一出現,便吸引了幾人的目光。文靜、封嚴都在,連先前住了院的蘇雅欣也穿着病號服等在門外。
“媽咪,他們爲什麼這麼看我?”夏唯一覺得背脊發涼,每個人看她的目光都帶着異樣,媽咪說他要尊重的奶奶,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模樣。
“封軒叔叔生病了呀,大家都很着急。唯一不也是麼?”
“嗯。”夏唯一撓了撓頭,似懂非懂。
“爸、媽。怎麼樣了?”封爵走到文靜面前低聲詢問,語氣平順到不似平日的他。從那低沉的聲線裡,隱約能聽出淡淡的憂色。
文靜面無表情:“還能怎樣,進去很久了,在急救。”
“等消息吧。”一旁的封嚴開了口,幾個字,又讓走廊陷入寂靜。
幾人並排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封嚴來來回回走了一次又一次,在這不太寬敞的走廊裡。身軀格外寂寥。
“媽咪,封軒叔叔……會死嗎?”小人兒被這氣氛壓抑得難受,忍不住抱緊了夏雲兒。他小小的心裡總覺得悶悶的,好像即將發生什麼讓人無法接受的事。
“不會的。”
“哦。”
過了幾分鐘,夏唯一又難受地揉了揉頭頂,軟嫩的指尖落在太陽穴上:“唯一不想封叔叔死。”
也不知是這裡太過安靜,還是夏唯一的話音揚的大了些。原本坐的遠遠的文靜忽然站起來,幾步站到他面前。
“奶奶好。”
夏唯一乖巧地喚人,因爲上次見面不愉快。夏雲兒絞盡腦汁要讓小人兒接納爺爺奶奶。
“哎,唯一是吧。真可愛,臉圓圓的,像奶奶。”
“謝謝奶奶。”
文靜點了點頭,指尖落在夏唯一臉頰上,在細緻的軟肉上來回摩挲,一邊還喃喃自語:“很多肉啊,身體很好吧?”
“嗯嗯,唯一從來不生病的哦。對吧媽咪,唯一可健康了。”媽咪說他那天的表現不好,如今見到了奶奶,爲了在奶奶面前表現好,夏唯一老七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肌肉”。
“是很健康啊,呵呵……”
文靜捏着夏唯一的手,眼裡泛着光。夏雲兒“咯噔”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麼。
“唯一剛剛喝了太多水,想上廁所是吧?就在這邊,媽咪帶着你去。”
“唯一沒喝水啊。”
夏唯一被自家媽咪拽了起來,莫名其妙地撓撓頭,回頭看向蹲在地上的文靜,安靜地朝她揮揮手。
“等等。”文靜忽然開口,劃破了寂靜的走廊,像在平靜的湖面投下幾顆石子,激起陣陣波瀾。
“唯一和奶奶聊聊吧。”
“哦,好的。”夏唯一隻當媽咪希望自己和奶奶好好相處,因此文靜說什麼都好好聽着。
“唯一呀,你知道封軒叔叔在手術室吧?”
“嗯嗯,唯一相信他會好起來的。”
“哎,奶奶也是這麼想的。但是不容易呀,你封軒叔叔的病很難治,連醫生也沒有辦法,只有你才能救他!”
“伯母!”
“媽!”
兩道聲音異口同聲地響起,都帶着同樣的怒意。
“唯一也想救封軒叔叔,但是不行哦!”
“爲什麼?”
夏唯一放開手,任由文靜捏着自己肩膀,圓潤的臉上佈滿堅毅,完全無視掉其中的疼痛。
“奶奶,你不喜歡唯一對不對?”
話落,夏唯一用力扒開文靜的手,白淨的臉蛋上閃過一抹失落。
夏雲兒急忙把夏唯一拉到身邊,小心地護在身後。神態有些不自然:“伯母,您別爲難唯一。”
“我爲難他?我只是想請他救救自己的叔叔啊!唯一,你雖然才六歲,但奶奶相信你一定能明白,裡面躺着的不是別人,是你的親叔叔!”
“夏雲兒,如果你想和封爵結婚,那封軒就是你的小叔啊,你要眼看着他去死不成?”
說到激動處,文靜抓緊了夏雲兒的肩膀用力搖晃。
“你的心怎麼那麼狠?!”
“媽,夠了!”
封爵再也忍不住,用寬厚的背護住母子倆,高大的身軀給人強烈的安全感。
“誰的心更狠?你明知道換骨髓唯一會變成怎樣,還能提出這個要求?”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唯一是你的親孫子!”
“咔擦。”手術室門被打開,醫生面色凝重:“封先生病情很不樂觀,如果一個月內還沒有找到合適的骨髓,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這麼快?”文靜倒抽了一口涼氣,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暈過去。
封嚴扶着他,握緊了拳:“沒有別的辦法?”
“只有換骨髓這條路。如果
兩個月內還沒有找到合適的……”
醫生搖搖頭,默默地走遠。
隨後便有護士把封軒推了出來,他正醒着,見了文靜,蒼白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軒兒……”
“媽,別哭呀。我沒事,這都習慣了。手術室裡來來去去也挺好的,至少讓我知道,我還活着。”
“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媽媽會想辦法。”
封軒搖搖頭,早已不抱任何望。側眼看向前方高大的男人,細緻的眉眼彎成兩條月牙。
“哥,你來啦。”
“嗯,幾天不見就成這副模樣了,你也真對得起我。”
“嘿……那也是沒辦法,這身體不是我說了算啊。”
兄弟倆說了說話,封爵讓開,夏唯一便蹦蹦跳跳地站了過來:“封軒叔叔,唯一來了哦。你現在的樣子可真難看,什麼時候才能變帥呀。”
“封軒叔叔如果變帥了,那天底下最帥的人就不是唯一了呀。”
“說的也是,”夏唯一沉思着點點頭,不願讓出天下第一帥的名稱。
過了不久,封軒回了病房裡。夜幕降臨,燈光照射在他臉上,更顯出一種病態的蒼白。
“爸媽,你們出去一下,我有話要和哥說。”
“有什麼話不能當着媽媽的面……”
“媽,我很久沒有見到哥了。”封軒皺皺眉,更讓那張風華絕代的臉呈現出病態的美。
“哥喜歡雲兒吧,想和她結婚?”
封軒問的很直白,一句話直擊他的內心。封爵與他對視,沉默着點頭。
“那欣欣呢?”他心裡始終記掛的只有那一個女人,過往那些經歷和感情,都深深地藏在心底。
“她屬於你。”
封軒苦笑:“這幅身體,說什麼誰是誰的呢。”
“更何況,她愛的人是你。”
無法想象封軒說這句話時費了多大的力氣,他對蘇雅欣的感情是從小就開始的。若非患病,當初和蘇雅訂婚的人也該是他。
“哥,我不想看着欣欣痛苦下去。哪怕……哪怕你沒有辦法娶她,也請好好照顧她。”
“自己的女人,自己照顧。”封爵淡漠地甩下幾個字,身上散發出凌厲的氣勢,雙臂緊繃,努力忍耐即將潰堤的痛苦。
“早點好起來,好好休息。”話落,他轉身便走,急切的步伐裡暗藏深深的不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