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仇恨消散



“哼哼”,明秋道發出一陣不屑鄙夷的冷笑,眯起眼睛看着面前逐漸走近的雲休,暗自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不過此刻,他還是打算先等等看,看這雲休究竟想要說些什麼。

“告訴我事實真相?雲休,不用你告訴,我早就知道了,也正是因爲我知道,所以我纔要爲我的妻子報仇。所以我想你此行來恐怕還有其他目的吧?”

雲休微微一笑,在明秋道的逼視之下,不但沒有驚慌,反倒是盤腿坐在了地上,同時撥動手上的佛珠,笑道:“老衲今日來,確實沒有惡意,只想咱們兄弟之間能解開這麼多年的心結而已。在這之前,老衲還有一件小事,要與旁邊的溫施主談上一談。”

雲休說着,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小的錦囊,蘇月茗馬上驚訝的發現,那錦囊正是當日他給過自己的那隻。看來當日自己確實在被挾持的時候,給遺落到承雲寺,從而這老和尚又給撿回去了。

“溫施主,這是當日老衲送給溫施主的那枚錦囊,今日老衲在次把它送給施主,他日說不定能成就溫施主一段美好姻緣。”

雲休面帶微笑把手中的錦囊放進蘇月茗那潔白的雙手之中,蘇月茗急忙道謝。

“老衲事情已畢,蘇施主,今日老衲來,只想告訴你一件事情,當年你的兒媳青衣確實是昱王爺的寵愛之人,昱王爺爲了報復你得到了傲嬌,從而煞費苦心的把她安排到你兒子蘇洛巖的身邊,但是後來青衣卻真的愛上了你的兒子蘇洛巖,從此竟然試圖脫離昱王爺。”

“當時昱王爺找到了我。想到這件事和當年屠殺青黎族人的罪行,老衲這些年一直在佛前懺悔不已。如果不是老衲當日給你的兒媳青衣下了迷心散,從而讓青衣聽從昱王爺的吩咐,後來老衲又給了青衣千金血崩散,讓她下在傲嬌的水中,恐怕也不會造成你們一家互相仇恨的慘狀。”

“所以,今日老衲來,就是想要告訴你這件事情,罪魁禍首是我。”

雲休的臉色忽然暗淡下去,爲自己犯下這些滔天罪行,感到十分的悔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秋道忽然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狂笑,聲音極其的淒涼,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知道原來當年的青衣竟然是真的愛上了自己的兒子,他還一直以爲她只是爲了害傲嬌而潛伏在蘇府,並且,還有一個他從來都不願意相信的事實,那就是——

“師父……路雲霆……徒兒真的不願意相信原來這一切竟然真的是你做下的。可是,今日的你卻親口說出這些真相。路雲霆……師父……你讓徒兒如何能夠面對?”

隨着明秋道扯去了臉上的面具,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大吃一驚,唯一不吃驚的人只有蘇月茗。

“啊,黑豹,竟然是你!”

雲休手中的佛珠串猛地迸斷了,那黑色的佛珠滾了滿屋子都是,臉上表情錯愕。

整個房間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寧靜之中,只有那些黑色的佛珠在地上輕輕彈跳發出的聲音。

蘇洛巖盯着自己的父親忽然變了一張臉出來,這幾十年,難道從來都沒有看見過自己爹爹的真面目?還是面前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是他的父親蘇澈?

而蘇聘婷也是同樣的驚詫,面前的這個人,難道真的是他的爺爺嗎?

“你,你究竟是誰?”

蘇洛巖終於顫抖着聲音問道,打破了這難堪的寧靜。

“我是誰?我的兒子竟然問我是誰?路雲霆,你來告訴他我是誰?這一切可都是拜你和昱王爺所賜啊。這麼多年來我竟然不能在自己的家人面前露出本來面目,你可知道,你的徒兒這麼多年承受的是一種什麼樣子的痛苦?是,你來,讓我放下仇恨,我知道,你要保護的人是李淳昱,可是,你把我的痛苦放在哪裡?”

此刻的明秋道已經是捶胸頓足,一臉涕淚橫流,多少年憋着的委屈似乎都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

雲休大師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這一聲嘆息飽含着多少年來的歉意和悔恨,以及對眼前場景的無奈。

“黑豹,爲師能理解你的痛楚,這麼多年來,爲師竟然不知道原來蘇澈竟然就是你。”

“哼哼,你難道知道就不會這樣做了嗎?當年我跟着你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你是一個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人,你是不會考慮你的弟子們的感受的,就像當年,你可以下手殺了玉嬋娟一樣。”

明秋道發出一陣冷笑,他拍着自己的兩條腿:“師父,這就是你給徒兒留下的禮物,這麼多年,我只能坐在這輪椅上生活,你可知道我失去雙腿的痛苦?當然,如果不是當年我忍痛鋸掉了雙腿,我又如何能脫離師父你的魔掌?但是,我一直不願意恨你,路雲霆,你知道嗎?或許你不會理解

,我爲什麼竟然還不怨恨你,因爲我一直把你當做自己的父親來對待。這麼多年,我一直把你當初在風雪中收留已經凍僵的我當做比天還大的恩德。可是我沒有想到,你竟然幫着李淳昱再次害得我家破人亡。”

他的聲音如泣如訴,讓在場的人聽得無不動容,雲休不由在此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深深的低下頭去。

“是我錯了!徒兒,這麼多年,我一直被仇恨矇蔽了眼睛,可是當我最終醒悟,才發現,原來我已經犯下了太多的罪行。所以我今日來此,不求你的原諒,只希望你能放棄仇恨。”

雲休的聲音也是極其的落魄淒涼,明秋道竟然是黑豹,這實在是他從來沒有想到的事情,今天的他,又該如何才能瞭解這場已經貫穿五六十年的愛恨情仇?

“你想讓我放下仇恨嗎?哈哈哈——”明秋道仰面長笑,聲音越發淒涼,“在我家破人亡的時候,你來讓我放下仇恨嗎?好,好,好,”

他忽然連說了三個“好”字,然後猛然把目光投向了趺坐在房間中間的雲休:“只要你死,我就願意放下仇恨。你願意嗎?”

明秋道的聲音比千年寒冰還要冷,驚得房間裡的其他人都是一愣,不由把目光都集中到了雲休大師的身上。

雲休嘆了一口氣:“徒兒,如果爲師的死能讓你徹底放下仇恨的話,爲師願意。”

說完,他盤腿坐好,雙手合十在胸前,嘴裡喃喃有聲,然後頭頂冒出了絲絲的白氣,臉上的表情十分的安詳。

喃喃的誦經聲逐漸微弱了下去,雲休頭頂原本蒸騰而出的白氣,也猛然沒有了,整個人如同一具雕像般,竟然一動不動了起來。

蘇月茗驚訝的走上前去,緩緩的用手指試了一下雲休的鼻息:“咦,雲休大師圓寂了。”

她的聲音讓屋子裡的人再次震驚起來,什麼?難道雲休大師竟然真的死了?

“啊?路雲霆,難道你真的死了?”

明秋道不相信的叫了起來,身子一擺,輪椅已經滑到雲休的面前,只是用手輕輕的一推雲休的肩膀,雲休的身子已經是如同一塊木頭一般向着旁邊倒去,但是仍然保持着打坐的姿勢。

原來,他果然是已經圓寂了。

“啊——啊——啊——”

明秋道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怒吼,他的師傅路雲霆竟然真的死了,而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是他心中非常重要的一個人,不亞於傲嬌,可是現在,竟然真的死在了他的面前,只是爲了讓他放下過去的仇恨。

難道是他逼死了自己的師父嗎?

他緩緩的划着輪椅向門外走去,絲毫不理會身後蘇洛巖和蘇聘婷的喊聲,對於他來說,似乎一瞬間,心中所有的支撐都坍塌了,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讓他留戀了,看來到了他離開的時候了,他要陪着藍茉去那天山之巔,也許在那裡,就是他畢生最好的歸宿。

“啊?大少爺,大少奶奶,難道奴婢這是在做夢?”

看到笑眯眯的攜手走來的黎斐然和蘇月茗,剛好從康泰苑裡面出來秋儂幾乎都嚇呆了,大少爺不是死了嗎?大少奶奶不是失蹤了嗎?怎麼這會兒又一塊手牽着手回來了?難道是自己看錯了,還是自己在做夢,她使勁的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哎喲,痛的她倒吸了一口氣,看來絕對不是做夢。

可是,明明大少爺不是已經死了嗎?那天還下葬了呢?還是她幫忙給穿的壽衣,怎麼?啊?難道是鬼?是大少爺的鬼魂回來了?

秋儂滿眼驚恐的看着面前越來越近的黎斐然和蘇月茗,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可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卻喊住了她:“秋儂姐姐,別愣住了,還不趕緊來迎接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大少爺根本就沒死。前幾天的死是假的。”

她定睛朝着喊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就發現了在黎斐然和蘇月茗身後跟着的香彌,香彌正一臉笑容燦爛。

秋儂的驚恐這才稍微收斂了一些,但是仍然很害怕的樣子,她繞過黎斐然和蘇月茗,先跑到香彌的身邊:“香彌,這兩天你跑哪兒去了?我還以爲你是因爲想念大少奶奶而偷偷的跑了呢,夫人都問了你幾次,我只好扯謊給掩蓋過去。”

香彌感激的看了秋儂一眼,雖然剛開始她還吃秋儂的醋,不過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發現秋儂比另外那幾個丫鬟可是好的太多了,心思也很細膩,對小姐也好。

“香彌,大少爺真的沒死嗎?前面走着的,真的不是鬼魂嗎?”

秋儂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發顫,看來心裡還是有點怕。

“哈哈,秋儂姐,你看看這大日頭底下,大少爺要是死了,還敢在這裡站着嗎?再說了,你看看大少爺這身後有影子,怎麼會是鬼魂呢?不信,你摸摸看。”

香彌扯着秋儂緊走

幾步,趕上了黎斐然和蘇月茗兩人,笑着拉起黎斐然的一隻手說道:“大少奶奶,你來說句公道話,看面前的大少爺是人還是鬼?”

秋儂剛開始還不敢碰黎斐然,還是香彌硬把她的手給按到了黎斐然的手上,呀,觸手竟然是熱的,看來確實是大少爺本人沒錯。

蘇月茗笑道:“秋儂,大少爺真的沒死。前幾天的不過是個冒牌貨。現在在你面前的纔是真正的大少爺。是不是,斐然?”

“嗯,萌兒,我是斐然,斐然沒死。斐然和萌兒在一起睡覺呢。”

黎斐然充滿童真的話語,讓在場的三個人都是一陣不好意思,尤其是蘇月茗,粉面不禁一紅。

“哎呀,原來大少爺竟然真的活着,我要趕緊告訴夫人老爺去,還有老太太,這幾天大家可都難過着呢。”

秋儂笑着就要跑走,卻被蘇月茗一把給扯住了:“秋儂,不用了,其實三夫人三老爺還有老太太,都知道斐然活着呢。所以,咱們現在先回康泰苑好了。等我和大少爺收拾了以後,在一塊過去給老太太,還有三夫人三老爺他們請安。”

秋儂聽蘇月茗這一說,也就徹底明白了,看來當日大少爺的死竟然只是一場戲,恐怕是爲了隱瞞過那個昱王爺。

當下主僕四人回到了康泰苑,康泰苑裡面的其他人看見黎斐然,自然又是一番驚恐驚喜。

自從蘇月茗那天被綁架到現在,已經好些天了,連個澡都沒得洗,在血霧山莊那樣的惡劣環境裡,別說洗澡了,每天把自己的臉洗乾淨就很不錯了。所以回到康泰苑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讓香彌和秋儂伺候着趕緊洗個澡。

可是那黎斐然卻粘纏了過來,非要跟着蘇月茗一塊洗澡,現在的他除了認識萌兒以外,別的什麼都不記得了,所以不允許蘇月茗離開他身邊半步,生怕再次找不到她。

沒辦法,只好兩個人一起洗澡,這樣可就非常難受了,想來想去,蘇月茗乾脆就讓香彌熬了一碗安神湯,讓黎斐然先喝了一點,果然不一會兒黎斐然就已經沉沉睡去。

她讓香彌喊來魚蛋,伺候着給黎斐然洗澡。

等黎斐然洗完了澡,她才帶着香彌和秋儂來到流水廳,泡了一個舒舒服服的花瓣浴。

洗完澡,整個人感覺清爽了不少,在血霧山莊的這些日子,成天沒吃沒喝的,其實在上面吃的也不錯,可那都是些男人愛吃的玩意,女人喜歡的零嘴是一樣沒見,再說天天除了看那些陰森森的樹林,就是那些破爛房子,可把蘇月茗給急壞了。

這一回到康泰苑,自然要好好的招待自己一番了,反正黎斐然還睡着,估計還要一個時辰才能醒來,乾脆就帶着香彌,讓秋儂在家看着黎斐然,她們兩個人先上街吃點喝點散散心再說。

秋儂自然不知道蘇月茗這些日子在哪裡,所以也就不能理解蘇月茗那急切的心情,看她回來不想着先去給老太太們報平安,反倒是自己忙着出去玩樂,心中還有點不樂意呢,但是大少奶奶的意思,又不敢違逆,就笑着應承了。

蘇月茗帶着香彌走到街上,這件事是囚鳥出了牢籠一般,心情只能用一個字來總結:爽!看到街上的花花綠綠的各色攤子,還有那些香味撲鼻的各種想吃,簡直是哈喇子都要流下來了。

兩個人懷裡出來的時候揣了十兩散碎銀子,竟然一會兒的功夫,已經花去了五兩。

撫着自己吃的飽飽的肚子,這會兒的蘇月茗仍然是眼飢肚飽,可是再想吃,自己的肚子也是不允許了,等到看見一家梅花烙的時候,蘇月茗已經吃到嗓子眼了,但是她仍然是買下了幾塊,帶回去等會兒給黎斐然吃。

兩個人又逛了會子,揣摩着時間也差不多了,這才急匆匆的趕回康泰苑,剛一進門,已經聽見黎斐然的哭聲,極其慘烈的響着:“萌兒——萌兒在哪裡?我要萌兒——萌兒不要斐然了——”

蘇月茗和香彌互相對視了一眼,蘇月茗的腦袋就是猛然的一大,兩個人幾乎是一路小跑來到了臥房,一進門,就見一地凌亂,一地的碎瓷片,看樣子黎斐然在家還摔開了東西。

“大少奶奶,你可回來了。大少爺一醒來就鬧着要找您,奴婢怎麼勸也勸不住,大少爺生氣把茶杯茶碗都給摔了。”

“斐然,萌兒不過纔出去了一會兒,你怎麼就鬧成這樣了?爲什麼不聽秋儂的話?”

蘇月茗急忙走過去,蹲在地上扶起那躺在地上,碎瓷片中間的黎斐然,眼神裡滿是憐愛,看到黎斐然的手臂竟然還被瓷片給劃傷了,更是緊張萬分。

“香彌,趕緊拿藥棉過來和消毒水過來。大少爺的手臂都劃傷了。我得趕緊給他處理一下。”

香彌急忙答應了一聲,把懷裡抱着的包裹放在了桌子上,就去找小藥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