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落塵一路走去,總覺得身後有人跟蹤,他猛地回頭,卻只見一路塵埃在日光下漂浮,過往的馬車商賈面目冷峻。他以往多數會騎馬到茶園,因爲要到達茶園,必須經過一截山路,騎馬會順當很多。但是今日,他故意想然自己走這一段路,故出了官道,他便故意走遠些,繞個大彎才進入上山路。他只是想讓自己有個藉口獨自走一會。
身後有強烈的存在感,他甚至能聞到路陽的氣息,他不知道是心中魔障還是因爲太過思念她,總之這種感覺讓他想逃。
一路奔跑,風聲在耳邊掠過,嗚嗚作響,腦海中渾然是她那日的哭泣的臉,他甚至後悔繞這一個彎路,要不然他早就到了茶園,只要有人在,他就能說服自己冷下心腸。
路陽跟着他,看着如此失態的他,心中震動。她想現身,但是她不敢,他在努力要忘掉她,她不能出現,否則她會累得他功虧一簣。
她一邊跟着一邊對自己道:路陽,該放手了,你不懂得珍惜他,那麼請放他一條生路,沒有你的那二十幾年,他過得很好,你爲什麼要出現?你破壞了他的生活,破壞了他的平靜,用愛的名義掩飾自己的自私,你把所有人的感受都顧及了,連宛貴妃你都做了最好的安排,但是唯獨那個最愛你的人,你一直在忽視他的感受,即便他說原諒你,你又有何面目再面對一直純淨的他?罷了,路陽,你配不起他,他的愛從來不摻任何雜質,從以前的燭龍到落塵到現在,他潛意識裡最愛的人都是她,而她呢?無論是小野花還是路陽還是現在的她,考慮得最多的,永遠是自己。
想着想着,她甚至連跟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以前知道落塵尋找一個女子許久,也知道那個女子曾經辜負他,她心裡很憤怒,覺得這個女子罪該萬死,她不準落塵去想起她,不許落塵爲她消沉下去。她那個時候,是出於憐惜他還是因爲一時的義憤填膺?當知道那個女子是自己的時候,她心中雖覺得愧疚落塵良多,但是她依舊把寒歌放在了第一位,她所做的一切,都爲了他穩固江山,雖然她是想走也走得放心,所以才安排好一切,只是看在落塵的眼裡,他又是什麼感受?
她想起離開京城到震山縣的時候,落塵整個人都開朗了,他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在路上甚至還和小蝸牛開起了玩笑,他要求的不多,他只想他所愛的女子心裡不再想着其他男人,他只想她心裡能把他放在第一位。她做到了嗎?不,她一直都是把他放到了最後,有事情發生的時候,她想起落塵,需要落塵,當天下太平,她也安然無恙,和寒歌平平靜靜過生活的時候,她沒有關心過落塵的去向,沒有關心過落塵的生活。
一個如此自私的女子,你還有何面目出現在他面前?
她黯然轉身,與他背道而馳,距離越拉越大,越走越遠。
落塵站在原地,感覺身後傳來一陣輕輕的嘆息,他回過頭,聽到的只是嗚嗚山風。他悲愴轉身,獨自遠去。
她帶着小蝸牛小辣椒回了震山縣,她沒有直接回衙門,而是去了找蝴蝶谷找林海海。林海海對她自然是有求必應的,於是揹着藥箱和楊紹倫準備踏上了時空之門。她也知道顧小蝶的故事,她知道顧小蝶心中一直視她爲敵人,其實何必,大家都是醫者,醫者若是摻雜了太多功利的因素,看病也變得不單純了。
她見路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問道:“怎麼回事?落塵不認得你嗎?”
“認得一些,他心中怨恨難消,只怕是不會原諒我的。”路陽對着林海海也猶豫了許久,才說出這句話。
“認得一些?也就是記憶沒有完全恢復?也是,若是恢復了記憶,他也應該恢復燭龍的身份,如今燭龍依舊沉睡,他能記起的想必是刻在靈魂裡的一些比較深的烙印罷了。”林海海拍着路陽的肩膀,惋惜地道。
楊紹倫淡淡地說:“何必當初?”他等待過林海海五年,他知道等待是一件多麼悲慘的事情,那種絕望就像鋒利的刀子,時刻凌遲着他的心,五年已經是如此漫長,千年的時間他甚至不敢想象。一直以爲魔王已經是極品中的極品,想不到還有落塵,他開始聽到的時候,心裡也不禁替落塵難過。魔王的千年等待,到底是換來了心愛的女子,而落塵幾千年的等待,換來的是路陽又一次的背叛,他還要親眼見證路陽和寒歌之間的感情,何其殘忍?
“不許胡說!”林海海雖然也同情落塵,但是這一切的一切,不是路陽造成的,她也不想。只能說一句,造化弄人。但是這個造化弄人也太大了些,她甚至覺得有些人爲的成分。念及此,她心中一動,對楊紹倫道:“馬上把星兒叫過來,我有事情拜託她。”
“什麼事情?”楊紹倫問道,他讓林海海先把藥箱卸下,“回來再交代不行嗎?”
“不,十萬火急!”林海海道。
楊紹倫去了一趟,一會便見星兒的身影出現在蝴蝶谷的門口,身後罵罵咧咧地跟着魔王,魔王一見路陽便閉嘴了,他對路陽還是有些敬畏的,她到底是女媧的精元,有大地之母的威嚴,再加上她救了龍影璇,是他的大恩人,他魔王誰也不敬,唯獨敬路陽和落塵。
“是路陽來了?”星兒笑道,她身穿一套淡紅的羽緞襦裙,氣質高貴,一直以來,她都是那麼愛美,就算今日不過是釣魚,她也不會懶於打扮。和林海海的簡單隨便形成強烈的對比。
林海海總說打扮是浪費錢浪費時間的事情,她得空不如多看本醫術或者採藥去?
星兒還不知道落塵的事情,見路陽獨自一人,還不待路陽回答又問:“怎麼不見落塵美男子?出來讓我調戲一下!”
路陽的臉色頓時黯然了,林海海使了眼色,路陽淡淡地道:“他不來!”
夜澈提着一桶魚回來,他帶着頂漁夫帽,身穿牛仔褲和T恤,霸氣依舊。路陽傻了眼,“你們至於嗎?”
星兒微笑道:“他只是去釣魚才這樣穿,放心,平日的他很正常。”入鄉隨族,在古代還是穿古裝比較正常,但是釣魚乃是休閒活動,他偶爾穿得休閒也也無妨,這些衣服是在現代治病的時候帶回來的,已經有些陳舊。
路陽無力地道:“你們還我冷峻尊貴的攝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