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那個東西看起來黑乎乎的,一點都不起眼。範劍南嘗試着拿起那個東西,卻發現重量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他皺眉道,“這到底是什麼?我原來以爲會更加沉重。”
“看起來像是一個鉛球,不過更沒有那麼圓,更像是一個蛋、這是什麼做的,某種金屬麼?”龍大膽奇怪地看着桌上的那個東西道。
“不像是金屬,更像是陶器。這上面還有個小口,像是某種裝東西的器皿。”範劍南皺眉道。
馮瑗卻搖頭道,“什麼呀,這是個樂器。我好像看見過,應該是叫壎,陶壎?對就是壎,是用來吹奏的,下面應該還有六個孔。”她湊上來看了看皺眉道,“奇怪,這裡確實有孔,不過怎麼會是八個?”
“樂器?拿來吹的?”範劍南愕然道。
烏南明點點頭道,“馮小姐果然有見地,這是中國最古老的樂器之一,它的名字就叫壎。一般的壎有六孔,而這隻壎卻有八孔。所以稱作八孔壎。”
範劍南有些古怪地道,“你不是要給我看長生之秘麼,爲什麼又給我看這個?”
烏南明一笑道,“因爲這就是長生之秘。長生之秘從來都不是一本書,或者傳說之中長生不老的丹藥。至少我所接觸的長生之秘就是這個東西。”
範劍南想了想,神色一動道,“你是說,你所接觸的長生之秘是某種音樂或者聲音?”
烏南明搖搖頭,“我說得很明白了,這東西就是長生之秘。”
範劍南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道,“你是說這個……這個樂器就是長生之秘?怎麼可能?難道每天吹這個東西就能長生?真要是那樣的話,這東西就不是壎了。”
“那是什麼?”龍大膽奇怪地道。
“真要是那樣,這東西就不是壎,而是牛了,不是吹壎,而是吹牛。”範劍南聳聳肩道。
馮瑗都忍不住被他說得笑了起來。烏南明更是無奈地道,“我是說真的。巫術自古就有很多種表現形式。音樂和舞蹈是最早的巫術表現。”
範劍南點點頭道,“這個我倒是知道。巫音和儺舞,都是遠古的巫術形式。畢竟視覺和聽覺是人最主觀直接的感受,這些感覺不同於冥想。因爲它們所影響的不僅僅是一個人,而是一羣人。”
烏南明點點頭,“是的。視覺和聽覺,是最直觀的。看着這個陶壎。以一種特殊的手法吹奏它。就會起到真正的巫術效果。這和閱讀書籍以及其他的教學方式完全不同。是建立在一種特殊理解方式之上的,所以每一個人都會得出不同的結論。”
“沒錯音樂的本身就充滿了爭議。比如搖滾樂,有些人聽起來像是仙樂,有些人卻斥之爲噪音。所有的一切源於聽的人對於音樂的理解和感受。”馮瑗想了想道。
烏南明苦澀地嘆息道,“事實其實並非如此浪漫。其實我更偏向於更科學的說法,共振,或者共鳴。據我長久的觀察來看,這種長生之秘的巫術其實是有着某種選擇性的。而且選擇的條件極其苛刻。所以很少有人能夠適應,也就是說,大多數試圖學習長生之秘的人都死了。”
“也就是說不但人選擇了巫術。巫術本身也在選擇人。”範劍南皺眉道。
“是的,如過學習這種巫術的人,能夠適應這種巫術,那麼他才能成功。而幾乎超過百分之九十多的人無法適應。”烏南明緩緩地道,“從這一點上來講,我和張堅兩人都是異類。”
龍大膽突然道,“這讓我想起了關於古人尋仙求長生的說法。很多傳說之中求仙的道路極其曲折漫長。非一般人能夠堅持,但即便你成功了,也要看有沒有這個緣分。這些傳說會不會就是古人對於長生之秘的最好註解呢?”
“也許吧。”烏南明嘆息道,“正是這種理解上的差異,導致了每一個人的結果都是不一樣的。我找他們幾位來,就是爲了尋找是否能夠在某些方免達成共識。進而探究唯一正確而完善的長生之秘。”
“結果怎麼樣?”範劍南皺眉道。
“一團糟。他們三位對於長生之秘的理解簡直南轅北轍,和我也有區別。”烏南明有些沮喪道,“看來要想辦法找出完整的長生之秘,只能從河圖洛書的巫文上下手了。”
範劍南盯着這個陶土製成的壎,苦笑道,“看着就像是一個特大號的鴨蛋,真的難以相信這東西就是長生之秘。我能夠試試麼?”
“當然可以。我帶你們到這裡來,就是爲了向你們說明,我對你們的絕對信任和毫無保留。”烏南明點頭道,“如果你也有興趣的話,儘可以嘗試一下。不過你如果不想像我一樣,最好小心一點。”
“不行!”範劍南的父親範堅強厲聲道,“烏老鬼,我決不允許我的兒子碰這些亂七八糟的的玩意兒。你最好把這東西立刻拿走。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範劍南微微一笑,輕輕拍着父親的手臂道,“老爸,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事事需要你照顧的孩子了。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
範堅強依然堅決地搖頭道,“不行,兒子。你不明白,這東西的風險太大。”
“我覺得你可以讓他試試。”一直沒怎麼開口的羅四海突然道,“我們三個人都無法觸及這個陶壎的真正核心,也無法深入探究其中蘊含的巫術原理。事實上這麼多天了,我們還是在一些雞毛蒜皮的表象上爭執不下。”
“你在說什麼?他是我兒子!你們要讓我兒子冒險麼?我當你們是五術人一脈,多少念點舊,才決定幫你們一把。可誰要是敢哪我兒子當試驗品,老子絕不答應。誰這麼做,就別怪我範堅強翻臉無情了。”範堅強怒喝道。
“沒那麼嚴重,範老弟。”林若谷苦笑道。
“少跟我稱兄道弟。”範堅強厲聲道,“你怎麼不讓你的女徒弟來試試?”
林若谷無奈道,“因爲我知道她不行。但是範劍南不一樣,他的命數特異,對於術法的敏感程度超出所有術者。最重要的一點。他是一個觸發者。理論上來說,他是最有可能觸發到真相的人。而且他的命力這麼強大,是根本不會有事的。”
“那也不行!”範堅強提高聲音道,“誰敢?!”
“老爸,但是我真的想試試。”範劍南笑了笑道,“再說了,這裡這麼多人。真要有什麼事情發生的話。難道你們還會看着我出事麼?放心吧,我可以的。”
“不是。兒子……”範堅強還想說什麼。範劍南卻已經伸出雙手,捧起了那個八孔陶壎。
範劍南捧着這個陶壎,心裡涌起了一種奇特的感覺,似乎是有一種古怪的韻律隨着這個陶壎不住地傳遞到他的掌心之中。他的雙手根本感覺不到振動,但是內心深藏卻能夠感覺到這種震顫。
這種感覺很奇怪,讓他捧着陶壎坐在那裡半天不動。
“劍南,你是怎麼了?”馮瑗有些奇怪地道。
“我沒事,我只是覺得有些古怪。這種感覺就像是我在聽無響蘆笙時的感覺,耳朵沒有聽到聲音。但是卻能夠感受到。某種東西像是直接作用到了我的腦部,使得我感覺和這陶壎幾乎是一個整體。”範劍南緩緩地道。
“你能夠感受到什麼?”烏南明立刻追問道。
“振動,或者是某種特殊的韻律。就在我的手心裡,感覺是那樣的奇怪。”範劍南搖頭道。
“還有呢?”烏南明皺眉道。
範劍南搖搖頭道,“我還不能肯定有什麼其他的問題,畢竟我纔剛剛拿起這東西。”
他拿起了那個黑色的陶壎,仔細觀察着。這個陶壎的年代已經很古老了。製作也有些粗糙簡陋。陶壎的表面雕刻着一些花紋,這些花紋不像是純粹裝飾的圖案,也不像是某種文字,看起來有種遒勁有力卻又不失飄逸的味道,看起來很古樸。
“這是某種陶紋,出現的時間還在雲雷紋和饕餮紋之前。應該是在新石器時代的中晚期。”烏南明解釋道。
範劍南點點頭,但是卻看着這個陶壎有些發呆。他越是仔細看着些花紋,就越是感到了一種眩暈。似乎這些固態的圖案都在活了起來,在他眼前不斷地舞動。但是寧下心神之後,一切又都歸於正常了。
範劍南深吸了一口氣,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你們這樣看着我。我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你剛纔有些失神,怎麼回事?”馮瑗有些擔憂地道。
“沒什麼只是看着這上面的花紋,我想看看有什麼特別而已。”範劍南解釋道。
龍大膽看看道,“那麼,有什麼特別的沒有?”
“什麼都沒有。只是花紋而已,不是巫文的變體,也不是常見的裝飾性圖案。就像是很單純的圖形,彼此疊加在了一起。”範劍南皺眉道,“馮瑗,我記得你說過,這種壎除了吹奏口之外,一般只有六個小孔?”
“是的,這個應該和古代所稱的五音有關。按住這六個孔位,就能夠能吹奏出五個音。”馮瑗點頭道。“五聲音階的意思就是按五度的相生順序,從宮音開始到羽音,依次爲:宮——商——角——徵——羽。”
範劍南想了想道,“這麼說,只要一個壎有六個孔位,就能奏出完整的樂曲來了?”
“是的,這可是標準的五音俱全。”馮瑗笑着道。
“這就有點奇怪了,如果六個孔就能奏出完整的五音,那麼多出來這幾個孔又是什麼意思?”範劍南皺眉道,這一次他沒有看向其他人,而是盯着烏南明。因爲他知道其他人肯定回答不上來。
烏南明點點頭道,“你分析得很對,這另外幾個孔是不發聲音的。可以吹奏,但是沒有聲音。我也並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好像就是完全多餘的。”
“沒有什麼是多餘的。這個陶壎既然被製作成這個樣子,那麼就一定有它成爲這樣的理由。”範劍南皺眉道,他又繼續翻看着這個古怪的陶壎。
半晌之後。範劍南拿着那個陶壎湊到脣邊,似乎想吹奏一下試試。
原本只是一個很尋常的嘗試,可是他突然之間一陣震顫。他的渾身都在劇烈顫抖,他眼中的那隻陶壎像是活了過來,上面的那些雕刻花紋,就像是浮現縈繞在他眼前。視覺的衝擊,直達他的腦部。他的身體如遭電擊,不住地顫抖。
“劍南!”馮瑗一聲驚呼就要撲過去。卻被烏南明一把攔住,“別過去!他現在的狀態有些特殊,任何一點點的外界刺激,都會導致他出現非常不好的狀況。”
“可是他!”馮瑗忍不住看着範劍南,花容失色。
“媽的,瞧你乾的好事!”範堅強一把揪住了烏南明,惡狠狠地道,“你最好祈禱我兒子不要出什麼事,要不然,我把你頭擰下來當夜壺!”
“相信我小范,這不會太久的,很快他就能夠進入狀態。你兒子對巫術的感應力量簡直是空前絕後,天哪,太難以置信了。他只用了十幾分鍾,我第一次有這種反應的時候,是在我學習了長生之秘以幾年,纔開始逐漸發生的。這是感悟,某種古代巫術的感悟過程。”烏南明大聲道。“只是我從沒有看到過,有人的反應會如此激烈。”
“我們現在能把這東西從範劍南的手上弄下來了沒有?”龍大膽也開口道,“他的術力開始變得非常古怪,我但心他會受不了的。”
“再等等,如果他是在不行的話,我會出手阻止的。”烏南明低聲道,“請你們相信我。”
範劍南才顫抖突然加劇了。他手中捧着的八孔壎依然在不住地振動,以一種肉眼難以發現的韻律感,正在通過他的手,傳向了他的整個身體,並且直入腦部中樞,引起了他的身體不自覺地高速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