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劍南皺眉道,“但是卦術的最高境界,不是應該感悟天地的之間的至高原理,省自身,明萬物麼?爲什麼達到了極境界,反而要承認自身能力的不足呢?”
“因爲天地之間從來就不存在完美,天道常缺,人也不完美。所以古人才說大成若缺。你剛纔說到明悟自身,就是最好的解釋。一個人如果不能明悟自身,又怎麼能承認自己的缺陷?極的境界就是如此,明悟一切之後反過來承認自己的不足之處。這並不是放棄和妥協,而是一種坦然。”範堅強緩緩地道,“修行到了這個程度,已經不可能再進一步,這就是極。”
“我有些懂了,如果說,極就是金字塔的塔尖。那麼任何企圖再向上跨一步的人,都只會一腳踩空,摔得粉身碎骨。”範劍南皺眉道。“可是,難道從來沒有人突破過這個極境界麼?”
“據我所知沒有。接近極境界的人有過,但是突破的從來沒有。”範堅強緩緩地道,“這些古代巫文,就像是一張扶梯,接近極境界的扶梯。充滿了危險性和不可預知性。如果你從來沒有接觸過巫文,也許你要到我這個歲數,纔有可能摸索到極境界的門檻。
但是古代巫文卻使得你跳過了這個階段,過早的接觸到了極的境界。我不知道這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我能夠給你的只是這樣一個警告。兒子,這是我唯一能夠爲你做的。”
範劍南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道,“我會小心的。”
“好了,我該回老宅了。你和馮瑗如果喜歡的話,可以在家多住幾天。”範堅強微微一笑道。“我也可以給你們騰出點空間。”
範劍南笑了,“老爸,其實沒什麼,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很多。”
“和所愛的人在一起的時間,永遠都不嫌多的。不要等到只能懷念的時候。才感慨。”範堅強嘆了一口氣,走出門外。他的背影依然蕭索而寂寞,哪怕是走在人羣擁擠的大街上,依然像是在孤獨前行。
馮瑗走過來,從身後抱着範劍南的肩膀,低聲道,“你父親有的時候。真讓人心痛。這是真的,如果我說範無敵也會讓人感到可憐甚至心痛。一定會被人笑死。但那些人,一定是沒有真正明白他。”
範劍南輕拍着她的手臂,嘆了一口氣道,“能真正明白他的人,從來就不多。你怎麼這麼早出來了,不再休息一下麼?”
“剛被電話吵醒了。”馮瑗笑着道,“怎麼了,你沒有接到龍大膽的電話麼?”
“這麼早他打電話給我幹什麼?”範劍南莫名其妙道。“難道他打給你了?好哇,我要找他算賬。大清早打電話騷擾我女朋友是何居心?”
“哪有?是林鐘秀打給我的。”馮瑗笑着瞪了他一眼。
“阿秀?那也不行。別以爲是女的就可以騷擾了。”範劍南故意道。
馮瑗笑着道,“別開玩笑了,說正事呢。阿秀和龍大膽要結婚了。”
“是麼?”範劍南一愣,“這麼快?”
“還快呢?他們上次回來就在準備結婚的事情了。只不過後來林若谷失蹤了,又把事情給拖了下來。所以纔等到現在,也算是好事多磨了。”馮瑗笑着道,“待會陪我一起逛街。我們給他們選點禮物。”
範劍南笑着道,“喝喜酒我是肯定去的,不過選禮物這種事,還是你來比較好。我這個人對購物這方面不太擅長。尤其不瞭解林鐘秀這種女孩子喜歡的東西,所以還是你們女人之間更瞭解一些。至於龍大膽,我送他一塊板磚。他都能樂呵半天。”
“噗,也真是。哎,真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結婚了。”馮瑗高興地道,“我一定要給他們準備一件最好的禮物。待會兒,你得陪我逛街。”
範劍南無奈地道,“美女有約,別說逛街了。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去啊。”
“別貧嘴了,幫我拿包。”馮瑗笑着跑上樓換衣服去了。
範劍南一陣無奈,他實在是有些不懂,女孩子爲什麼熱衷於逛街。他對逛街的行爲本身倒也不反感,但是對於當苦力拎包,卻頗有微詞。不過也沒辦法,買了一大攤東西,總不能看着一個女孩子拿吧?用馮瑗的話說,“這未免也太沒有風度了。”
於是要體現紳士風度的同時,範劍南就要徹底的沒風度了。他一直弄不懂,難道一個男人肩扛手提,累得渾身是汗的狼狽樣,會有風度?
不過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勞,一個多小時的逛街下來,範劍南依然是肩扛手提,懷裡還抱着。
“差不多行了吧,他們是結婚,又不是開雜貨鋪。”範劍南無奈地看着馮瑗道。
“那怎麼行?結婚就是要置辦好多的東西,什麼都得是新的。”馮瑗依然興致勃勃的逛着。
範劍南無奈地跟在後面。街上人多,範劍南抱的東西也多,一不小心撞到了人,懷裡抱着的一對古董裝飾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哎呀,這對瓶子很貴的,我還想送給他們……”馮瑗一臉心疼地道,“你怎麼樣,沒有摔壞吧?”
範劍南搖搖頭道,“別說話,別說話。”
“劍南,你怎麼了?”馮瑗吃驚地道。
範劍南卻盯着地上的碎瓷片,雙眉緊皺。地上的那些破碎瓷片,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看起來雜亂無章,但是範劍南卻像是盯着這些瓷片發呆了。突然他站起身,也不管買的那些大包小包東西了,猛然拖着馮瑗就跑。
“喂,喂,你怎麼了。東西,那些東西……”馮瑗驚叫道。
“哎呀,顧不上了,全都不要了!”範劍南搖頭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那些破爛。”
馮瑗奇怪地道,“怎麼了?”
“那些散落在地面的瓷片!”範劍南雙眉緊皺。
“瓷片怎麼了?你是被碎片割傷了麼?”馮瑗緊張地道,“割傷哪裡了?”
“不是,那些瓷片是一個卦象。”範劍南搖頭道,“這是天然形成的卦象,肯定和龍大膽他們有關。不行。我們必須馬上去蘇州!”
“不是吧,我們現在就去?”馮瑗愕然看着範劍南,卻發現範劍南的神色嚴峻。他很少這樣的嚴肅過。馮瑗上次看到他這個樣子,還是在面對張堅的時候。
所以馮瑗立刻就知道,一定是有什麼事情不對勁,否則範劍南不會這麼失態。馮瑗馬上識相地閉上了嘴,跟着範劍南攔了一輛車。快速趕往蘇州。
直到上車之後,馮瑗纔有些怯生生地道。“劍南,到底是什麼事?”
“無妄之災,大凶之兆。”範劍南緩緩地道,“從卦象上看應該不是龍大膽,那麼就只能應在林鐘秀身上了。你立刻打電話給林鐘秀,讓她在家裡,哪兒都別去。我們現在就過去,和他們會合。”
“應該不會有事吧?畢竟那裡可是堪輿門的地盤,而且除了龍大膽還有林若谷在。誰能把林鐘秀怎麼樣?”馮瑗搖頭道。“會不會是你太過緊張弄錯了。”
“這種大喜的時候,我會故意生事麼?算了,我們還是快點趕過去,警告他們有事發生。”範劍南搖頭道。
“我明白,但是總得知道是什麼事吧?”馮瑗皺眉道。
“這種隨機卦象,非常難得,除非是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否則很少出現。而一旦出現,我絕對不會看錯。”範劍南緩緩地道,“林鐘秀有致命之險。”
“阿秀?!”馮瑗吃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現在你該明白,我爲什麼要這麼急着趕往蘇州了。”範劍南焦慮地道,“但願我們發現得早,還來得及。”
“來得及什麼?你是說來得及阻止?”馮瑗皺眉道。“難道真的會有人在準備對付阿秀?”
範劍南搖頭道,“不好說,有可能不是在針對林鐘秀個人。而是對着整個堪輿門去的。這次堪輿門恐怕有事了。”
“不是針對林鐘秀,而是針對堪輿門?”馮瑗有些奇怪地道。
範劍南點頭道,“是的。當初的堪輿門仗着是地相一脈的真傳,沒有少得罪人。魏如山掌控堪輿門的時候就不說了,當年林若谷也是用強力手段。對付過其他的風水術流派。他得罪的人也並不少。這一次林鐘秀作爲堪輿門的門主,又是林若谷的徒弟。她要結婚的事情,只怕將會引起很大的反應。”
“你是說,有可能是其他流派的術者,專門來對付林鐘秀的?”馮瑗吃驚地道。“但是爲什麼會選在這個時機,偏偏在他們結婚的時候。”
“因爲堪輿門沉寂了很久,就連林鐘秀接任掌門的時候,也沒有對外公佈。而這次,林若谷爲了自己的徒弟結婚,大操大辦。另一個原因也是正式把位置傳給林鐘秀。他是一個老派的人,很看重這些形勢。另一方面也是爲了林鐘秀能夠服衆,幫她造勢。所以這一次也是藉機會向所有人表示林鐘秀將取代林若谷正式成爲相術宗師。這樣一來,恐怕很多原本就不服林若谷的人,會趁機發難。”範劍南皺眉分析道。
畢竟堪輿門只是地相一脈,卻長期擔任五術人之中的相術宗師。林鐘秀又始終是一個女人。林若谷有這種擔心也在情理之中。他也是想借機會幫自己的這位女徒弟鋪好路。只是這樣一來,恐怕很多人會不滿。
馮瑗皺眉道,“可是相術一門之中,其他的兩位和林若谷交情莫逆。比如天相師龍歌和人相師王鬆,他們不可能反對林鐘秀出任相術宗師的。”
“你想的太簡單了。相術一流之中,支派衆多。但是地相的風水師就有很多流派,更別說是人相和天相這兩大支派的其他人了。而且相術一派之中能人很多,只怕到時候,龍歌和王鬆也未必壓得住。”範劍南嘆息道。
“那怎麼辦?”馮瑗皺眉道,“林若谷爲什麼非要在這個時候,把位置傳給林鐘秀?”
“其實他們堪輿門早就已經確定下來了,只是一直沒有對外公佈。林若谷是個老江湖了,他也知道自己的徒弟年紀太輕,又是一個女孩子。所以才一直壓着沒有對外公佈。現在藉着林鐘秀結婚,他肯定是廣邀了術界中人,想把這件事公開化。”範劍南皺眉道,“只是這樣一來,這件事就變得更加棘手了。”
“爲什麼要趁着這個當口宣佈這件事?”馮瑗皺眉道。
“你還是不瞭解其中的關係。龍大膽是毫無爭議的醫術宗師,他和林鐘秀的婚事,也能極大的鞏固林鐘秀作爲相術宗師的地位。林若谷一定有這方面的考慮,而且這件事也確實不宜再拖了。從這一點上看,林若谷做的一切並沒有錯,而且很恰當。”範劍南點頭道,“因爲有林若谷坐鎮,人相王鬆和天相龍歌都會起到一定的作用。”
“既然這樣,你還擔心什麼?”馮瑗有些不解道。
“我不知道,會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卦象。也許是這件事肯定會有什麼變數。而且會對林鐘秀產生很不好的影響,所以我們必須儘快趕到堪輿門。盡力幫助林鐘秀度過這個難關。”範劍南搖頭道。
馮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那爲什麼你成爲卦術宗師的時候,沒有人會反對?”
“因爲範家的歷代都是卦術宗師,卦術宗師基本是沒有什麼懸念的。而且三大卦術,有兩大基本處於失傳的境地。據我所知,目前只有你懂得太乙神數,破軍懂得六壬神課。所以誰都不可能不服。但相術一流的情況卻太過複雜了。”範劍南搖頭道。
“原來是這樣,不過想想也是。你父親一度號稱範無敵,在術界是橫着走的人物,誰都敢去招惹他,更別說是對他卦術宗師的位置不服了。”馮瑗點頭道。
“你說得太客氣了。老爸年輕的時候太過招搖,做的很多事,到後來也自覺有些過分。所以他才堅決脫離五術人。”範劍南嘆了一口氣道,“但這一次,林鐘秀的婚禮,可能會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大風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