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你是怎麼知道這天池湖面上會倒映出地圖的?”範劍南有些疑惑地看着烏南明道。新匕匕·奇·中·文·蛧·首·發
“一個人要是活得夠久,除了變得比較世故,比較嘮叨之外,總還會多一點見識。”烏南明微微一笑道。
範劍南變得無語了,確實以烏南明活了這麼長的壽命來說,他確實應該知道很多常人所不知道的事情。不過範劍南總覺得這是烏南明的一種推脫之詞。但既然他這樣說了,範劍南即便是有疑惑,也只能放在心裡了。
幾個人坐着着方敏的車在附一家哈薩克族人的家中落腳。這家的男主人,就是方敏找到的嚮導。
哈薩克族的先民很早就生息在新疆北部及中亞草原。與古代歷史上的遊牧部落突厥、回鶻、欽察、蒙古等存在一定的有淵源關係。而哈薩克民族最初也成型於蒙古人建立的白帳汗國。在現代哈薩克族中間仍有一些部落保留着上述古代的名稱。
據民間有關白鵝的傳說,認爲哈薩克爲“白鵝”之意。也有人把哈薩克解釋爲“戰士”、“自由的人”、“脫離者”。這是一個傳奇的遊牧民族。以前絕大多數人過着逐水草而居的遊牧生活。牧民們住的是一種輕便而又易於支撐和拆的氈房。
現代旅遊業發達了,他們也倚靠着這天池帶來的旅遊便利,在氈房之中招待客人以牟利。
男主人看起來四十多歲,長相比一般人看來有些蒼老。不過爲人熱情豪爽,而且說得一口好漢語。交談之後才知道,這位男主人巴爾塔還曾是民族大學畢業的大學生,難怪講得一口帶京腔的漢語。
哈薩克族尊敬老人,無論是喝茶吃飯要先敬老人。一般在進餐時也是習慣長輩先坐,其他人依次圍着餐布屈腿或跪坐在氈子上。在用餐過程中,也要把最好的肉讓給老人。男主人巴爾塔笑着解釋道,烏南明即既是尊貴的客人,又是年長者。所以按照慣例,要讓他坐。
範劍南聽了這位男主人的解釋,不由心裡暗笑,他們要是知道烏南明的真正年紀,那還不得把他供起來?
哈薩克族熱情好客,待人真誠。對登門投宿的人,主人都要拿出最好的食品招待。十分尊貴的客人或多年未見的親人到來,除宰羊外,還需宰馬,以馬肉相待。入餐前,巴爾塔用壺提水和臉盆讓範劍南等人洗手,因爲他們都是用手直接取食,洗手是很有必要的。最後把盛有羊頭、後腿、肋肉的盤子放在客人面前。
烏南明很熟練的拿起小刀,先將羊頭右面額的肉割食一塊,再割食左邊耳朵之後,將羊頭回送給巴爾塔,讓大家共餐。
他的做法讓這位哈薩克族的主人巴爾塔很驚訝,因爲這是哈薩克族標準的用餐禮儀。現在即便是有些哈薩克族的年輕人也未必懂得這套做法了。不過當巴爾塔問及烏南明是否在以前和哈薩克族有過接觸時,烏南明卻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這個老人的身上似乎有着太多的秘密,誰也看不透。用餐完畢之後,在談及聘請巴爾塔當嚮導時,他初開始很高興,因爲烏南明出價很高。但是知道他們要去博格達峰的某處無人去過的地帶,尋找傳說之中的五城十二樓時,巴爾塔的臉色卻變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委婉地表示自己必須拒絕這次要求。
方敏有些着急道,“巴爾塔,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麼?”
“那時我還不知道你們要去的是博格達峰,更不知道你們爲了尋找某種古老的傳說而來。”巴爾塔搖頭道,“各位如果相信我的話,最好還是不要去了。”
“你的意思是說,可能會有危險?”範劍南有些好奇地道。
“不是危險,而是博格達峰的有些地方,是凡人不宜冒犯的,那是騰格里神的領域。”巴爾塔嘆了一口氣道。
“騰格里神?”範劍南皺眉道。
烏南明點點頭道,“這是蒙古語,至高無上的天神。在古代的漢語之中也被成爲長生天。”
巴爾塔有些吃驚地看着烏南明道,“老先生還懂蒙古語?”
“懂得一些,甚至連突厥語我也大致能夠用來交流。”烏南明點點頭道。
“您真是一位年長的智者。”巴爾塔肅然起敬道,“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不能帶你們去那裡,因爲我不能違揹我們祖先留下的規矩。”
“我們能夠理解,也表示尊重你的選擇。”烏南明拍了拍他的手道,“我們會另想辦法的。”
巴爾塔猶豫了一下道,“或許……”
“或許什麼?”烏南明笑了笑道。
“或許有個漢族人能夠帶你們去。他是我所見過最好的漢族嚮導,甚至比我還要精通那片區域。”巴爾塔想了想道。
“哦?還有這樣的人,你能不能帶我去見見他?”烏南明有興趣地道。
“他剛纔還在的,不過我把他趕走了。現在我想他應該就在小樹林那裡。”巴爾塔道。
烏南明有些奇怪道,“趕走了?”
“是的,這個人是個好吃懶做的二流子。最近兩年更是什麼都不做,他經常在我這裡討要一些剩飯。我這裡因爲經常招待景區的客人,所以總有一些剩下的食物。我看他可憐,也總是把剩下的食物留給他。”巴爾塔解釋道,“因爲我知道今天有貴客過來,我就讓他待遠一點。怕他驚擾了你們。”
“你是說讓一個乞丐給我們帶路當嚮導?”方敏忍不住皺眉道。
烏南明卻擺手制止了方敏繼續說下去,而是轉向巴爾塔道,“巴爾塔,你確定他上過山?而且對那裡很熟悉?”烏南明皺眉道。
“是的。”巴爾塔點點頭,“每年春天他都會上山,很多人在山裡遇到過他。有段時間他還直接住在山裡。所以對那片區域可能這個人是最瞭解的了。”
“那好,你幫我請他過來。”烏南明點點頭微笑道,“至於我們僱你的定金,你完全不必歸還。我並不是一個小氣的人,況且我也想交你這個朋友。”
“謝謝,太謝謝了。”巴爾塔點頭道,“你們稍等片刻,我這就去找他。”說完他轉身走出了氈房。
方敏有些不放心地道,“老闆,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不過,你看這個乞丐能靠譜麼?要不我們還是另外再找找看。”
烏南明搖搖頭道,“不必了。我信得過這個巴爾塔,他應該沒有說假話。”
“可是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乞丐做嚮導……”方敏有些苦笑道,“我還是覺得心裡沒底。”
“先看看再說吧。”範劍南拍拍他的肩膀道,“既然烏先生都這樣說了,我也覺得可以試試。”
“可是一個身份不明的乞丐……”方敏有些不放心地道。
範劍南一笑道,“你不妨換位思考。一個有家有業的人,誰會沒事就在山裡遊蕩?而相比一個無家可歸經常在山裡遊蕩的流浪者,誰會更瞭解這片大山?”
“這……”方敏無言以對,只能苦笑道,“聽你這麼說,似乎倒也有些道理。”
過了一會兒,巴爾塔帶來了一個人,這個人倒也並不像是那種看起來很骯髒的乞丐,只是看起來有點落魄頹廢。他身上穿的那件牛仔服,明顯已經過時了。也並不像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看起來神志很清醒。
在烏南明說明來意之後,那個人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們。搖頭道,“我並不是嚮導。”
“但是,據說你對博格達峰這一帶很熟。”範劍南道。
“算是吧。其實我只是一個流浪的詩人。在這裡只是爲了尋求內心的和諧平靜,真的不是嚮導。”那人居然看了看他們道。
詩人。範劍南有些無語了。不過他也知道當今的這個時代,還自稱是詩人的。要麼是一些腦子發熱的文藝青年,要麼就是已經衣食無憂,小有名氣的作者。因爲誰都知道這個時代,詩人並非職業,只能算是愛好。
看起來這位老兄,大概是屬於前者多一點。
範劍南笑了笑道,“這倒是不錯,這裡的環境確實能讓人頭腦清晰,忘記一些世俗煩憂。算是一個寫詩創作的好地方。其實我也差不多。”
“你也寫詩?”那個人看着他有些奇怪地道。
“不是,我是個畫家。”範劍南點點頭道。
“我不喜歡畫家。”那個人皺眉道。
範劍南聳聳肩道,“我也不喜歡詩人,但是我蠻喜歡你的。”
“那我爲什麼要帶你們上山,就因爲你喜歡我?”那個人有些奇怪地道。
“我們會給你報酬。這個世界依然是世俗的,即便你寫出再好的詩歌。若不能得到流傳,不也等於是白搭麼?就像是梵高活着的時候,他畫的畫,拿去換顏料都沒人收。直到他死了之後,才聲望漸隆。關鍵在於他有作品流傳了下來。我們給你的報酬,足夠您去自己出版自己的詩集。我想你也願意看到自己的作品流傳出去,而不是在你的胸懷之中。”烏南明緩緩地道,“你看如何?”
“你們肯花這麼多錢,你們想找什麼?”那個人吃驚道。
“找傳說。”範劍南聳聳肩道,“我們不是詩人,但依然有浪漫主義情懷。這總可以了吧?”
那個人像是猶豫了一下道,“好吧,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越快越好。”範劍南點頭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誡子書生”那個人一挺胸,傲然道。
範劍南無奈道,“我是說真名,不是你寫詩的筆名。”
“張亮亮。”那個人溫聲溫氣地道。
“行了,亮亮。你要不要準備一下,我們今天還要回城裡去。明天一早我們會來找你,或者你今天就跟我們一起回去?”範劍南試探道。
“你還是叫我書生吧,我這個真名都多少年沒有人叫了。我也沒什麼需要準備的,不如現在就跟你們一起走。”那個人聳聳肩道。
“這樣也好。”烏南明點頭道,“既然這樣我們進山的事情就全拜託你了。”
書生點點頭,“好說。”
馮瑗拉了一下範劍南,低聲道,“這個人似乎有點怪。”
“正常啦,文藝青年,不怪反而不正常。”範劍南聳聳肩道。
他們一行人返回了阜康市,第二天一早纔再次出發。
據書生說,博格達峰頂冰川積雪,終年不化,銀光閃爍。而且狂風怒號,氣候惡劣,溫度常在冰點以下,似乎很難相信那裡會有生物,縱有少量的水也都凍成了冰。一般人很難上去,他也只是在春夏之際遊歷山峰的中部。真正會去登頂的恐怕只有職業登山隊了。
範劍南等人對此倒也並不意外,書生既然這樣說,顯然他是真的對這座山比較瞭解。通過一天一夜時間的接觸下來,這個行爲舉止有些怪異的張亮亮,其實倒也沒有什麼大的缺點。只是有些不通人情世故,有些孤僻罷了。不過他對附近的地區確實非常瞭解。
範劍南也趁着這個機會,把自己從天山天池的水面上得到的圖形完整地繪製了出來。他的記憶力本來就非常驚人,再加上他是學美術出身,所以繪製的圖形也是惟妙惟肖。烏南明看了之後讚不絕口。
他們又把這張圖詳細解釋給了書生聽,並且在地圖上標註出了詳細的位置。以書生對這片區域的熟悉程度,很快就就找到了對應的路線。不過書生看着這地圖上的路線皺眉道,“你確定你們要去的是這個地方?”
“是的,怎麼了?你知道這個地方麼?”範劍南皺眉道。
“不是,我只是感覺我似乎從沒去到過那個位置。因爲這個地方根本就沒有路。”書生搖搖頭道,“根本不可能沿着這樣的路線去走。”
烏南明和範劍南沉默地對視了一眼,轉向書生道,“你確定麼?”
書生想了想道,“也許是我記憶不太好,我們還是到那裡看看再說。也許到了那裡對着地圖一看就全明白了。實際情況在那裡擺着,有路沒路,不是一路瞭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