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劍南把兩個饃掰成碎塊放在碗裡後,服務員用一個帶着號碼的小鐵盤將碗端走,十多分鐘後纔將熱騰騰的整碗羊肉泡饃端上來。濃香撲鼻,令人胃口大開。不過他纔剛拿起筷子,面前的那碗泡饃卻被旁邊伸來的一隻手拿開了。
範劍南微微一笑,“怎麼?王先生也對這西北風味感興趣了麼?”他還沒回頭,就已經聞出了來人身上那股那淡淡的煙味。除了馬歇爾王,在這西安城內恐怕是找不出第二個抽這種煙的人了。
馬歇爾王那張中美混血的臉龐線條剛毅,依然是一身白色的西服,使他看起來卓然不羣。他看着範劍南微微一笑道,“範先生,吃獨食可不是一個好習慣。好東西自然是要大家分享的。比如這碗羊肉泡饃。”
“王先生恐怕不是單指這碗羊肉泡饃吧?或者你還想指五嶽真形圖。”範劍南淡淡地道,“不過,你真的確定我會讓你分享麼?”他的手指微微一動,那碗羊肉泡饃又從馬歇爾王的面前無聲無息地滑到了他的面前。
馬歇爾王神色一動,輕笑道,“不愧是聰明絕頂的範劍南,也難怪你能從地下七層從容脫身。不過據我所知,你對易術理事會並無好感,儘管老杜是你的舅舅。我雖然和易術理事會有些舊怨,但是對你始終沒有什麼惡意。所以我們之間並不需要這麼劍拔弩張吧?”
範劍南拿起筷子調羹,低頭就吃,絲毫不理會馬歇爾王說些什麼。
“明說了吧。我知道你們這次來是爲了什麼。”馬歇爾王嘆了一口氣道,“五嶽真形圖堪稱是術界至寶,得之足以掌控整個中國術界。但是,我清楚,你的志向並不在此。否則你也不會放棄易術理事會對你的招攬。既然這樣,就產生了一個問題。一旦你得到了五嶽真形圖之後,會怎麼處理呢?你個人持有的話,我可以肯定你的後半生將會麻煩不斷。而你卻又是一個不太喜歡麻煩的人。”
“所以你擔心我會把東西交給易術理事會。”範劍南喝了一口羊肉湯,擡頭看了馬歇爾王一眼道,“我說的沒錯吧。”
馬歇爾王一笑道,“當然,我和易術理事會之間已經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彼此之間再無和解的可能。爲了自保,我自然不希望易術理事會變得更加強大。所以我對此表示相當的憂慮。”
“這個你大可以放心,五嶽真形圖,我是絕不會交給易術理事會的。當然,交給你就更加不可能了。”範劍南冷冷地道。
“我剛纔還在說你這個人聰明,現在看來你雖然聰明,但卻還不夠成熟。你真的以爲,易術理事會可以任由你持有這種東西麼?如果你真的這麼想,那隻能說明你並不瞭解真正的易術理事會,就和我當年一樣。”馬歇爾王攤開雙手微笑道。
“你是說他們會設法從我手上拿到五嶽真形圖?”範劍南皺眉道。
“這個世界上,易術理事會想要得到的東西,就一定會得到。沒有例外。”馬歇爾嚴肅地道。
範劍南看着他,嘲諷地笑了笑道。“那麼,你希望我怎麼做?把東西交給你?以免得被易術理事會奪走,你當我是小孩子騙麼?”說完他繼續低頭喝着他的那碗羊肉湯。
“如果我說,我對五嶽真形圖毫無想法,你是不是不會相信?”馬歇爾王淡淡地道。
“哦?是麼,那麼就請解釋一下,你這位大人物這麼辛苦地盯着我是爲了什麼?純粹吃飽了沒事幹?”範劍南漫不經心地道。
馬歇爾王沉默了一會兒道,“關於奪取五嶽真形圖的事情,最早是伍陸提出來的。我承認,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動過心。不過,我很快就意識到這是一個危險的建議。因爲對此感興趣的不僅僅是我們,還有易術理事會。和他們爭奪我們毫無勝算,而且這件東西即便到了我的手裡,我也很難主宰中國術界。因爲對於很多人來說,我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外國人。”
“但是伍陸卻並沒有放棄。”範劍南緩緩道,“是的,他沒有放棄,因爲他命不久矣,想做最後的一搏。而且他失敗了。”馬歇爾王淡淡地道,“所以我改變了主意。你不是想知道我爲什麼找上你麼?因爲我知道你肯定會設法破解金關玉鎖訣,而真正的金關玉鎖訣現在早已失傳。如果是換了我,也肯定要從王重陽開始入手調查。”
“不錯,你確實高明。甚至想在了我們的前面。”範劍南嘆了一口氣道。“而且設下了一個很好的局,成功限制住了龍大膽和林鐘秀,順便還把我引了進來。”
“你或許覺得奇怪,我並沒有試圖阻止你,而是在協助你們。”馬歇爾王微微一笑道,“你一定以爲我是真的要在五嶽真形圖上,來分一杯羹。但是你真的錯了。我幫助你們,甚至把一本書交給龍大膽,給他們指出真實的方向,這一切並非我有覬覦之心。而是希望你們能夠解開金關玉鎖訣,然後徹底地鎖閉地竅。讓五嶽真形圖永遠埋藏地竅之中。
“你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別想得到,是這個道理麼?”範劍南冷笑道。
“是的,五嶽真形圖這種東西,落在任何人手中都是禍非福。”馬歇爾王冷靜地道,“而落在理事會手中,卻是更大的災難。一個本就龐大的組織,將會利用五嶽真形圖變得更加強勢。所以,我不能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也許那只是你的一廂情願。我們現在根本就對金關玉鎖訣一無所知。”範劍南無奈地道,“否則也不會想着到西安這個全真道的源頭來徹底查證。”
“恐怕事實並非如此。我知道你們已經得到了鄭家祖傳的那份金關玉鎖訣殘卷。再加上我送給龍大膽的那本易演冊,相互退演,印證,如果再能進活死人墓,那麼解開金關玉鎖訣並非絲毫沒有可能。”馬歇爾王淡淡地道。
“果然從龍大膽那裡弄走那份殘卷複印件的人就是你。”範劍南冷笑道。
“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看看你們對此究竟瞭解多少。你應該明白,我如果真的要對你們下手,你們甚至不可能活到現在。殺掉龍大膽從他那裡得到這幾份書頁,甚至比偷走那幾份書頁更加容易。”馬歇爾王聳聳肩道。
“那麼你真的對五嶽真形圖毫無想法,只是需要我們徹底閉鎖地竅?”範劍南皺眉反問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完全可以不相信我,我也沒有要求你信任,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到相互信任的那一步。”馬歇爾王大笑道。“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想法。其餘的,我相信你這麼聰明的人,肯定會有自己的判斷。至少,我和易術理事會之間哪一方更危險,你是心知肚明,不需要我多說明的。”
範劍南沉默了一會兒道,“我確實有我自己的判斷,這一點任何人都無法左右。我不會因爲你今天的一番話,就信任你。也不會因爲你的這番話而質疑易術理事會。”
馬歇爾王微微一笑道,“我聽說了你處理天數的事情。相當的了不起,算是爲術界的延續做了一件好事。不過我想告訴你的是,如果天數事件是一個術界的災難,那麼這次的五嶽真形圖也不會比它差多少。術界很早以前就有一個傳說,記述了術界的三大災難。天數事件是天災,而被金關玉鎖深深埋藏在地竅之中的五嶽真形圖卻是地災。”
“哦?還有這樣一個傳說?我倒從未聽說過。”範劍南冷冷地道。“天災地災都有了,莫非還有人災?”
“你想知道人災是什麼?”馬歇爾王淡淡地道,“放眼整個世界,除了易術理事會還有誰能夠擔得起這個人災?我很早以前就在策劃分化易術理事會,企圖帶着一幫人另立門戶。你難道真的以爲只是我的個人野心麼?其實要實現個人野心,還有什麼比得上易術理事會的三大理事這個位置?那纔是真正地下世界的掌權者。”
“地下世界的掌權者?未免言過其實了吧?”範劍南冷笑道。
“我這麼說並不過分。易術理事會的三大理事之一的任何一個人,只要他願意,完全可以攪動整個世界的正常秩序。首先,是積累一百餘年的龐大資產;其次是滲透到很多國家方方面的各種精英人才,和這些人手中掌握的權力。”馬歇爾嘆了一口氣道,“你必須明白,即使是在全世界最自由民主的國家,真正的權力依然掌握在這一小部分的人手中。理事會所擁有的巨大能量不是單純指強大的術者,還有其他的。”
範劍南用紙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來道,“我沒有什麼興趣再聽你說下去了。不管是易術理事會,還是你,都讓我感到權力和慾望之下的悲哀。幸好,這都和我毫無關係。我只是一個算卦的。”他推開椅子瀟灑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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