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劍南平靜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第一理事淡淡地道,“很多人以爲身處我這樣的高位,一定會有更多的貪慾和野心。但是我沒有。在這裡,我可以很負責任的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所有的術者服務。經過了這麼多年,我依然是一個易術理事會的服務者,而非統治者。”
“那麼你尋找五嶽真形圖的理由,也是爲了術者服務?”範劍南冷冷地嘲笑道。
“不錯。”第一理事居然點點頭,他看了範劍南一眼道,“我知道你或許不太相信,我也知道你對易術理事會這樣龐大的術者組織心存疑慮。但是我必須告訴你,易術理事會從晚清建立以來,一直都是抱着這樣的一個宗旨。五嶽真形圖之中藏有巨大的秘密,這是中國術界的財產,我有責任保存並使之延續下去。”
“僅僅是這麼簡單麼?”範劍南看着第一理事道。
“當然還有其他的原因,但是我不能告訴你,至少在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恰當時間。”第一理事淡淡地道。
範劍南冷笑着點點頭道,“是啊,的確如此。你總有不能世示人的秘密,總有自己的算盤。就像是天數事件,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覺之中受你擺佈。我們各自爲了自己的想法而行動,最終卻達成了你所需要的目標。不是麼?當我打碎因陀羅瓶的時候,你的心裡一定很得意。而且,我甚至不能對你抱有怨恨,因爲你至少在表面上告訴了我實情,並且嘗試着阻止過我。我逃出地下七層,開啓天數。一切只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你。”
“的確,這難道能夠怪我麼?”第一理事淡淡的一笑,“當你逃出地下七層的時候,心裡又何嘗不是很得意。認爲我們都無法阻擋你。範劍南,老實承認吧。你當時心裡一定很開心,整個理事會防衛最嚴密的地方,在你看來不堪一擊。”
範劍南笑了笑道,“你總是把表面上的事情做的很乾淨漂亮,無懈可擊。其實你卻是利用我開啓了天數。我能不能問問,這一切究竟是爲了什麼?”
第一理事微微一嘆,“因爲這一切是註定無可更改的。天數必將被開啓,而且必將由你開啓。不管是天數,還是這一次的五嶽真形圖,我唯一可以告訴你的是,它們之間有着必然的聯繫。而你的命運早已和這一切糾纏在了其中。你無法擺脫,也無法抗拒。這是術界幾千年來的一場巨大變革。而我們有幸參與其中。”
“我不想聽這些廢話!”範劍南咬牙道,“我要知道你的目的。”
第一理事淡淡一笑道,“這是一個嶄新的世界,術者要想不被時代的潮流所淹沒,就必須與時俱進,擁有更多的想象力。範劍南,我想做什麼,這是留給你自己考慮的問題。我若是說了出來,又有什麼意義?好了,現在你可以把那幾枚玉符交給我了。”
範劍南擡眼看了看這個老人,低聲道,“知道我對你有什麼感覺嗎?你在那個墓穴一樣的地下待得太久了,逐漸連你的心理也變得見不得光了。有空的時候,你應該好好曬曬太陽。”
第一理事嘆了一口氣道,“範劍南,我雖然很欣賞你,但是並不會因此縱容你。別逼我在馮瑗的面前除掉你。”
“知道我怎麼想麼?你這句話只是一個毫無力量的威脅。”範劍南看着第一理事突然笑了,“我可以和你打個賭,你絕不會讓我死。”
“哦?何以見得?”第一理事冷笑道。
範劍南緩緩地道,“我現在手裡有四件玉符,我要是死了,這四件玉符將從此絕跡。如果這樣,你還會讓我死麼?即便是我現在跳下海,你也會不顧一切把我救上來。在我沒有交出那四件玉符之前,我的命對你來說,比什麼都寶貴。”
第一理事也笑了,他笑得很開心,“範劍南,你並不是一個幼稚的人,怎麼會說出這麼幼稚的話來?是的,我是需要你手中的玉符,但是即便你死了,我也一樣會找到這些玉符。別忘了,我是比你更爲強大的卦師,沒有什麼能夠逃脫我的卦術推演。你這樣的威脅纔是真的無力而又無聊。”
“那我們就來試試。”範劍南從懷裡拿出了一個黑色的絨布袋子,舉在手中。“我只要一鬆手,這東西就會掉下海。”
“那又怎麼樣?有點常識好不好,在這種地方,僱幾個潛水員就能解決的問題。即便是在深海區域,如果我需要,甚至可以用最先進的深海潛水儀器。”第一理事大笑道。
範劍南點點頭道,“確實,不過你也應該有點化學常識。這個袋子裡裝的並不全是玉符,還有某種化學藥劑。一旦和接觸到海水,會立刻化爲某種腐蝕性極強的鹼。雖然這麼短是時間不可能把這些玉符腐蝕殆盡,但足以毀掉這些玉符表面精細的花紋。現在,你還敢不敢冒這個險?”
第一理事的臉漸漸地沉了下來,他看着範劍南道,“你真的想這麼做?”
“我有理由相信,你正在做的是一件足以危害很多人的事情。而我除此之外,無法阻止你。”範劍南平靜地道,“你說我會不會這麼做?”說完他揚了一下手中的袋子。
“慢着!”第一理事喝道,“你知不知道,你想要毀掉的是什麼?這是整個中國術界的遺產。用它甚至能夠改變整個術界,爲術法世界帶來一場巨大的變革。你如果這麼做了,就是在犯罪。”
“那也比你做的強。你利用天數事件,以所有術者的生存爲代價,滿足你的個人需要。貪婪難道就不是罪麼?”範劍南緩緩地道,“而且我知道你的目標遠不在此,你還有更加龐大的計劃。只是,你覺得你還能繼續利用我嗎?”
第一理事看着範劍南冷冷地道,“你不會這麼做的。你和我一樣是個珍視傳統的人,所以你一定不會把五嶽真形圖毀掉。而且你知道,一旦你這麼做了,你就不可能再活着了。如果你真的想這麼做,那就做吧。我等着看你的下場。”
範劍南和第一理事兩人在海邊相互對峙着,誰也不肯讓步。
這時破軍走了過來,對第一理事低聲道,“先生,有您的電話。”
“我說過讓我們兩個人待着!”第一理事轉身喝道。
破軍猶豫了一下道,“但是這個人說,你必修接這個電話。否則會後悔的。”
“哦?什麼人?”第一理事臉色稍緩道。
“他不肯說,執意要讓你接電話。”破軍壓低聲音道,趁着把手機遞給第一理事的時候,他向範劍南使了一個眼色。
第一理事接過電話之後,沉聲道,“是哪位?”
“是我。”電話裡傳來的是一個有些慵懶的聲音。“馮康,你如果耍夠了威風,最好就讓範劍南走。”
馮康這兩個字讓第一理事的臉色爲之一變,他這個名字已經很久不用了,即便在易術理事會也沒有說多少人會知道他叫這個名字。而這個人的聲音也讓第一理事的眉微微一動,“是你?”
“是我。”電話裡的那個人慢慢地道,“我在舊金山,你的老巢。你也許沒有想到,我正在用你辦公室的電話打給你。如果你不放人,我就把這個地方徹底地翻個身。讓易術理事會的總部從此在地圖上消失。你知道我的手段。”
“範堅強。果然是你的風格。”第一理事冷笑道。“一如既往地瘋狂,危險而且不顧一切,像一頭狂暴的野獸。”
“廢話少說,現在就放人,要不然我就動手了。”電話中的範堅強緩緩道,“你們理事會的總部還不錯,很適合遁甲火陣,我只要在幾個位置點上一把火。就能把這裡化爲一片灰燼,你說呢?”
“我不相信你會這麼做,那裡是唐人街,周圍都是居民區,而且理事會大樓內部的人員至少也有上百。你想讓這些人都無辜喪命麼?”第一理事咬牙道。
“是啊,我這個人很博愛,不想多殺人。所以在放火之前,我會按響火警鈴,先把人員撤出來。不過我一點都不擔心,即便是消防隊即刻趕到,也挽救不了這場大火。理事會百多年的一切就要化爲灰燼了。可惜的是,無數珍貴的術法書籍和史料,還有很多寶貴的收藏品,都將付之一炬。”範堅強的聲音很平靜甚至帶着一絲倦怠。
“行了,我會讓範劍南走。甚至不動他一根頭髮。”第一理事沉默了一會兒道,”這總可以了吧。不過我要說的是,我這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而不是受你的威脅。”
“隨你便。”範堅強冷笑着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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