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四海家住哪裡啊?我想過去看一看。”秦川說道。
“我把你帶到我們村支書家裡,這種事情,我來接待不太合適。”那個老鄉顯然不想惹麻煩。
“那也行。村支書家在哪裡?”秦川問道。
“你等一下。”那老鄉在菜地旁邊的水池裡洗了洗手腳,然後穿起一雙拖鞋走到了馬路上。
“上車吧。”秦川打開車門。
“不用了。我身上盡是泥。走過去幾步路就到了。”老鄉看了看那麼漂亮的車,連連搖頭。
秦川也沒有上車,直接跟了過去。高佔婷開着車跟了上來。
“你們這邊還沒有開始徵收啊。”秦川看了看四周,這個村子雖然離九潭開發區沒多遠,但是這邊似乎沒有什麼動靜,主要還是靠種菜營生。
“是啊。開發區那邊發展得不太好。聽說那邊好幾個樓盤都成了爛尾樓。本來我們柚子洞村也劃在了九潭開發區二期工程的,但是現在一期都搞不成氣候了,這二期估計要夭折了。”老鄉對沒有徵地拆遷並沒有什麼想法。
“要是你拆遷了,你們以後一個個都是百萬甚至千萬富翁了。”秦川說道。
“我跟你說句實在話。其實我反而不想拆遷。現在不拆遷。我手裡有幾畝地,一畝地隨便種點什麼,隨隨便便幾萬塊錢出來了,一年下來,十來萬一點難度都沒有。拆遷之後,雖然能夠拿到拆遷款,但那是斷頭飯。只有一餐吃的。到時候,房子沒了,地也沒了。政府也不會給安排工作。我們這些農民,也沒有一技之強,到時候只能坐吃山空。好多地方拆遷之後,拿到了拆遷款,也不知道乾點什麼好。最後天天在家裡賭,沒幾年,輸得一分錢都沒有。你看我們現在,家裡建的房子,想要多寬就有多寬,四周還有一些果樹。菜是自己家地裡種的。雞鴨鵝都是自家養的,都是一分錢都不用花,以後地沒了,房前屋後的空地也沒有了,開門就得花錢。”老鄉看得很清楚。
“是這個理啊。”秦川也聽說過很多這樣的事情。但是秦川還是羨慕這些郊區的農民。隨便拆遷一回,就足夠一般人打拼一輩子的。
在這樣的郊區,能夠當村支書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在村裡找最漂亮的房子,不是村長就是村幹部家的。柚子洞村的村支書家的房子便是村裡最好的房子。
秦川隨着老鄉走到村長家的時候,村長家裡開了兩桌麻將,看起來更像麻將館。
“支書。中心醫院的醫生過來找姚四海家。你怎麼搞哦?”老鄉向屋子裡正坐在麻將桌上打麻將的支書姚連剛說了一聲。
“哪個找姚四海家?先等一下子,等我玩了這一盤。”姚連剛拿了一手好牌,正指望這一手牌能夠贏一把,哪裡捨得扔掉?
姚連剛胡了大碰對,笑嘻嘻地問同桌要錢:“好容易才胡了這一把,都給老子拿錢出來。”
姚連剛一邊問牌友要錢,一邊擡頭向秦川笑道:“現在是農閒,沒什麼事情做,就坐到牌桌上玩幾把。我們鄉里人玩得小。搞一天也沒多大輸贏,沒得什麼搞頭。對了,你找姚四海家有麼子事情?他們家好像沒人了。姚四海好像在城裡住院,他的兩個養子也都參加工作了。”
“我是中心醫院的醫生。姚四海在我們科室住院。一直沒人過去照顧,平時連飯都吃不上。我過來看看他家裡還有沒有什麼親人,看能不能夠過去照顧一下。聽說他又兩個兒子。看能不能聯繫上。姚四海這兩天突然發病,差點人就沒了。”秦川將姚四海的情況向柚子洞村的人說了說。
聽了秦川的話,柚子洞村的人立即罵了起來:“四海養了兩隻畜生。把他們養大,又送他們讀了大學,現在有工作了,就翻臉不認人了。這還是人麼?我覺得這事情,可以打電話告訴電視臺,讓電視臺來曝光。張桂平還是市裡的幹部,做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出來。就是要讓全中國的人都看看他的嘴臉。讓他當反面典型!”
“這事情呢不好說。當初姚四海跟胡葉梅雖然住到了一起,卻沒有辦理什麼合法手續的。在法律上是不受保護的。雖說,姚四海將張桂平、張桂山拉扯大,還送供他們上了學。但是名義上,他們之間是沒有任何瓜葛的。張桂平和張桂山一直都沒有承認姚四海這個繼父。”姚連剛說道。
“姚四海在譚山市撿了那麼多年的垃圾,錢全部供他們讀了書。既然他們不認這個繼父了,總該把花了姚四海的錢還給人家吧?這是既要當**,還要立牌坊。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啊?”
“就算張桂平、張桂山兩個不承認這繼父,胡葉梅不能不承認吧?現在姚四海得了病,胡葉梅總得過去看看吧?”
聽村裡這麼一說,秦川才終於弄明白姚四海的兩個兒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胡葉梅的男人死了,拖着兩個拖油瓶,也找不容易找到合適的。正好柚子洞村姚四海一直沒娶婆娘,經人介紹,就進了胡葉梅的家門。雖然是進了門,兩個人卻並沒有辦理任何手續。胡葉梅的兩個兒子張桂平、張桂山讀了大學工作了之後,便將胡葉梅接到了市裡,不再承認姚四海這繼父了。
“姚四海不是還有一個妹妹麼?”秦川問道。
“有是有個妹妹。但是姚四海當年入張家的時候,他妹妹姚紅一家就非常不贊成,擔心姚四海是白白給別人家當長工。現在果然印證了姚紅一家的擔心。姚四海死心塌地信胡葉梅的話,不惜跟姚紅一家鬧翻。姚紅也算好的,姚四海剛開始生病的時候,還是經常去看姚四海。但是爲了這事情,姚紅跟她老公還有她的子女吵了好多回。”
“對了,姚四海按說應該是有農保的。現在他住院了,應該能夠從農保那裡報銷一些錢吧?而且,他既然沒有跟胡葉梅結婚,那麼他就應該是五保戶,以他的條件,拿低保應該沒問題。”秦川問道。
秦川話一落音,所有的人都將目光投射在姚連剛身上。
“由於姚四海去了譚山市,農保也沒有交錢。他身體好的時候,撿垃圾收入也不低,我們也不知道他的情況。現在既然他生活困難,自然會將他納入到困難戶的名單之內。但是至少要到明年還可以領錢。”姚連剛說道。
“既然姚四海家裡的情況,我已經瞭解,他家裡我也不過去了。他妹妹那邊,你們要是誰跟她有聯繫,就麻煩告訴一聲,看她能不能到中心醫院去看望一下。還有,張桂山和張桂平兩兄弟,你們有聯繫方式麼?”秦川突然沒有了去姚四海家看的慾望了。
“姚紅那邊,到時候我們去通知一下。但是張桂平兩兄弟的聯繫方式,我們真的沒有。他不是我們村的人。人家當了官之後,也不會將我們這些泥腿子放在眼裡。”姚連剛說道。
秦川回到了車上。
“現在去哪?”高佔婷問道。
“回去。”秦川說道。
“不去姚四海家了?”高佔婷很是疑惑。大老遠跑過來,一點事情沒做呢。
“去了也沒用,他家裡根本沒人。就光是一座快倒的房子。”秦川搖搖頭。
“這麼說是白來一趟了。”高佔婷明白了過來,看來秦川已經打聽清楚了。
“也不算白來一趟,反正想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秦川將自己打聽到的事情說了說。
“這姓張的一家真是夠絕的啊。問人家要錢的時候,就是爹,現在人家老了病了,就徹底不管了。”高佔婷聽了之後,直罵張家兄弟不是人。
“難怪我聽說以前還經常有人來給姚四海送吃的。可能就是那個胡葉梅。不過我來中心醫院上班這麼久,從來沒有看到過。”秦川說道。
“姚四海我知道。好像很多**吃飯的時候,分一點飯給他吃。不過我們急診科的都不敢這麼做。畢竟姚四海佔了我們急診的牀鋪不說,還讓旁邊根本沒辦法插牀位。幾年下來,至少影響我們急診科幾十萬的收入。程主任看到姚四海就嘆氣。”高佔婷說道。
“那也確實夠他頭痛的。”秦川想起程冠樺看到姚四海的那個神情,便忍不住笑。
“別笑別笑,你要是主任,你也不會比程主任好到哪裡去。每個科室都有創收任務。雖然沒擺在明面上,但是他們主任都是有一本帳的。”高佔婷說道。
“你說吧,我們醫生辛辛苦苦替醫院賺錢,醫院卻一點都不捨得拿出一點來提高我們醫生的待遇。害得我們只能靠灰色收入來過日子。到頭來,醫療體制的問題,卻要我們醫生來承擔責任。你說我們幹醫生的冤不冤啊?”秦川說道。
“你拿了灰色收入,就不算冤。護士沒什麼額外收入,還經常捱打,她們才冤呢。對了,先別說這些了。姚四海的事情,你準備怎麼辦呢?”高佔婷說道。
“看能不能和張桂平聯繫上,不是說他是譚山市裡的幹部麼。我看能不能將這個人找到。然後跟他聯繫一下。”秦川說道。
“要是依我說,這事情就到此爲止。你也仁至義盡了。”高佔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