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柔好不容易纔跟上了兵衛的步伐,趕到了幽蓮宮,可月塵卻不見了。
紅菱緊跟着烈柔,到了幽蓮宮前,此時的幽蓮宮,詭異的很。
琉璃宮檐,水榭蓮塘全都籠罩在了一片黑霾中,完全看不出宮中殿閣的形貌。
那數畝地的水榭血蓮,花瓣恍若充血一般。宮殿被一團遲遲不肯散去的黑雲籠罩,不停有黑紅相間的煞氣翻滾着。
緋色太妃走至了水榭旁,美眸望向了某個方向,嘴邊,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法梟衣劍眉蹙緊,略顯憤怒地瞥了一眼那名女官,顯然是責備她方纔太過冒然,好在他方纔主動請命,又主動疏散了人羣,與他一同趕到幽蓮宮的,是一百多名隸屬於法梟衣的隨身親衛。
在看清了緊跟在後的烈柔和紅菱兩名人時,法梟衣面有不悅,但也沒有立刻發作。
“月夫人,此地危險,還請避讓,”法梟衣方纔一馬當先,帶了宮中的神弩隊趕到了現場,也是別有了目的。幽蓮宮的隱秘,如果是傳了出去,尤其是傳入了太后等人的耳中,對太妃很是不利。
“王爺,方纔混亂之下,塵兒不見了,他一定是跟在了兵衛的身後,也一同跑了過來。他還是個孩子,一定是趁着熱鬧,也不知跑到了哪個角落裡,你派人幫我找找,”烈柔支吾着,人羣中也不見月塵的蹤影。
“來人,先送月夫人去太后寢宮,餘下的事,交由本王處理,”法梟衣命人要將烈柔和紅菱遣走。
“王爺,請先送夫人回去,奴婢懂些武技,尚能自保,可以幫忙四下找找月塵少爺,”紅菱心下焦急,眼下幽蓮宮中形勢混亂,她擔心弓箭手們誤傷了月塵少爺。
法梟衣再看紅菱,看見她身後背一把弓,雙目炯炯有神,一看就是精通武道。
小商宮內,除了法梟雲親自任命的御林軍外,尋常人入宮,不得配有武器。
紅菱也不例外,只見她身後揹着弓,只有弓身,卻無弓弦,也沒有弓箭,看上去並不會構成多大的危害。
“也罷,你留下,只是必須聽了本王的命令,稍有不從,立懲不怠,”法梟衣也算給烈柔留了幾分情面。
送走了烈柔後,法梟衣立刻命人封鎖了整個幽潭宮,各個入口出口,全都派了兵士。
再命人四周搜尋了一圈後,只是都沒有找到月塵。
“報,”數名兵衛上前,數桶桐油獸脂被送了過來。
每名兵衛的箭都浸泡了一遍,點燃了後,對準了幽蓮宮。
“衆兵衛聽令,聖上有令,幽蓮宮內有奸邪作惡,殿內稍有變數,立時用火箭擊殺,寧枉毋縱。”法梟衣一聲令下,弓箭隊齊聲附和。
紅菱在旁看着,心中暗暗稱奇,外借對法梟衣的評價,一直是年少驕縱,縱女色,卻不知他在了佈防時,有條不紊。
就在法梟衣佈防攻敵時,一個小小的人影,正快速地往了蓮花水榭中移去。
沒有人知道,在剛纔的那陣混亂中,最早來到幽潭宮的,不是其法梟衣的兵衛,最早趕到了幽蓮宮的人,是月塵。
看着不停噴吐着血煞的邪蓮,月塵的小臉上,顯出了怪異之色。
“葉紫,是你嗎?”他低聲呢喃着。
遲疑了片刻,月塵取下了一直掛在了脖頸上的那根玉管。
這根形如哨管的玉,通體碧綠,握在了手裡溫溫潤潤的。
烈家堡的人,包括月驚華等人在內,都以爲這根玉管只是月塵的生父生母留下來的信物。
蓮花水榭中的蓮葉,本就有一人多高,月塵那樣的身量,躲進了蓮花從裡很快就被蓮葉淹沒了,外間很難看清。
將玉管含在了口中,一股無形的音波,尋常的聽力難以辨識的音波,傳了出去。
水榭的水越來越深,月塵身量小,好不容易纔行至了水榭的正中,距離幽蓮宮不過數步之遙。
不知爲何,那一路的血煞蓮見了月塵後,都紛紛避讓。
水榭中,一朵紫色的蓮花聽見了笛聲後,微微一震。
本是肆意噴吐着煞氣的邪蓮,在聽到了那陣音波後,盛開的花苞,開始閉攏。
邪蓮散發出來的血煞之前,越來越少。
就在血蓮開始合攏,緋色太妃的面色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她忽的往了水榭中一指,尖聲叫道:“那邊,刺客在那邊。”
蓮葉中,果真有一個人影站立在水中。
法梟衣一舉手,所有的弓箭全都對準了那抹人影。
“且慢,”紅菱慌忙制止,她往前走了幾步:“月塵少爺,法王爺,那是我們家小少爺,他今日穿得,就是一件水藍色的長衫,切不可誤傷了小少爺。”
“哪來的賤婢,那分明就是刺客,”緋色太妃惡狠狠地瞪了紅菱一眼。
絕沒有錯,就是那小子,要破了她的煞牢,看着那抹人影逐漸走至了紫蓮旁,緋色太妃露出了幾分急色。
“梟衣我兒,立刻射殺了那名刺客,”緋色太妃聲音急切,拉住了法梟衣,不停地哀求着。
法梟衣神情複雜,再看了一眼水榭和逐漸消退的血煞後,擡起了手,一聲令下:“射。”
“不許射,”此刻百箭齊發,月塵少爺又只是人玄修爲,紅菱不敢再往下想,毫不猶豫地握住了玉璧弓。
她今日身上揹着的,正是早前逆千鈞命人送給月驚華的高階靈器玉臂弓。月驚華不使弓,擱着也是無用,就轉送給了紅菱。
玉臂弓,聽其名,而知其形貌。
這把弓,使用蒼洱山頂不化的百年冰所煉而成,形體纖細,透若美玉,遙遙看着,就如美人捲起了水袖露出來的玉璧。
此刻握在了紅菱手中,只見她粉臉含煞,自有一股威嚴。
法梟衣皺起了眉來,“若是本王執意要射,你又如何?”
“那就只能得罪了,”紅菱取出了弓,手指輕叩,玉璧弓上,並沒有弦,卻又勝過有弦,只見她手指一彈,弓身自然繃緊,對準了法梟衣。
紅菱輕哼了一聲,朗聲說道:“法王爺,還請手下留情,否則,休怪紅菱出手傷人”。
紅菱凝起了眉,手指如同撥動了琴絃那樣,噗噗數聲,只見五發玄氣齊齊而出,
玄氣擦臉而過,法梟衣的身後一棵碗口大小的樹,被攔腰射斷,跌落的樹葉,全都換成了冰凍了起來,卻是帶了寒氣的玄氣箭。
“好弓,只可惜身份卑微,以下犯上,”法梟衣悶悶哼了一聲,眼眸中,戾氣漸濃。
“轟”,就在了相持之時,又生了變故。
緋色太妃面色驟變,幾欲站不住了。
一道青白色的光影,從弱變強,如同黎明前後的啓明星,又像是一隻蓄力已久,一夕爆發的疾箭,從了那一團黑壓壓的黑幕中,掙扎欲出。
宮殿之內,月驚華手中的“斂雲”光芒大振,在方纔的一番對敵之中,那一團團煞氣,被“斂雲”迅速吞食着。
那塊原本玄力消散的墨玉晶石再度發出了光澤,在了晶石最亮的時候。
月驚華一臉凜然,櫻口輕啓,丹田內一股浩然之氣化爲了一聲雷霆暴喝,“破”。
如同后羿射日,劍光璀璨,猶如穿雲破日,那一道劍氣衝破了煞氣。
煞牢破開,“斂雲”上的晶石又化爲了黑色,彷彿剛纔的一擊已經耗幹了裡面的能量。
再次看到了晴空,月驚華不再遲疑,她的蒲隱,已經失去了作用,再過一會兒,她的身影就會顯露全無。
而且剛纔的那一劍,幾乎消耗了她所有的玄力,往嘴裡塞了一顆榴蓮丹,事不宜遲,她必須立刻離開。
就在月驚華破敵時,藏身在了蓮葉中的月塵,聽到了響聲,擡起了臉來,臉上帶了幾分詫色。他沒料到被困在了煞牢裡的,就是月驚華。
幾乎是同時,宮殿上方,掠出了兩個人影,其中的一道,看着分外眼熟。
“射,不留活口,”法梟衣不再遲疑,手中一揮。幽潭宮裡的秘密,絕不能被外界所知。點燃了火把的箭,齊齊射向了宮殿上方。
“該死,”月驚華這纔看清了宮外的情形,只見百箭齊發,自己還不成了個箭靶子。她只差破口大罵了,一眼就瞥見了下方的法梟衣,又是那廝,此仇不報,非月驚華也。
就在箭如雨點般紛紛而來時,只見了她的身後,那名紫眼小廝,手中騰起了一片紫火。
那火來勢洶洶,瞬間就吞沒了箭雨,點燃了紫色的火的箭,紛紛落下,火迅速蔓延至了整個宮殿。
那紫火猶如忘川旁開得正濃的蔓珠華沙,火石綿綿。
紫火出現時,月塵的心臟猛地一頓,像是看到了極其可怕的東西,他緊緊地抓住了那根玉管。
宮殿外,法梟衣等人,心底也是暗暗一驚,“神煌。”他沉吟了片刻,“立刻去請天將。”
月驚華見了紫火,也是陡然一驚。這種感覺,和她使用沌青蓮火時,竟有幾分相似。
那火光熊熊,頓時遮住了宮殿下方的兵衛的視線。
月驚華眉頭一皺,也不上掠,一頭扎進了水榭裡。
水榭養蓮,用得是活水,水底下,必定有通往外頭的水道。
加之剛纔的一番激鬥,水榭裡,蓮葉飄零,水面渾濁,常人很難發現水下的情形。
那名小廝眼眸中,多了幾分謔色,也不逃跑,只是跟着月驚華,一頭扎進了水裡。
月驚華如水後,暗罵了一聲,原來就在剛纔,她的隱匿之術徹底失效了。
察覺到了身後,異常的水路波動後,月驚華叫苦不迭。
她在水中無法使出小云蹤步,那名小廝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咬住了她不放。
好在月驚華料得沒錯,水榭的下方,果真有水道,直接通往了外宮。
穿過了一個水榭岔道後,身後逐漸沒了動靜。
前方遮目的水草,越來越少,月驚華暗想着這一帶也應該安全了,就要往破水而出。
躍出了水面後,四周一片寂靜。
月驚華剛要辨認身在了何方。
一個黑影,如同烏雲壓境,一隻手從了身後掠來,箍死了月驚華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