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芷沒有說什麼,沉默在彼此間拉開,顯得特別尷尬。
好在此時崑崙進來了,道:“殿下,外面有兩個人來了,說是太子妃叫他們過來見殿下的!”
蘅芷立刻道:“肯定是馮冀和袁思長!”
宋君戍道:“讓他們進來吧!”
崑崙轉身出去,喊了一嗓子,袁思長和馮冀都走了進來,兩人都顯得有些拘束。
馮冀雖然是司馬,但也只是個六品官,至於袁思長這個縣令,品級就更低了,從七品。
他們這樣的官員,是鮮少有機會能夠和太子直接對話的,感到惶恐也是正常。
一進來,兩人就跪下行禮了。
宋君戍忙起身,道:“二位大人不必多禮,請坐下說話!”
聽宋君戍這樣客氣,袁思長和馮冀對視一眼,都感到有些心安了。
馮冀本來是不願意來的,因爲他覺得宋君戍和從前來此賑災的另外兩位皇子沒什麼區別,說是來辦差,多半時間都在吃喝玩樂。
臨走的時候,總要帶走大批銀錢和貴重禮品,哪裡是來賑災,簡直是來遊玩順便斂財。
馮冀早已對此心灰意冷,所以見怪不怪,懶得理會了。
若非袁思長一力擔保宋君戍絕非宋君傲和宋君仁之流,是一心要來救濟百姓的,他拗不過袁思長的執着,才硬着頭皮來了。
宋君戍的態度,讓馮冀稍稍有些改觀。
對他們這樣官職低微的官員,宋君戍都這麼客氣,至少說明他並不是眼高於頂。
兩個人謝過之後,分別坐下來。
蘅芷命人上了茶,然後道:“殿下,我先告辭了,你們慢慢聊!”
宋君戍卻道:“太子妃不必走,也一旁聽着吧,這次要辦的事兒,你也有份!”
馮冀和袁思長都愣了一下,大概不太明白,宋君戍怎麼會讓自己的太子妃也參與公事。
畢竟在這個時代,女人都是隻管內宅的事兒,不該插手政事外務的。
宋君戍也注意到了他們的表情,解釋道:“二位大人不必表示驚訝,孤很信任太子妃,她並非一般內宅女子,太子妃師承天樞老人,醫術非比尋常,此次瘟疫要找出治療之法,太子妃要挑起重任!”
馮冀和袁思長肅然起敬。
“原來太子妃是天樞老人的高足,失敬失敬!”袁思長起身作揖,看來他也對天樞老人慕名已久。
馮冀也道:“難怪太子妃氣質不凡,又獨具慧眼!”
馮冀的意思,自然是指蘅芷觀察到他二人和其他官員不同,便主動找來的事情。
蘅芷靦腆一笑,道:“二位大人過獎了,咱們還是言歸正傳吧,雖然二位低調留下,但時間久了,必然會引起別人懷疑,殿下找你們問話這件事,暫且還是要保密!”
袁思長和馮冀點點頭。
宋君戍便開始詢問袁思長青崖縣的疫情。
袁思長道:“殿下,請您務必要儘快採取措施啊,青崖縣疫情嚴重,州牧大人已經下令封鎖縣城,禁止出入,說是爲了防止疫情蔓延,可我們心裡都清楚,州牧大人是放棄了全縣百姓了!”
袁思長說到這裡,顯得異常激動。
“微臣無能,幾次勸州牧大人,可州牧大人說這都是爲了淇州其他縣的百姓着想,可疫情不只是在我青崖縣爆發了,相鄰的青峰縣和清河縣都有病人出現,只是青崖縣更爲嚴重!”
袁思長不想放棄自己管轄內的百姓,他是當地的官員,在青崖縣任職已經有五六年了,自然對當地的百姓產生了感情。
這封鎖縣城,就等於放棄了當地所有百姓的性命,不管是染了瘟疫的,還是沒染的,都只能等死了。
關鍵是劉州牧並不想採取措施想辦法找出治療瘟疫的方法,只是簡單粗暴地封鎖了縣城,看着百姓等死。
宋君戍聽了,眉心攢成一團,問:“難道淇州沒有大夫嗎?疫情爆發到現在,就沒有人想辦法去解決嗎?”
“臣在花溪村發生疫情之處就已經請了大夫前去治療,可那瘟疫十分可怕,傳染速度極快,大夫也束手無策,還有兩個大夫也被染上了,因此縣裡僅有的幾個大夫都不敢再插手此事,連夜逃出了縣城!”
袁思長露出了痛楚之色,花溪村全村幾乎死絕了,少數幾個活着出來了,他怕幾個人也有感染的風險,所以將人單獨隔離,不敢讓他們接觸旁人。
“花溪村一共多少人?死了多少人?還剩幾個活口?”宋君戍一一問道。
袁思長將自己調查的數據呈報給宋君戍,道:“全村登記在冊二百三十三口人,疫情爆發後,至我離開青崖縣,一共死了二百零八口人,剩餘人被微臣帶出花溪村單獨隔離,然後用火將屍體都焚燒了,可還是沒能阻止疫情蔓延!”
袁思長喘着粗氣,這瘟疫就像是噩夢一樣,讓他喘不過氣來。
看着袁思長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的樣子,蘅芷都可以想象花溪村的慘狀。
屍橫遍野,死氣瀰漫,簡直令人窒息。
幾個人都沉默了下來,室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宋君戍久久未曾開口,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全村二百餘口,竟然死了就剩下三十人都不到,這是多麼慘烈的事件?
這還只是花溪村一個村子,全縣該死多少人?
如今在封閉狀態的青崖縣,又是怎樣一個人間地獄?
宋君戍幾乎不敢細想,否則就會毛骨悚然,不寒而慄,他到底還是來的太遲了嗎?
蘅芷見宋君戍臉色難看,遞上茶杯,示意他喝一口,緩一緩氣。
宋君戍接過茶杯,輕抿一口,然後呼出一口濁氣,道:“青崖縣呢?在你離開之前,死了多少人?”
袁思長臉色越發慘白,道:“不計其數,每天都在增加,每天……”
袁思長落下眼淚來,道:“微臣無能啊,竟對此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死去,就連微臣的妻兒……”
袁思長哽咽不止。
原來在這次瘟疫中,竟連袁思長的妻兒都喪生了。
宋君戍和蘅芷都看着袁思長,眼神帶着同情,也帶着無奈。
“身爲縣令,微臣本該與他們同生死,共進退,應該繼續留守青崖縣,可……”袁思長試圖解釋自己爲何沒有留在青崖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