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清脆的槍響,驟然響徹山谷,迴響不絕,震得雪沫子鋪天蓋地揚起,漸欲迷眼!
從那段戰火紛飛的歲月結束之後,劉老爺子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憤怒。而且這種憤怒,要比當初他領着部隊,收割那些小鬼子性命的時候還要來得猛烈!
因爲當時他拿槍對付的,不是人,而是畜牲!但現如今臨到半隻腳踏進棺材板了,把他逼着又擡起槍口的,不是那些畜牲,而是身上流着和他一樣血的炎黃子孫!
而且他們當初打江山,灑熱血,爲的就是世間不再有這種混賬事兒,但如今這世道卻是又變成了那模樣,這叫老人家如何能遏制心中的憤怒。
轟鳴之聲,在天幕之上盤旋許久,才漸漸歸於平靜。場內那些吆五喝六的醉漢,此時完全都呆住了,一個個更是抱頭蹲在了地上,生怕萬一再幹出什麼不開眼的事兒,惹得這位老人家也朝着他們來一梭子。他們着實沒想到這個身材瘦削的老人,竟然真的會開槍!
在槍聲響起的那一剎那,在老爺子身前蹦躂不止,叫囂着要老爺子開槍的那名醉漢,只覺得腦子裡的那股酒勁,瞬間消散,一股寒意順着脊椎骨往上。而當那炸雷般的聲音響起的時候,他更是從來沒有像那一刻般,覺得死亡離他是那麼的近在咫尺。
完蛋了,這老王八蛋,怎麼着這麼狠!醉漢覺得有什麼東西擦着自己的腦瓜門飛過,他知道那是子彈,在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完了!這條命,絕對是留不住了。頹然之下,他雙腿一軟,不禁癱倒在地,雙眼死死的盯着天空,心裡開始有些後悔自己過往做過的一切。
許久之後,貼着他脖頸處的那些冰雪緩緩融化,化作冰水向着後背流去。那刺骨的冰冷感出現的時候,這醉漢不但沒有像往常那樣指天罵地,反倒是激動莫名,甚至有種想哭的衝動!他知道自己沒有死,那一槍終究是沒有打到自己身上!
醉漢只覺得腦瓜門不知道爲何冰冷一片,伸手一摸,卻是沒摸到狗皮帽子那熟悉的手感,畏懼無比的朝四下掃了眼後,他心裡不禁咯噔一聲,只覺得半截身子都是冷的。
劉老爺子那一槍的確是朝他開的,但打的並不是他,而是他頭頂上的那扇狗皮帽子!
此時此刻,那扇狗皮帽子正靜悄悄的躺在雪地裡,朝外一股一股的冒着嫋嫋青煙,散發出一股刺鼻的焚燒臭味,而那煙氣的來源,則正是從帽子中間穿過的子彈大洞!
神槍手,這老傢伙絕對是神槍手!看着冒着青煙的帽子,醉漢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雖說剛纔劉老爺子和他站得極近,但從老人家擡手準備開槍的那一刻,直到摁下扳機的那一秒,他的眼珠子連轉都沒有轉一下。但偏偏就是這樣連瞄準和準備都沒有做的一槍,卻是堪堪擦着他的腦瓜門頂皮而過,將那扇狗皮帽子擊落。
這詭異的情形,只說明瞭一個問題,就是這位老人家怕是已經摸了半輩子的槍,而且更是把槍用得跟他自己的胳膊一樣順溜,所以才能達到這種彈無虛發的境界。
別說是他,就連林白和劉經天看到老爺子這一手,都是完全驚呆了!他們着實沒想到,已經年逾百歲的老人家,竟然還有着如此卓越的槍法。雖說劉經天在部隊裡也沒少聽說有關那些神槍手的傳說,但是卻沒想到,真正的高人竟然就在自己身邊。
在軍營裡面,有這樣一種說法。真正的神槍手,不但是用子彈喂出來的,還是在實戰裡面鍛煉出來的。而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雖然物資奇缺,但最不缺的就是實戰的機會。更不用說,當年和劉老爺子搞實戰的,還是那些無惡不作的畜牲!
而且因爲有限的子彈,就更是要求拿槍的人要儘可能的做到彈無虛發,每一槍都命中一名敵人。而在這樣的要求之下,在那個年代,神槍手層出不窮,就不算什麼稀罕事兒。而劉老爺子,便是這些神槍手大軍中的重要一員。
而且和其他的那些將軍不同,即便是到了後來提拔升幹,劉老爺子也始終都是身先士卒,衝鋒陷陣於第一線。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這麼多年下來,老人家的槍法纔沒被丟下。
“滾回去把讓你們過來強拆的人給我叫來!我要看看他究竟是長了多少腦袋,竟然敢這樣胡作非爲!”把槍栓一拉,劉老爺子猶如虎羆一般威風凜凜,盯着那領頭的醉漢,冷笑道:“老子當年打鬼子的時候,你還在家裡喝奶的,想跟我耍橫,回去吃幾年奶再來吧!”
“爺爺,外公威武霸氣!”見老爺子如此生猛,林白和劉經天在一旁也是溜鬚拍馬不停,試圖以好聽話來緩解老人家心裡的憤怒,以免使他因爲血壓陡然升高,出什麼差池。
“老王八蛋!”看着林白和劉老爺子的模樣,領頭的那醉漢心中愈發憤懣,一把抓起地上的狗皮帽子,兜頭就朝劉老爺子扔了過去,口中更是不乾不淨罵道:“臭老狗,還有你們這幾條小狗,老子先把你們弄死,再好好收拾那些小母狗!”
雖然剛纔那一槍把劉老爺子的槍技展現的淋漓盡致,但在這醉漢看來,劉老爺子那一槍不敢要他的命,就說明還是沒什麼依仗,充其量也不過是個老獵人而已!再者說了,若是今天的事情傳出去,自己以後還怎麼領着兄弟們廝混,又怎麼在外面那些大佬面前擡得起頭。
而且自己帶了這麼些人,還真就不信,收拾不了眼前的這幾老幾少。
“兄弟們,給我上!”領頭的那醉漢大手一招,領着身周烏泱泱的人羣,向着林白他們便逼近了過來,想要靠着人海戰術,狠狠的把林白和劉老爺子一行人收拾一通。
白淨的雪花,黑衣的人羣,這截然不同的兩色,恰似這世間的公義和邪佞!
“你們誰敢亂動我老首長(白龍哥)一下!”就在人羣衝到近前之時,山間的道路上猛然傳來山下村民的大喝聲,他們這些人在山下聽到槍響,頓時覺得不妙,剛一上山便看到這陣勢,只以爲林白他們受了欺負,一個個怒不可遏道。
領頭那壯漢剛開始聽到這動靜,心裡還有那麼點兒擔心,但是轉過頭一看,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雙拳難敵四手,他原本還有些忌憚這些上山的村民,但這一轉頭,卻是看到這些傢伙雖然操着傢伙什兒,但都是土裡刨食用的工具,無非是鐮刀、?頭什麼的。
不過是一羣土雞瓦狗而已,領頭那醉漢不屑的撇嘴一笑,冷冷道:“不想死的王八羔子就趕緊給我滾,誰要是給他們出頭,等會兒磕着碰着,可就別怪我蔣老三不給鄉鄰們臉面了!”
“老首長,沒想到這麼多年,俺們還能有機會跟着你揍惡人……”但話音落下,卻是連個鳥他的人都沒有,老王頭和老李頭倆老東西,更是熱淚盈眶,望着劉老爺子喃喃不休。
“白龍哥,你真不仗義……”村裡年輕的一輩,則是挺着胸脯子在那埋怨林白,道:“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總算有機會領着俺們幹一票!有這種好事兒,竟然還不通知我們!”
聽着這些人的對話,還有那躍躍欲試的表情,領頭的醉漢,也即蔣老三有些傻眼了。前幾次他上山查看道觀的時候,也不是沒和這些個村民打交道,但當時這些人一個個老實巴交,話都說不囫圇,可今個兒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有血性,難道是一個個在上山前打了雞血不成?!
“就你們這羣人還想翻了天?”蔣老三獰笑連連,轉頭望着老王頭和老李頭,怒氣沖天道:“我告訴你們,今天誰敢攔,我非把他放點血不成!”
“還放我們的血,老子跟着老首長打鬼子的時候,你這雞拔玩意兒還在尿炕呢!”老王頭和老李頭嘴上那是分毫不肯讓步,朝前逼近一步,怒聲道:“跟我們耍橫,你倒是來呀!”
“來呀,夠種的就幹啊!”不光是他們,村裡那一衆後生晚輩聞言,也是冷笑連連,一個個跟在老王頭和老李頭身後,粗着脖子,梗着腦袋,對蔣老三冷嘲熱諷不已。
一時間山上遍是罵娘之聲,各種髒話是層出不絕,而且村裡邊罵人的花樣本就極多,如今更是盡揀着下三路的招呼蔣老三這羣人,直聽得賀嘉爾和夏小青幾女是有些面紅耳赤。而且那唾沫星子與嘴脣齊飛,?頭與鐮刀齊舞的畫面,看上去還真是頗有些衝擊力。
還真別說,看着這羣山民的架勢,那些跟隨蔣老三來的醉漢心裡還真是有些發憷。
他們着實搞不明白這羣村民到底是出了什麼變故,明明一羣老實巴交的莊稼漢,怎麼着一夜的功夫就變得這般生猛!甚至還敢跟他們頂牛,互相耍橫!
華夏有句俗話,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山下的這些村民往常的確是老實巴交不假,但如今有了劉老爺子這個老首長,還有林白這個當初在村裡興風作浪的小白龍牽頭,就算是泥人都能被他們帶出三分火氣。如今在這些村民心裡,就只有一個念頭:
小白龍和老首長都在這,你們這些王八犢子還敢耍橫,那咱們就比比誰更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