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才一日,地上已千年。
坐在飛機上的林白哪裡知道在國內圍繞着他已經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此時看着窗外無比貼近的白雲,他心神那叫一個恍惚,準確的說,應該是有些畏懼。
說的好聽一點兒是未知總會讓人類好奇,然後敬畏;說的難聽一點兒,這是林白打孃胎裡出來第一次坐飛機,所以心裡邊生怯。
其實林白坐飛機也是爲了賭一口氣,想想當初他說坐火車去歐洲那嘎達時候沈凌風的眼神,林白肚子裡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坐火車出遠門怎麼了?!
坐火能夠欣賞沿途的風景,怎麼就是屌絲了?!坐在飛機上只能從這小窗子裡看着外面的白雲,就成了高富帥?!這到底是哪個混蛋規定的鳥道理?!
只是看着沈凌風那張面無表情的死人臉,林白想說這話也實在是說不出來,而且自己剛把人家六歲時候還尿牀的老底給揭了,再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教導,終究不好,好歹也是位三四十歲的大叔了,得給人家留點兒面兒不是?!
也算是爲了給自己爭一口氣,林白還是慨然的選擇了坐飛機!
孃的,要是連個小小的飛機都不敢做,還算什麼男人嘛!再者說好歹爺們現在也是身家億萬的人,說不準什麼時候要買個私人直升機玩玩,總不能到那時候再練習坐飛機吧?!
而且華夏到歐洲幾十萬公里的距離,坐火車恐怕得坐個十幾天才行,那不得把人給累死!而且不就是個小小的灰機麼,自己連家裡那三個活寶女人都能征服,難道還征服不了這小小的玩意兒?!
這麼一思忖,林白便踏上了飛機的升降架。但不知怎地,踏上升降架的那一刻,他心裡邊居然有了點兒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感慨。
等到飛機起飛之後,林白終於明白了自己上飛機前爲什麼會有那感慨了。原來他居然……暈機!
這真是打死林白都想不到的事情,好歹也是從小在茅山上打熬下來的身體,每日裡被老道搞的那些草藥養的龍精虎猛,相術修爲在相術界也是屈指可數,而今更是身上揹負着國家的神聖使命,這樣的人居然暈機,這事兒傳出去,那還有什麼面子可言?!
好在林白使出清心解鬱的法門,調理了一下體內的精氣神之後,腦海中終於是恢復了一線清明,只是這終究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小臉依舊還是煞白煞白,如同失血過多的病人一般。
“先生,您沒事兒吧?”從走廊經過的空姐看着臉色蒼白無比的林白輕聲問道。
“額……”林白尷尬的扭頭望着窗外,眼瞅着那玻璃上自己的投影,心中慨嘆莫名,虧得自己百般掩飾,卻還是難逃被發現的命運,果然是丟臉到家了!不過還好他連皮一向極厚,而且又是在陌生人面前,也不覺得太尷尬,便笑道:“沒事兒,不就是暈機麼,怕個鳥!“
卻不料坐在林白身前座位上的一個小傢伙卻是突然轉過身,伸出小手拉下眼皮,吐着舌頭對林白嘲笑道:“羞羞羞把臉丟,我一個小毛頭都不暈機,你暈什麼?!”
“小傢伙,信不信我把你給扔下去!”林白被這小傢伙戳中心事,心中尷尬不已,便對這小傢伙嚇唬道。
小孩子哪裡吃林白這套,扮了個鬼臉便轉身回了自己的座位。一邊的空姐看着這一幕,強忍着笑意,看着林白輕聲道:“先生,如果您感覺不舒服的話,隨時可以通知我們機組人員,我們會幫助您的!”
“嗯嗯,去吧。”林白看着這空姐嬌豔臉蛋上強忍的笑意,尷尬不已,連連點頭,急聲道。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沒想到居然在這陰溝裡翻了船。林白靠在座椅上,慨然道。眼瞅着窗戶上自己的臉色越來越差,林白實在是沒法子,思來想去,只得學着從書上看來別人暈車時候的辦法,依葫蘆畫瓢分散起了注意力。
既然身爲相師,那消遣的事情便是揣摩身邊陌生人的面相,以此來使自己的手段更加精煉。
“面斑身黃主夭亡,居然是個死於非命的命數,真是可憐,現在這般笑聲呵呵也是難爲他了!”林白看着身前座位上一個正在笑嘻嘻的年輕人慨嘆道。
對相術修習的越深,對於普通人的憐憫之心便越重。見多了生死,總歸心裡邊會有一些不舒服,而且見到那種對於死期將至而不自知的人,心中所帶來的慨嘆便越深刻。到了此刻,林白總算明白爲什麼很多相師到老年之後,再不給人算命的原因了。
不是因爲別的,實在是畏懼了生死的天機,也受夠了自己能看得到未來卻無力改變的宿命。
“眼光呆散少年亡,又是一個可憐人。”林白瞥了眼身前拿着本書正在做習題的小傢伙一眼之後,嘆息出聲。
“不對勁兒啊!”林白眼光一撇看到這小傢伙身邊男人的模樣,心裡邊頓時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豬眼昏沉赴法場,怎麼着這架飛機上死於非命命數的人這麼多?!”
心中感慨了一聲之後,林白也沒做聲,悄悄起身,打開天眼,往這飛機上掃視了一圈之後,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皮如繃鼓神滯死,兩腳拖地命不長,無神流尚郎應亡,神魂不定遭危難……”
我擦咧!自己這是倒了八輩子的黴,居然坐上了這樣一架死機。原來林白這一眼望去,居然發現這飛機上的乘客,無論男女老幼,居然頭上都頂着一團死氣,眼瞅着就是馬上要死於非命的命相。
救人還是不救,這是一個問題!林白心裡想起了莎翁陛下哈姆雷特的經典對白。這飛機上大概有三百來號人,也就是說三百來號性命擺在了林白的面前。
關鍵是這麼多人如果施展術法的話,恐怕不用任何疑慮,天地就會對自己反噬,而且這還是在天上,天雷劈下來的話,那叫一個輕鬆。
林白正在思忖的時候,之前那個羞辱他的小傢伙走到了他身前,扯着他的褲腿,可憐兮兮的望着林白,而那小傢伙的爸爸此時也是帶着笑容看着林白。
“叔叔,剛纔是我不應該嘲笑你,爸爸已經訓過我了,現在我請你吃糖糖,你原諒我好不好?”小傢伙可憐兮兮的看着林白輕聲道,眼窩有些發紅,一看就是剛被自己家長給訓斥之後的模樣。
沉吟了一下之後,林白接過小傢伙遞過來的硬糖,笑眯眯道:“小朋友,你比叔叔我厲害多了,這麼一點兒就不暈機!”
“叔叔,你吃糖吧,吃了糖就也不暈機了!”小傢伙笑眯眯的對林白做了個鬼臉之後,躲回去繼續開始他的寫作業大計。
感覺到小傢伙父親帶笑投向自己的眼神,林白微微點頭示意,然後將手中捏着的糖果剝下糖衣塞進了口中。
甜,從舌頭上的味蕾直接甜到了心窩。
生活和這糖果多麼的想象,有的糖果是蘋果酸的,有的甚至是帶着一點兒艾葉的苦澀,但是不管哪一種糖果都能夠給人帶來歡愉。
但你想要品嚐這一切都要在一個先決條件上,那就是活下來,因爲只有活着纔有資格去品嚐生活這枚糖果帶給我們的味道,不管那是什麼味道,不管到底是快樂還是悲傷
林白掃了一眼飛機上黑壓壓的人頭,有的人臉上帶着歡愉,有的人靠在椅子上閉着眼睛安靜的睡覺,有的人焦灼的看着時間等待着飛機降下的那一刻,也有人臉上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盯着走廊裡行走的空姐姣好的身段,……
從機翼一側照射進來的昏黃陽光照亮了這架在雲層上空飛翔的大鳥,也照亮了飛機窗口一側那個一臉凝重的年輕人的心。
看着這些人的面容,林白握緊了拳頭,心中做了一個決斷。
不管以後等待他們是甜的糖果,還是艾苦的糖果,他們都有資格自己去剝開那層糖衣,自己去品嚐那些停留在遙遙不可知未來的滋味。
所以,林白決定出手,不管出手之後,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怎樣的一個結局,他都必須不計後果的讓這些人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