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闌珊,燕京城內霓虹舞動,歌舞昇平。各大主幹道均是車水馬龍,而在故宮博物院的前方,更是擠滿了熙熙攘攘遊覽的人羣。人們歡聲笑語,好一派盛世之景。
遠在金陵發生的一切,這裡的人們無從知曉;而這些人同樣不知道的是,今晚之後,將在燕京城內發生一件幾乎等同於翻天覆地的大事!
但也許就算是這些人知曉,恐怕也不會做出太大的反應。這座傳承了七個王朝的城市,不管是地上,抑或是地下,都已經習慣了勾心鬥角的事情。那故宮房檐上的嘲風也早習慣將一切見聞吞入肚中,裝作一切都沒發生過。
從陳北煌在燕京城消失之後,常泛浮活的一直很寂寥。趙鯤鵬和韓凌峰這兩個人因爲當初常泛浮擺他們一道,讓他們昧着心去和陳北煌勾搭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是以等到陳北煌事件平息之後,常泛浮在小圈子內的名聲也徹底被這兩人搞臭,再沒人樂意和他來往。
這變故是常泛浮根本沒有想到的,按照他當時的本意,是想要做一棵牆頭隨風搖擺的稻草,什麼地方風大就往什麼方向倒,但他沒想到的是,林白在這件事上做得居然如此乾脆利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解決掉了陳北煌,讓他根本沒有向雙方投誠的機會。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當時幫襯着老劉家的那些家族此時也都是雞犬升天,將敵對的那幾個家族的蛋糕徹底分割,而這裡面卻是沒有他們常家的一口羹湯。
而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之後劉家和賀家的迅速結盟,而且在林白和賀嘉爾之間婚約生效後,更是直接讓這兩個龐大無比的家族融爲一體,成爲燕京城新一代的無冕之王,隱隱然更是有在諸家族之中執牛耳之勢,即便是當今那位都重視無比。
有人扶搖直上,便得有人挪挪位置墜下雲端。不幸的是,在形勢的逼迫之下,常家便成了這個墜下雲端的犧牲品,家族中大部分長輩的官職在換屆後要麼調任冷衙門,要麼就直接打回原型,甚至連生意場上的一些事情都被其他一些家族暗中使絆子接手。
這一切的一切,常家人如何能沒有怨言,更是怨恨他們當初保持旁觀沒有去和劉家聯手。尤其是隨着常家的沒落,這種哀怨聲越來越強烈,隨之而來的便是對當時影響家族決策的常泛浮的埋怨,更有許多人聲稱,如果當時不是他,常家怎麼着都不會變成現在的模樣。
這件事情,常泛浮不想解釋,也無法解釋。雖然這些人抱怨的話不好聽,但卻是事實。心中的一切仇怨,一切仇恨,他盡數將其歸在林白身上,思忖有一日他能夠重新翻身的話,便將這個讓他幾??他幾乎變成過街老鼠的林白踩在腳下。
但這件事情談何容易,尤其是在林景行誕生之後,發生的那件轟動燕京城所有小圈子的事情後,更是叫他心中存着的最後一點希望之火都要熄滅。
希望不在,命運多舛,衆叛親離,所能做的除卻借酒澆愁之外還能有什麼?!
“常少,還是少喝一些吧,酒烈傷身!”常家垮了之後,常泛浮之前養的那些食客也是樹倒猢猻散,倒是這當初跟在他身邊的那名獐頭鼠目的老人倒是一直不離不棄,對別人的白眼也是不聞不顧,只是跟在常泛浮身邊,即便是常泛浮自己趕他都不曾離去。
常泛浮聽到這獐頭鼠目老人的話語,仰頭灌下一口烈酒,道:“黃庭老頭,喝酒傷了又如何?除卻酒醉解千愁之外,你還能給我找出來另外一個消愁的好辦法麼?”
“我當初見着常少你的時候便給您看過相,您命中三十有一劫,但劫後卻是有大機緣,只要把握得住,定然能夠一飛沖天,掃蕩寰宇。常少你萬萬不能再妄自菲薄,還望珍惜身體,調養心性,靜等那時機的到來!”黃庭見狀輕嘆了口氣後,安慰道。
“相面?!放屁!你還說那陳北煌氣運滔天,未來不可限量,他現在是個什麼下場,死在哪裡估計都沒人知道!”常泛浮朝地上呸的一聲吐口濃痰,醉眼惺忪的盯着天上人間貼着封條的大門,放浪大笑道:“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眼看他傻逼了!”
黃庭聽到這話,徹底沉默,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去開口。當日常泛浮棋差一招,其中的確是有他的一部分緣由在內,如果不是當初他那麼一口篤定陳北煌‘氣運滔天,未來不可限量’,恐怕常泛浮也不會不做個兩手準備,常家也不會有今日之局。
“既然常少你要喝,那我就陪你喝!”黃庭嘆了口氣,一把從常泛浮手裡奪過酒壺,仰頭灌下一大口,仰天怒吼道:“直娘賊,別讓我找到機會,否則一定鬧個天翻地覆!”
夏風狂卷,天幕之上烏雲呼啦啦聚集而來,其中更是隱隱有雷霆怒火,噼啪出聲。豆大的雨點剎那間裹挾而至,劈頭蓋臉砸在二人身上,只是短短的片刻功夫,身上衣衫便已溼透,雨水更是順着頭頂的髮絲淅淅瀝瀝往下滴個不停,兩人的模樣看上去倉皇至極。
“好兩條喪家之犬!”就在這時候,從長街的一側傳來一個幽幽之聲,聲音尖銳刺耳。
這長街自從天上人間被查封之後,不少人忌憚此地的晦氣,鮮有人前來,更不用說是這種大風大雨的天氣。常泛浮和黃庭轉頭望去,卻是看到長街的一側,此時多了一個身着白色唐裝,面容清雋的老人,說話的不是這朱師昇又是哪個。
“老子是不是喪家之犬和你有狗屁的關係,看不過眼就給我滾!”雨水一澆,酒意上涌,常泛浮心中那股子鬱悶之意陡升,聽到朱師昇這話,當即怒聲斥責道。
“常少息怒!”這老人眼中精光閃爍,行走之間滿是仙風道骨之意,顯然不是俗輩。黃庭朝朱師昇打量幾眼後,急忙伸手扯了扯常泛浮,然後衝朱師昇一拱手,沉聲道:“這位老神仙,常少酒喝得有些多了,您老切莫見怪。”
“看相的功夫不怎麼樣,但是看人的本事還有些,倒也對得起你的名字!”朱師昇聞言冷冷一笑,轉頭看着常泛浮沉聲道:“你想不想有朝一日能將那林白踩在腳下,讓他擁有的一切盡數歸你,讓當初你因他受到的恥辱盡數洗清?”
“想又怎樣,不想又怎樣?”常泛浮冷冷一哼,仰頭灌了口酒,不冷不熱道。
看到常泛浮這態度,黃庭想要規勸,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得朝着朱師昇抱歉一笑。
朱師昇根本就沒有理會黃庭的示好,冷眼看着常泛浮,淡然道:“想的話,我可以幫你!不想的話,我另找他人。這四九城裡別的不好找,但找個狼子野心之人卻不見得是件難事!”
聽到朱師昇這話,黃庭驚喜莫名!從這老人一步步走來時候顯現的氣勢,他便覺得此人絕不一般,此時聽到這話,更是顯得這人定是非同凡響之輩,說不得自己給常泛浮看相之時,所看到的那大機緣就是應在這人的身上。
“常少,答應他!趕快答應他!”黃庭眼角狂跳不止,伸手扯扯常泛浮衣角,催促不已。
常泛浮長身而起,盯着朱師昇上下掃視了幾眼之後,冷笑連連,道:“我爲什麼要答應你,你又能給我什麼好處?劉賀兩家合二爲一,聲勢無兩,就憑你這空口白話,便想讓我去觸碰他們,你以爲我是傻子還是什麼?”
“你若答應,我便許你一世榮華!”朱師昇冷然開口,然後手一抖,朝常泛浮扔去一疊過了塑封的資料,沉聲道:“如果我沒有些東西,如何會做這些事!”
常泛浮伸手將那疊資料接過,漫不經心朝資料開頭位置掃了一眼後,渾身顫抖不止,但再朝下一看,面上神色卻是顯得有些怪異,但他臉上那桀驁的神色終究是盡數消解,盯着朱師昇上下掃視幾眼後,沉聲道:“單憑這些東西如何能叫人相信?!”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覬覦他們的總不會只有你一個!這些東西足夠你在四九城翻騰起風浪,若是連這一點兒你都做不到的話,那就當我眼瞎選錯了人!”朱師昇冷笑一聲之後,接着道:“而且你現在還有別的選擇麼?”
常泛浮沉默以對,他很清楚手上這疊資料的分量,誠如朱師昇所言,如果自己能夠善加利用的話,的確能夠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甚至有可能讓自己完成心願!
黃庭此時已是喉頭發乾,眼中冒火焰,希望常泛浮能夠不假思索的答應身前這個神秘人!
常泛浮沉吟良久之後,將資料塞進口袋,盯着身前的朱師昇沉聲發問:“你想借助這件事情要什麼,我不相信這世上會有白撿的好處!”
“當問的就問,不當問的不要問!還有你,也不必費心猜測,如果連你都能算出來老夫,那林白早就把我殺了!”朱師昇冷聲開腔後,朝長街外便走去,身影悠長,仿如巨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