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室裡的那一幕過去,吳雙已經回家三天了。
剛回家的那天下午,看着記憶中的土牆瓦片,聞着熟悉的鄉土氣息,吳雙激動得晚上幾乎睡不着覺。
怎麼能不興奮呢?看着日曆上真真切切的“西元1993年1月5日”幾個大字,吳雙想了又想。重生了,她熟知這之後的20年社會發展軌跡,只要能順應潮流,抓住機遇,她就一定能帶着媽媽和外婆改變命運吧?
回家的第一晚,想起種種發家致富的法門,吳雙是非常興奮的。
可是隨着三天的時間過去,重生的驚喜漸漸淡了,吳雙不由有點茫然了。
這一年祖國的經濟大發展是沒錯,這一年有很多人下海暴富也沒錯,可是這一切對於吳雙來說又有什麼用呢?
她現在不過還是個6歲的小蘿莉,就算她擁有前世的記憶,就算她能預知未來走向,她又能改變什麼呢?
屋外又下起了大雪,吳雙趴在窗臺上看着外面飄飄灑灑的雪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剛開始重生到童年她還開心不已,可是現在,看着自己這小手小腳的,連給外婆幫忙幹活都出不上力,吳雙不禁有點灰心喪氣。
正鬱悶着,劉老太太從大門外進來,手裡拎着一個紅色的小桶。
見吳雙趴在窗邊,窗戶還開着一半,劉老太太立即瞪眼道:“又又,你怎麼趴那兒?快把窗戶關上,你傷還沒好,再凍着可怎麼得了?”
“外婆,我的傷好了,我也不冷。你以後不要再專門給我做菜了,我隨便吃什麼都行。”
吳雙雖然不想再悶在屋子裡,但是外婆回來了,她還是乖乖的關上了窗戶。
這兩天,外婆簡直把她當作重症病人一樣,非讓她臥牀休息。除了刷牙洗漱、上廁所之外,外婆就不准她出屋了,可把她憋壞了。
不僅如此,外婆還想着法給她補營養。家裡的老母雞殺了兩隻還嫌不夠,這不,又去鄰村的魚塘買了魚!
家裡的條件差,平時若不是過年,這雞魚根本捨不得吃。這兩天外婆這樣給她補,早嫉妒得二舅媽嘴都說酸了。幸好是已經分家了,否則,肯定又有一場吵鬧。
不過二舅媽不吵了,就直接讓劉小寶過來蹭飯。
劉小寶來了,大舅家的招弟和來弟兩個表姐,自然也要過來的。三人都是狼吞虎嚥的類型,吳雙如果真是小孩子,可能會覺得有人搶了她的好東西,可現在吳雙是蘿莉身御姐心,又怎會和小孩子計較呢?她只是心疼外婆的辛苦。
劉老太太進屋把小桶放下,過來摸了摸了吳雙的手,覺得熱乎着,這才放了心,但還是叮囑道:“就算不冷也不要開窗戶,外面寒氣大!”
“外婆,我知道了。”吳雙乖乖點了頭,看到小桶裡的魚比前兩天還多,她不禁有點心疼:“外婆,我真的好了,你怎麼又買這麼多魚啊?下次別買了,我不喜歡吃魚呢,刺多!”
“你媽今天回來,特意多買的。”劉老太太摸摸吳雙的小臉,笑得滿臉慈祥。
吳雙原本還在心疼着外婆的錢包,聽說媽媽要回來了,頓時開心的眼神閃亮:“媽媽要回來了?太好了!”。
在吳雙的童年時代,她能和媽媽在一起的日子其實很少。
劉向雪年輕時是在縣城的服裝廠上班,廠裡三天兩頭加班,所以劉向雪平時都住在職工宿舍,只有休息時纔有時間回家看女兒。
這次按說劉向雪還要等幾天才能輪休,但劉老太太見吳雙這兩天蔫蔫的,就到村部給劉向雪打了電話,劉向雪這才急忙跟人換班趕回家。
聽說媽媽回來,吳雙更加坐不住。
她記憶中媽媽的樣子,幾乎全都停留在生病的時候了。而媽媽現在還年輕健康,想想就讓她激動。
其實媽媽生病,也都是因爲她。
原本媽媽在服裝廠上班,身體一直挺好的。但她上初中那年,媽媽爲了讓她有更好的生活,就跳槽去了一家化工廠。化工廠工資很高,可惜有一次事故爆炸,毒氣泄露,全廠大半的工人都中毒了,媽媽不幸也在其中。
後來化工廠倒閉,賠償的那點錢還不夠媽媽兩個療程的醫療費,家裡又沒有錢給媽媽徹底治療,於是媽媽的身體就被拖垮了。
想起媽媽上輩子躺在病牀上的憔悴和無助,吳雙的眼底涌上一層水霧,她暗暗在心底發誓,這輩子,她一定不能再讓媽媽受那些折磨!她一定要想辦法賺錢養家,再不讓媽媽那般辛苦。
看到吳雙眼裡水盈盈的,劉老太太不禁笑了:“你這小丫頭,前兩天偏不讓我告訴你媽,看看,還是想媽媽了吧?”
“是啊,我想媽媽了……”吳雙低頭擦擦眼睛,心底有無數回憶翻江倒海。
外婆不知道她是重生的,所以外婆就不可能理解,她到底有多想媽媽!
她不是半個月沒見着媽媽了,她是和媽媽相隔了整整十年啊!
重生的第一天,爲了不讓媽媽擔心,她還能故作堅強地等待着。可是現在聽到媽媽就要回來了,她恨不能長出翅膀去迎接媽媽!可外婆肯定不會讓她跑出來的,她只能呆在屋裡望眼欲穿。
正心焦時,劉來弟從外面跑進來,一邊跑一邊喊:“又又,小姑回來啦,小姑買了糖,回頭分我點啊!”
劉來弟是劉向國的二女兒,比吳雙大了3歲,平時和吳雙不算好,但每到劉向雪回家時,她總是殷勤的跑來和吳雙姐妹情深,因爲她想要劉向雪買來的那些零嘴兒。
吳雙一向不喜歡這個愛鑽營的表姐,不過此時她很歡喜劉來弟的消息,當下立即開心的答應:“恩!我媽到哪兒了?你在哪兒看到我媽媽的?”
“小姑在衛生室那兒和徐大夫說話呢,估計一會就回來了。”
劉來弟喜滋滋的跑進屋,眉開眼笑的向吳雙表示親密:“又又,回頭我替你作證,那天明明就小寶推了你!等小姑回家,讓小姑揍他!”
劉小寶是劉家這一代唯一的男孩,平時全家人都寵着。就是劉向國有好東西時,也都是先緊着劉小寶。所以劉來弟早就看這個堂弟不順眼了,逮着機會,她沒少落井下石過。
吳雙熟知二表姐的心思,但是她現在只盼着能早一點看到媽媽,纔不想讓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浪費她的時間呢!
因此吳雙敷衍的笑笑:“二表姐,那天的事過去就算了,等會我媽來,糖你都拿去吧,我現在不喜歡吃甜的了。”
“啊,真的?”劉來弟一聽吳雙這麼大方,立即把劉小寶拋到腦後,激動得臉上冒光。
吳雙懶得看她,兩眼緊盯着門外,只盼着下一秒媽媽就出現了。
沒等幾分鐘,大門外的雪霧裡漸漸現出一個黑色的苗條身影。
吳雙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再也忍耐不住,也不管外婆事後會怎麼訓她了,她騰地一下衝出去,直接撲向媽媽:“媽媽!”
劉向雪看見女兒,連忙伸手迎接:“又又,頭上還疼嗎?別跑太快,小心滑倒。”
吳雙看着媽媽年輕的容顏,眼淚情不自禁地奪眶而出。
時隔了十年啊,她終於再次看到媽媽,她有好多話好多話想跟媽媽說,可此時此刻,她全都說不出來,只能緊緊抱住媽媽,竭力把心裡的激盪壓下去。
劉向雪以爲女兒在撒嬌,笑着把她抱起來:“又又想媽媽啦?媽媽也想又又呢,走,我們回屋去。”
吳雙太激動了,一時失神,沒想到媽媽竟把她抱起來了,她頓時窘得滿臉通紅。
她不是真正的小蘿莉呀,她是心靈成熟的25歲大姑娘啦,怎麼能讓媽媽再抱着她呢?可是媽媽懷抱真的好溫馨,她忍不住又要貪戀這一刻的滿足。
劉向雪把吳雙抱回堂屋,見劉來弟在這兒,隨手抓了一把糖給她:“來弟,拿去吃吧,給你姐也留幾塊。”
劉來弟接過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告狀:“小姑,我跟你講,那天是小寶把又又推倒的,你這回好吃的都別給他啊!”
劉向雪聽着皺了皺眉,手勢頓了一下,又多抓了幾把糖果給她:“這事小姑知道了,你去玩吧,回頭來奶奶家吃飯,小姑今天買肉了。”
“哦!”劉來弟一聽有肉吃,也顧不得再拿糖果了,興高采烈地跑出去了。
劉老太太站在旁邊鬆了一口氣,其實她給女兒打電話時,只說吳雙在山上摔倒了,並沒有說原因。她不是爲了袒護孫子,而是吳雙的傷不重,她不想再讓女兒因爲這點小事和兒子家鬧矛盾。
現在看女兒知道了也沒生氣,劉老太太欣慰之餘又有點替女兒委屈,連忙拎起魚桶對劉向雪說道:“三丫,你陪又又說話吧,她想你都想哭啦!我去殺魚,回頭燒頓好的,叫上你大哥二哥都來吃!”
劉向雪聽到“大哥二哥”,臉上神情淡了淡,“行,媽你注意點,別傷着手。”
吳雙見媽媽臉色不好,連忙拉了拉劉向雪的袖子,佯裝撒嬌地笑道:“媽媽,除了糖果,你還買了什麼好吃的?快給我看看。”
“嗯,媽媽買了好多呢,有瓜子、有話梅,還有怪味豆……”劉向雪看見女兒的小臉,重新又高興起來,一樣樣把包裡的美食拿出來。
吳雙看着媽媽動作輕盈的模樣,心裡充滿了莫大的滿足。
此時此刻,媽媽的健康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從現在起,她一定要努力守護住媽媽的健康和快樂。
吳雙正盯着劉向雪看得入神,忽然覺得腦袋一痛,隨即她就發現腦袋裡好像莫名其妙多出來一樣東西!
這是什麼東西?吳雙驚訝的睜大眼睛,一般人都很難看到自己腦袋裡的情形,可是現在她卻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腦海裡有一個金光閃耀的圓盤!
這玩意爲什麼會跑到她腦海裡?正當吳雙想要仔細去看清楚那圓盤時,圓盤卻突然消失不見了,隨即一行古樸的隸書出現在她的眼前。
“劉向雪,皖北鳳尾人,生於西元1965年……純陰體質,命有情劫,35歲之後……”
眼前顯現的字數不多,到35歲之後,吳雙就看不到了,可即便是這短短的內容也把她驚呆了!這明顯是媽媽的生平信息啊,爲什麼會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還有那半文言半白話的行文方式,簡直就像是電視裡的算命先生在唬人一樣,難道她那個圓盤竟是給算命的?只是說媽媽命有情劫她能理解,那句“純陰體質”又是什麼意思呢?就算在醫學上,她也從未聽說過什麼純陰體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