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被陷流沙裡嚇到了,再不敢騎馬亂躥,乖乖地坐在馬車上。閒得無聊,也只從自己的馬車挪到李緋綾的馬車,再從李緋綾的馬車又挪回自己的馬車。
過了正午,趁着花燭淚睡午覺,李緋綾取笑地問小妖,“你昨晚一把石頭剪刀布就把去下聘禮變成送嫁了呀?”糗得小妖臉紅脖子粗,恨不得鑽馬車縫裡去再也不要出來了,繼而遷惱花燭淚,連續兩天沒理花燭淚。晚上死活不肯回自己馬車裡睡,死皮賴臉地抱着李緋綾的胳膊要和小姨睡。
花燭淚這不擔心李緋綾萬一誤把小妖當作李緋煙,生出什麼事嗎?百般不願意。李緋綾也有些無奈,她也擔心萬一自己晚上做夢要是哭了,讓小妖逮到多出醜啊!可小妖是吃了稱砣鐵了心不肯回去睡,寧肯跑去露天地裡打地鋪睡冷風也不樂意。
花燭淚一聽,打地鋪,頓時樂了,就你這被寵壞的千金大小姐樣打地鋪能睡得着?不出一柱香時間還不回馬車上來?她就抱着雙臂窩在馬車上等着小妖爬回來。
李緋綾知道小妖的身體不好,特別是受不得寒,一見小妖打地鋪,趕緊將小妖拉回自己的馬車,就怕這小姑奶奶凍壞了。大不了她今天晚上不睡覺。
花燭淚聽見李緋綾的動靜就知道大事不妙,推開馬車門,還沒來得及攔,小妖已經鑽進李緋綾的馬車,並且將馬車門關上。臨關上馬車門前,小妖還得意地衝她吐吐舌頭,氣得花燭淚直瞪眼,直想衝過去拆了李緋綾的馬車。可也只能想想,拆李緋綾的馬車挨頓揍事小,以後讓李緋綾那病秧子睡哪?總不能讓李緋綾在外面凍着吧?到時候絕對得和她們擠一輛馬車,這像什麼話?她鬱悶地鑽回自己的馬車,躺下,看着空空如也的懷抱少了個人,頓時覺得這馬車好空曠好淒涼啊。
小妖跟花燭淚相處這麼久下來,也是被抱着睡習慣了,她睡在李緋綾的身邊,沒人抱着也覺得不舒服,冷呀。於是擠到李緋綾的身邊,喊一聲,“姨”,紅着臉小小聲說:“抱着睡好不好?有點冷。”
李緋綾一怔,這娃多大了?還要抱着睡!
兩輛馬車並排停着,花燭淚就算沒內功加耳朵背也能聽得見,何況是內功好到掉根針也能聽得到的地步。她一聽到小妖這弱弱的要抱的聲音就跟有人在燒她頭髮一樣,坐起來,就想衝到李緋綾那邊和李緋綾換地方睡。可外面還有那麼多護衛、侍婢,當着那麼多的下人,怎麼着也得顧及大家的顏面。花燭淚又躺了回去,憤岔地想:你李家的人都是陰寒體質,個個身體都偏涼,抱在一塊兒能取暖?凍死你們娘倆!
想到“娘倆”二字,她又稍微安了點心,李緋綾是把小妖當成姐姐和自家的孩子在看,應該不會亂來。
“睡吧。”李緋綾輕柔的聲音又傳來。
“嗯。”小妖低低地應一聲,過了一會兒,突然又冒出句,“耶,小姨,你的皮膚好滑。”
花燭淚聞言頓時火大,你摸李緋綾幹嘛,她皮膚滑老孃的皮膚不滑?她是你姨,有去摸她,還有沒有大小!奶奶的!李緋綾,你就讓你侄女吃你豆腐啊!你還有沒有點長輩樣啊!花燭淚簡直要抓狂了。
“疼嗎?”小妖低低的聲音又響起。
疼嗎?什麼疼嗎?花燭淚的腦子裡想起不純潔的畫面,警醒地坐起來,這兩人在幹嘛?真要**?
“什麼?”李緋綾又問。
“穿耳洞啊。師傅說要給我穿耳洞,可我怕疼。”
花燭淚吁了口氣,原來是問這個呀。她再次躺回去,覺得明天怎麼着也不能讓小妖到李緋綾那裡睡,不然受折磨的是自己。算了,不想了,睡!眼睛一閉再一睜,天就亮了,小妖就回她的懷抱了。
小妖纏着李緋綾喋喋不休地絮叨半天,聲音裡終於有了睏意,不多時隔壁馬車就安靜了。
崑崙地界地勢複雜險峻,又屬塞外,朝廷對這裡是鞭長莫及,而崑崙一帶的局勢也是十分複雜。北有崑崙派的玉虛宮,而崑崙派又分裂爲刀宗和劍宗,一派附屬到惡人谷,一派歸屬到浩氣盟。另有東西崑崙兩高地駐紮了浩氣盟與惡人谷兩勢力的大營,兩勢力每日摩擦不斷,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戰,兩派之爭在這裡演繹得格外熱鬧。好在兩邊都給小妖或花燭淚面子,睜隻眼、閉隻眼也就放他們過了關卡,讓他們過了。
終於,一行人穿過惡人谷的重重關卡,穿過一片冰天雪地,到達傳說中的惡人谷。
惡人谷雖處崑崙深處,雖沒有雪,也不若小妖想象中那邊如同世外桃源般流水淙淙、綠樹蔥蔥。這裡,怪石嶙峋,山石剛烈,草木崢嶸。乍一看去,蒼涼蕭索,儼然地獄。再一細看,又透出分滄桑的肅穆。就像是經歷了無數磨難,一點點一滴滴累積起來的。
在小妖的印象中,惡人谷就該是一幫窮兇極惡之徒聚在這裡吃香喝辣過着酒池肉林的荒淫生活。可沒想,居然是這般模樣,眼前的一幕,讓小妖隱隱感到震憾。能在這窮山惡水般的地方紮根生存,那是怎樣的一羣人?生活,也極不容易吧!
進谷後沒多久,就到了一條岔路口。小妖在岔路口的路牌上看到一條指向惡人谷內谷——烈風集,另一條則是通往毒皇院!
毒皇院?肖藥兒!小妖頓時眼睛一亮,手指向叉路口,“走這邊,師傅在那。”
花燭淚原本正與惡人谷的巡邏弟子打招呼,聽到小妖的聲音忙回頭,說:“不忙,先見我師傅,我再帶你去見你師傅。”
照理說,這是惡人谷,理應先拜會主人,可是小妖掛記師傅,想先見師傅。而且,她和花燭淚的婚事,她也想讓師傅知道,去和花燭淚的師傅提親,也希望師傅在場嘛。於是,小妖便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花燭淚問:“那要是你師傅不同意呢?”
“我小姨同意呀,讓小姨去說服師傅不就行了。”小妖說話間,俏皮地向坐在馬車裡的李緋綾擠擠眼,“對吧?小姨。”
“先去見米麗古麗吧。”李緋綾說,“既然都到了惡人谷,找曹將軍也不必急在一時。”
“哦。”小妖聽到李緋綾發言,也只得依從。
進入烈風集,便見惡人谷的山勢陡峭,一棟棟屋宇竟座落在懸崖峭壁之上,只有那懸空的棧道相連。谷內四處都有守衛駐守、巡邏,不時能看見有弟子在練兵,其戒備之森嚴,比浩氣盟猶過幾分。
“貴客大駕光臨惡人谷,王遺風有失遠迎,還望見諒!”伴隨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只見一個身着雪色大袍的男子自山崖上飄然而下。其翩然身姿,猶似踏鶴而來的仙人。那男子落在馬車前,周圍的惡人谷弟子紛紛行禮拜見。
小妖朝那人望去,只見那人年約四十,一頭長髮隨意地披散,遮住大半臉頰,襯上幾縷垂下的鬍鬚,二分隨意,八分頹廢;但那雪色的華麗長袍,那挺拔不羈的身姿,又隱隱流露出幾分指點江山的王者霸氣,令人望而生畏。這就是聞名江湖的惡人谷谷主“雪魔”王遺風。幾分落拓不羈的霸氣,幾分頹廢。在他身上感覺不到浩氣盟盟主謝淵身上的那種奔騰豪邁的陽剛烈性,相反是一種狂放的憂鬱。
“小妖見過前輩。”小妖躍下馬車,衝王遺風行了一個晚輩禮儀。
王遺風衝小妖作了個託手的姿勢,同時掌中卷出掌風將小妖扶起。他沒說話,但那意思已說明讓小妖勿需多禮。
李緋綾款款踏步下了馬車,朝王遺風略施一禮,笑道:“王兄,深谷一別二十五載,別來無恙!”
小妖聞言倒是一驚,王遺風和她小姨以前見過?王遺風去過朱雀谷?
花燭淚也略感意外,她沒想到谷主居然親自到大門口接李緋綾。小妖的這個姨好大的面子!
李緋綾與王遺風幾句寒喧過後,兩人便朝谷內走去。其間提到李緋煙,提起王遺風與李緋煙切磋武藝的事,再想到如今的李緋煙,兩人的神情皆是一片黯淡。
花燭淚與小妖跟在兩人身後,發現這兩人好奇怪,都不像一般的主人與客人那般噓寒問暖盡是客套話,竟是各自沉默無言,但在兩人間並未感到不合的疏遠與冷淡氣息,倒像是好友並肩行走散步似的。
待行至內谷集市,李緋綾才又言:“王兄想必已知小妹已番前來所爲何事?”
王遺風道:“略有耳聞。”
李緋綾又說:“小妹想請王兄作媒,如何?”
花燭淚聞言又是一怔,若是谷主作媒,師傅不管是喜歡不喜歡小妖,只怕都得點頭答應。再一想,談親是該有媒人,之前原想江湖女兒可少去這般枝節,卻沒想到李緋綾居然想讓王遺風替她們作東媒。
“哈哈哈哈!”王遺風突然一陣大笑,跟着爽快答應,“好!我替她二人做這個媒人!”
小妖悄聲對花燭淚嘀咕問道:“他笑什麼?”
花燭淚低聲回答:“咱們兩個女人成親,也就谷主這等狂放不羈、不受世俗禮教束縛之人才敢應這媒人的差事。”
李緋綾衝王遺風一抱拳,也不稱謝。
待到達王遺風的住處,李緋綾令人將送給王遺風的寶劍呈上來,王遺風看一眼,笑笑也就收下了,交給邊上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小妖見那少年一身襤褸衣衫,身材欣長骨骼纖細,但身體精壯、肌肉結實,肌肉間充滿力感。“小瘋子莫雨!”十大惡人之一的莫雨,王遺風的高足,年齡最小,卻是惡人谷里人人聞之喪膽的人物。
莫雨低頭立在王遺風的身側,抱着劍匣,頭都沒擡一下,對她們幾人當作沒看到似的,招呼都沒有打一個。
小妖心想,這惡人谷的人還真怪耶,好像彼此都不用講什麼禮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