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陽猶預未決,小妖甩着她的袖子拖長聲音喊:“師傅……”
李緋綾見狀,也出言相邀。曹雪陽本就想去,李緋綾再出言相邀,於是順水推舟便應了下來。
小妖和李緋綾向於睿道過謝後,李緋綾當場下令要衆人即刻趕往玉虛宮。
一行人頂着經過玉門關,到達崑崙長樂坊暫作休整之後,便星夜兼程直赴崑崙玉虛宮。
玉虛宮建在雪山之上,放眼望去,皚皚的一片冰雪世界。崎嶇的山道又險又滑,爲保險起見,一行人不得不棄馬步行。小妖與李緋綾即使身上裹着厚重的貂皮披風,兩人忍冷得有些禁受不住,一邊爬山一邊用內力禦寒。
花燭淚要照顧小妖,無暇顧及李緋綾。小妖放心不下自家小姨,於是託付師傅曹雪陽照顧。
爬至半山腰,在一岔路口看到一座亭子,亭子前立着一指路牌,往上是去玉虛宮,往右則是往小遙峰。
亭子裡架着一個火盆,幾名身披白色毛皮披風的女子圍在火盆邊取火,即使坐在火盆邊,在這風雪地裡仍冷得瑟瑟發抖。
“來了!”其中一名女子見到小妖她們,立即起身,並且將劍握在手上。她望向小妖一行人,喝聲問道:“來者何人?”
李緋綾呵着氣,擡起頭朝她們看去,視線飛快地從她們中間掃過,便見模樣秀美、風韻成熟的女子正坐於火盆正中央烤肉。“玉蝶兒?”果真還活着!
玉蝶兒也見到李緋綾,忙放下手中的烤肉幾步迎過去,“二小姐,你……你……你當真來了!”她又驚又喜又是激動地叫道。“凍壞了吧,來,趕緊來烤火。”一邊說着一邊替李緋綾拍身上的積雪,雙把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裹在李緋綾的身上,又拉着李緋綾進入亭子裡坐在火盆邊,替李緋綾取下皮手套,將一個小暖爐放入李緋綾的手裡,再拿塊軟和的毛皮蓋在李緋綾的手上,說道:“凍壞了吧?餓了沒有?大小姐讓婢子備了烤肉和溫了酒在這裡等你,她說你在朱雀谷住了這麼些年,只怕身子早讓那裡的水質糟蹋壞了、耐不住風寒,這一路上來鐵定又冷又餓,讓你先吃點肉填肚子再喝點酒驅寒。”玉蝶兒一邊說着一邊倒了碗酒遞給李緋綾。
“她吩咐的?”李緋綾一手端着酒,一手接過玉蝶兒遞來的熱呼呼的烤肉,怔怔地問:“她是不是還活着?” 種種跡象表明她是死了,可如今見到玉蝶兒的這番舉止安排,又覺她還活着。到底是生是死?李緋綾無法斷定,而這種猜測,以及種種可能,即讓她欣喜激動又讓她害怕不已。
花燭淚扶着都快凍僵的小妖進入亭子裡,扶小妖在火盆邊坐下,再取下小妖手上的皮手套,握住小妖的雙手,由勞宮穴將內功傳入小妖的體內,用自身真氣替她暖身子。小妖的身子骨不同李緋綾,李緋綾能靠飲酒禦寒,小妖沾酒就要命。
待行了一個周天,小妖的身子總算暖和了。她重重地籲口出氣,嘆道:“凍死我了。”
“蝶兒,姐姐到底是生是死?”李緋綾追問道。“生還是死,你給我一個字。”
玉蝶兒看向李緋綾,呆了下,即隨一笑:“二小姐去見了不就知道了。”
小妖煩燥地蹦起來,說:“最煩故弄玄虛的。”她衝到玉蝶兒的面前,說:“生就生,死就死,弄這麼多玄虛存心折騰人!我們捱了這麼久的凍,爬了這麼久的山,都到這裡了你還不給個準信兒!她要死了,現在問你,你還故弄玄虛,那就是你玩我們。她要是沒死,你卻不肯說出來讓我們得個準信兒,得個安心,那就是……”小妖想到這裡氣得臉都白了,“那就是……”又不能罵自家親孃,她也不會罵人,氣得急了,吼道:“我不認她了!”
玉蝶兒方纔一心照料李緋綾,這會兒面前冒出個嘰嘰喳喳毫沒規矩的小丫頭衝自己大聲嚷嚷,本欲生氣,可一見她的模樣就呆了。她聽着小妖罵了半天,愣愣地問出句:“你是……”她倏地轉身面向李緋綾,尊了個福,急聲問:“二小姐,這是你的孩子還是大小姐的孩子?”
李緋綾問:“有分別麼?”
“有!”玉蝶兒急切地道,眼裡藏滿擔憂和期待。
李緋綾見玉蝶兒這模樣,倒不急着回答了,她只說:“等我見了姐姐你自然知曉。”
玉蝶兒呆了下,隨即一醒,叫道:“我怎麼……我怎麼這般糊塗,這十八年之約是與少主之約,來的不是少主又會是誰?”她拍拍胸脯,大鬆口氣。
李緋綾睨着玉蝶兒,說:“她是吩咐過你,如果我今天帶了自己的孩子前來,你便不能領我前去見她?”
“沒有,不是。”玉蝶兒急忙否認。
“那……”李緋綾剛開口,玉蝶兒便打斷她的問話,低下聲音弱弱地說“是婢子自作主張。”
李緋綾掃一眼玉蝶兒,“你對姐姐倒是忠心耿耿啊!”她站起身,說:“領我去見她吧。”她也沒胃口吃喝,李緋煙是生是死,等見了就知道了,用不着猜來猜去攪得心亂如麻。
“是。”玉蝶兒應聲領命,領着一羣人沿着山道前行。她跟在李緋綾的身側,低聲告罪:“天寒地凍,運動有利於血液循環增加身體熱量,所以婢子沒有備駕,還望二小姐見諒。”
李緋綾擺了擺手,回頭看小妖,問:“身子還吃得消嗎?”她有一身強悍的內功,這點子路還撐得住,就怕小妖熬不住。
“要是吃不消我叫花燭淚揹我。”小妖利落地答道。有花燭淚在身邊,她有侍無恐。
花燭淚無可奈何地看一眼小妖,嘆着氣搖頭。她是上輩子欠了小妖的債麼?再一想,又憶起以前對小妖的作所作爲,原來是這輩子欠的。有句話叫做千金難買早知道,她要是知道有這麼一天,以前再怎麼也不會糟蹋小妖的身子,鐵定把小妖養得好好的,省得現在遭罪。這下好了?昔日叱吒江湖的花燭淚都快成奶媽子了。她再見曹雪陽在這風雪地裡,身上仍是一身戎裝鎧甲,外面僅披了件大披風。銀色的玄鐵盔甲上鋪了層厚冰,而曹雪陽卻一點也不顯得冷,甚至額頭上還冒着些許熱汗。她問曹雪陽:“曹將軍,你不冷嗎?”
“叫師傅。我的師傅也是你的師傅!”小妖扭頭衝花燭淚吼。
曹雪陽正色說道:“你的師傅可不等於花燭淚的師傅,師傅是不能亂叫的。”她又對花燭淚說:“習武之人身體強健,再則我有內力護體,自然不冷。”她看到小妖冷得縮成一團,連槍都快握不住,暗歎口氣,向小妖伸出手去,“我替你拿槍吧。”小妖這身子,算是毀在花燭淚和陸影紗的手上了。她雖然贊同花燭淚與小妖在一起,但對花燭淚還是有幾分成見。
小妖聽得師傅幫她拿槍,馬上反槍塞給曹雪陽,“謝師傅。”
花燭淚瞪小妖:“我幫你拿你不肯,你師傅幫你拿就給了?”
小妖俏皮地吐吐舌頭,回嘴:“誰叫槍是師傅給我鑄的不是你鑄的。”說完,加快步子趕上李緋綾,可又覺得氣虛泛力,於是挽着李緋綾的胳膊將身體的重量掛在李緋綾的身上,喊一聲,“小姨”,問:“冷不冷?累不累?”
“還好。”李緋綾也有些氣喘。她看一眼小妖,暗歎口氣,心說:關心人也別隻用嘴皮子關心啊。她原本就又冷又累,再讓小妖這一壓,腿肚子都有點發虛打顫。
曹雪陽見李緋綾的下盤不穩,兩步趕上前去抓住小妖的肩頭將她拉到身邊,說:“別鬧你小姨,你沒見她都有點喘氣了嗎?”以李緋綾的功力,若非體力耗費嚴重,不然不會氣喘難續或步伐虛浮。
李緋綾又是好面子愛死撐的人,聽到曹雪陽如此說自然不肯承認,輕描淡寫地說:“無妨,只是天氣有些寒,氣息略微不順,待到地方,略一調息就好。”
“小姨走不動了啊,那叫師傅揹你。師傅揹人可穩了,我從小就在師傅的背上長大……”小妖湊到李緋綾身邊獻寶似的把自家師傅獻上去。
“小妖!”李緋綾瞪一眼小妖,好氣地說:“你當我是你還小啊?”
曹雪陽又把小妖拉回來,說:“你小姨好面子,她是寧死也不會讓我背的。”
這對師徒!李緋綾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你聰明你看得出來也別說出來啊!你讓我面子往哪放?她停下步子,轉身,睨着曹雪陽,說:“曹將軍,那麻煩你了。”誰說她好面子了?她李緋綾能屈能伸。
花燭淚抿着嘴拼命地把笑憋回肚子裡。她覺得李緋綾和小妖叫上曹雪陽太對了。
“我知道你在偷笑。”小妖跑到花燭淚的身邊,張開雙臂,說:“我也走不動了,你要揹我。”
花燭淚當即笑不出了,這山路又險又陡,一面是峭壁,一邊是萬丈山崖,腳下路面結冰還很滑,讓她背小妖上山,絕對輕鬆不了。可小妖讓她背,她總不能甩下小妖不背吧?嘆口氣,認命地蹲下身子,讓小妖爬到她的背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