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想挑撥關係呀?”“楚秀”一眼看穿花燭淚的意圖,哼一聲不嫌夠,還朝花燭淚翻一個白眼才滿足。
花燭淚的嘴角一抿,眼中驀地劃過一道冷光,粉影一晃,花燭淚已攻至“楚秀”的面前。
“呀,相公保護我,娘子保護我。”楚秀一邊把手中的雙劍舞得像跳舞似的,七秀坊的功夫一招又一招飛快地使出接下花燭淚攻來的殺招,一邊故作驚惶地大喊。花燭淚的第一個殺招攻去被“楚秀”接下,第二招還沒有攻至,旁邊已經有兩個人朝她殺來,她立即回刀自救,才發現攻來的是一個手握一尺半長墨玉所制大筆的萬花谷弟子和一個手執長劍的純陽宮俗家弟子。那兩人一左一右護在“楚秀”的身邊,三人同時出招,互相掩護,防得滴水不漏。花燭淚連攻三招都被擋下,擒賊先擒王的想法落空,又想到此刻身後還有一大幫絕色天下的人,怕受到前後夾攻,當下身子一翻,跳出戰鬥圈,她剛衝出去,絕色天下的那幫人已經如影隨形的攻至,她們的來勢極快,殺招凌厲。花燭淚把手中的鳳血刀舞得寒光凜冽刀氣縱橫,襯上她那如鬼魅身法,在刀光劍影的籠罩下流走自如。但花燭淚沒想到這些功夫淺漏的烏合之衆組在一起相互配合、互相掩護,進退維谷間堪稱天衣無縫,一時間竟纏得她抽身不得。
轉眼間鬥了三十個回合,兩方誰也沒佔到一絲便宜。花燭淚的臉色沉了下來,手裡出招一招快過一招,一招狠過一招,鳳血刀嘯,鳳鳴聲聲,如鳳凰泣血。
轅夙影此時發話了,“策策、獨獨,你和大和尚、小夢帶上小妖先走,去與老大會合,這裡我們墊後。再拖下去,其他幫派的人馬趕到對我們不利。”
“好!”獨獨應了聲,一個回身躍回馬車上,“駕”一聲大喝,驅趕着馬車疾馳而去。
馬車一動,戰鬥圈裡有三人也脫離圈子施展輕功躍上了馬車頂棚,站在馬車上疾馳而去。
花燭淚見狀再也奈不住性子,就想速戰速絕,可這些人也看出她的心思,攻勢更加激烈凌厲。花燭淚脫身不得,對方人多勢重又配合密切,她久攻不下,一時間心煩氣燥。
纏鬥了半個時辰,馬蹄聲又至,轅夙影突然下令,“撤!”一羣人聞令當即收招。轅夙影長槍刺去,與花燭淚纏鬥在一起,她說,“花燭淚,咱們絕色天下求財不求氣,就此別過。”轅夙影知道自己不是花燭淚的對手,不敢和她硬拼,話音一落,又抽槍往後疾退丈餘。
花燭淚立於當場,那夥絕色天下的人早退得遠遠的,倒是另有不少江湖幫派的人趕了來。
“轅夙影,天策小妖呢?”一個手執雙錘的壯漢坐於黃彪馬上沉聲怒問。
轅夙影飛身上馬,手執馬繮坐下,丟下一句,“老孃不知道!”大喝一聲,“走!”策馬就朝前方衝去。絕色天下的餘下衆人相視一眼,卻朝與轅夙影朝相反的方向跑了。
花燭淚低喘着氣,憤憤地立在當場,掃一眼在場的江湖中人及那幫作鳥獸散的絕色天下的女子,嘴角卻突然泛起冷笑,衣袖一拂,飛身上樹,踏着樹梢頂端的細枝,如翩然驚鴻般掠過,瞬間消失無蹤。她跟了這幫人一路,她們路上的談話她自然也聽在耳裡,剛纔那馬車不是往洛陽方向去的,那便是去了萬花谷。
萬花谷深處有一片花海,連綿數裡看不到盡頭。繁花錦簇,溪澗流水淙淙,麋鹿閒逸地遊走其間,迷離花樹下迷離花瓣片片飄離似漫天飛揚的白雪。
花海的溪澗邊有一茅草屋,風帶着迷離花瓣從窗前飄過,捲入一室的花香。溫婉,纏綿。
小妖醒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象,窗外層層疊疊的花鋪成一大片,延至山巒的盡頭。不知名的花開滿樹梢,映得整棵樹像一棵燃燒的火樹,悽迷絕倫。
她躺在牀頭,恍惚中不知自己是生還是死。或許是死了吧,人間哪有此美景。
突然,屋外傳來人語聲。“魚,打探到了嗎?藥王什麼時候回來?”一個女子的聲音,算不上好聽,至少比起花燭淚和陸影紗的聲音來,相差十萬八千里。不過,這聲音好像有點點耳熟,像是在哪裡聽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幫裡面能派出去的姐妹都派了,也託丐幫的人在打探,可誰知道藥王去哪裡雲遊了?一點消息都探不到。”這人的聲音比剛纔那女子的聲音好聽幾分,年齡也小很多,那憤憤的話語聽起來頗爲哀怨。
藥王?小妖突然想起一個人來,藥王孫思藐!難道她是在萬花谷?傳聞萬花谷景色絕美,萬花谷花海更是人間罕見的奇景。難道自己是在萬花谷的花海?她怎麼會到了萬花谷?種種疑惑涌起,卻又聽得屋外人語,“老大、慕魚,藥煎好了。”小妖聽得人應了聲“嗯”,便見木門被推開,三個女子魚貫而入。走在前面的是一個身穿白色練功勁裝的女子,因爲背光,只能看出個模糊的輪廓。她還沒看得及細看後面的兩個人便聽得那女子驚喜地喊,“醒了?”
那女子兩步上前,一屁股在牀頭的凳子上坐下,低頭看向小妖,喜道,“還真醒了?魚,你和小夢行啊,萬花醫術加上七秀醫術,居然……居然把人救醒了。”
旁邊端藥的那個小丫頭抿了抿嘴,忍不住插一句,“老大,還有我呢,我熬的藥。”
“對對對,薔薇熬的藥,辛苦了。”那女子一拍巴掌,喜叫道,“這次能向師傅交待了。”
“你是?”小妖抿起眼打量起那女子,越看越眼熟,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一個人。“是你!”她不知道這人的名字,不過在天策府的時候,每到傍晚門派打坐時間總見到她,她不是坐在大將軍李承恩的腳下就是爬到廣場巨獅雕塑的頭頂上坐着,很是臭屁!
“來,先把藥吃了。”那女子把小妖扶起來讓小妖靠在自己的懷裡躺好,再從薔薇的手裡接過藥喂小妖。
小妖皺起眉頭有氣無力地靠在那女子的懷裡,撩起眼皮朝那女子看去,問,“這是萬花谷?”剛問完,藥碗就灌到嘴邊,她只得張嘴把這苦得舌頭髮麻的藥全喝下去。一碗藥一口氣喝完,小妖苦得臉糾成一團,差點再暈過去。
“嗯。”看出小妖的疑問,那女子用絹帕替小妖拭去嘴角的藥漬,說,“師傅得知你在浩氣盟被花燭淚劫走,恐你有難,便密令我和飛飛出來尋你。後來我們在路上無意中看到你的坐騎,一路尾隨發現踏影遠遠地跟着一輛小馬車在跑,後來跟蹤查探之下才發現你和花燭淚都在馬車上。未防打草驚蛇,回稟了師傅,於是師傅化身神秘人前往洛陽十里草堂發出江湖令,說只要有誰能活着帶你到洛陽城外十里草堂就能得賞金千兩,且暗中將你行蹤通報江湖。各路人馬聞風而動,而我和轅夙影也邀江湖上的朋友幫忙趕至荊州埋伏,意欲伺機而動,將你救出。爲防給天策府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掩人耳目,便與大夥兒成立一個名叫‘絕色天下’的幫會。卻未料,你在荊州與官府起了爭執,當我們趕到衙門時你已騎了踏影衝出城去。我們在城外找到你的時候,你已毒發人事不醒。轅夙影帶了幫中姐妹引開各路打你主意的人馬,我和林慕魚、轅夙薔薇則帶着你到萬花谷找藥王求治。”
原來是天策府的俗家弟子,自己的同門。小妖點點頭,算是明白怎麼回事,她又問,“師傅還好嗎?”
“好,就是掂念你,總放不下。”那女子將小妖又平放回牀上躺着,她說,“你就安心在這裡養傷,一切有我們。”
找藥王救她,可藥王不在。小妖也知道自己的情況,她並不懷活命的希望,“我想回天策府。”死在天策府總比死在外面好,她還想再見師傅一面。
那女子卻面露難色,眉頭微擰,略一沉吟,說,“你先安心養傷,等身體好轉,我們再想辦法。”
小妖閉上眼睛,本欲入睡,聽到那女子的話又睜開眼,問:“什麼叫再想辦法?”她迴天策難道有什麼困難?突然想起一事,天策府的人救她可以正大光明派人來救,爲什麼師傅要僞裝成神秘人到洛陽下江湖令懸賞金救她?爲什麼天策府的同門不敢以天策府的身份出現偏要以江湖草葬的身份行事??還說是爲防給天策府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到底出什麼事了?”小妖撐着身子就要坐起來,但身體虛弱,剛撐起身子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你別動。”站在坐邊的林慕魚忙按住她,“躺好。”
即使只是輕輕一摔,也仍摔得小妖頭暈目眩,半天才緩過來,她喘着氣,不依不饒,“別瞞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那女子不願多話,只拍拍小妖的肩頭,“先養好身子纔是正事,別的事情別多問。”
小妖閉了閉眼睛,擰成眉頭,她說,“你知道我的身體不可能好了。”
“等藥王回來。”那女子說。
“你知道藥王在哪裡嗎?”小妖質問道。她們連藥王在哪裡都不知道,還怎麼等藥王回來!藥王多久回來?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一年兩年?誰都不知道!就算藥王回來,她中毒這麼深,能救嗎?“死,也要讓我死個明白,有什麼事情非得瞞着我。”小妖激動地問道,這一激動,頓時氣血翻涌,胸腹間痛如刀絞,疼得她冷汗淋漓,差點又暈厥過去。
“冷靜點。”林慕魚忙上前,連連封住小妖身上的幾個穴位,“你別激動啊。”
那女子神情凝重地看了小妖半天,重重地嘆了口氣,說,“也罷!”她垂下頭去,低聲說,“你的身份特殊,宮裡某些人容你不得,暗中派了神策營的人抓你,同時天策府也受到監視。”她一咬牙,說,“師傅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說,等你傷好,讓你隱姓埋名,能走多遠走多遠……”後面的話已經說不下去,便打住了。
小妖怔在那裡,話裡的意思她明白,卻……很難接受,心裡突然堵得難受。“你的意思……是……我永遠也回不去天策府了?”
“或許吧,不過江湖有江湖的好,看開點就哪裡都一樣。”那女子衝小妖笑了笑,幾分愁悵,幾分灑脫。
“嗯。”小妖低低地應了聲,偏過頭去,轉身背對着她們,閉上眼睛狀似睡覺。卻難掩,眼角那絲滑落的淚。
“老大。”旁邊轅夙薔薇有些不忍地低呼,“你——”在小妖這麼虛弱的時候告訴她這些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那女子沒作聲,起身朝外走去。
待屋子裡的人都退出去,小妖才抱着被子蜷成一團,咬住嘴脣無聲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