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辛苦你了。”猴子低低的說着。
小五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花果山的落日，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嫂子那年跟我一起去攻伐李靖大營，我沒能把她帶回來......”
“小金和小風那倆個孩子六年前戰死在了花果山外，連帶他們在內的一萬妖軍被火部正神燒的乾乾淨淨，連點骨灰都沒能找到。”
“小銀帶着四健將去接應來投奔花果山的妖怪，路上遭遇了天軍突襲，三千天軍給他們一塊兒陪了葬......”
“去年末天軍殺進了地下，你的那幾個孫子和女兒除了小七那天貪玩跑了出來，其他的.......”
小五低下了自己的頭，“別說了。”
猴子咬緊自己的嘴脣，聲音沙啞，“其實，其實我一直都覺得很對不住你。爲了我，把你害的家破人亡，你也沒跟着我過上什麼好日子，整天都是嘔心瀝血的幫我在後面指揮軍隊，你實力不怎麼樣，就想盡辦法打出一些戰績讓那些大妖們服你，現在腿都瘸了，就剩下一個孫兒和你相依爲命，我，我對不住你。”
猴子將自己的頭靠在樹幹上，目光蒼涼，一瞬間老了很多。
聽着猴子說着這些年的自己，小五隻是轉頭看了看他，眼神平靜，“咋們沒什麼對得住對不住的，那年不就跟你說了嗎，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
猴子咧嘴一笑，“可你知道麼，當年就是因爲我的誕生才害得爹掉進了山縫裡再也沒能爬出來，娘也算是被我害死的，你再看看如今，你也被我搞得孤苦伶仃，我，我不值得你爲我做這麼多你明白麼？”
小五嘆息的拍了拍自己酸脹的胳膊，“又想讓我走是吧？又想讓我記恨着你，又想讓我一個人舒舒服服的活下去是吧。”
小五笑了出來，“咋們用得着說這些麼？我一張嘴你就知道我要說什麼，你在我這裡不也是一樣麼？你知道，我不會走的，還是那句話，我走了，就剩你自己了，你可怎麼辦啊。”
猴子無力的閉上了自己的雙眼，“算我求你了，帶上小七他們走吧，讓我能放開手腳的去幹，這也算是爲了我好。”
“情況真的已經這麼壞了麼？”小五凝重的看着他。
“是啊，連續三十年都沒能攻破花果山，還死了那麼多天兵天將和正神，天庭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了。之前他們可以說是在練兵，可現在已經練的差不多了，那些真正的大神也該出現了，畢竟我們越來越強，天庭是不會允許花果山再繼續存在下去的。”
“接下來我要打很多場大戰，可能連我自己也活不了多久，聽我的話吧，走，走的越遠越好，留我自己也沒什麼不好的，從打出那面旗的那一天，我就做好了準備，但我只希望，你還能活在這世上，你活得開心高興，我就走的舒坦，懂麼？”
小五不說話，只是攥緊了自己那蒼老的手掌，嘴脣顫抖。
猴子看了看他，疲憊的靠坐在樹幹上，“我已經告訴老牛準備撤離花果山了，藏身的地點這些年我也選了幾百處，上千萬妖衆分散出去，天庭幾百年也剿不完，或許那個時候妖庭就能回來也不一定。”
小五看向天邊的落日，喃喃自語，“然後呢，就留你一個人在花果山，留你一個人面對整個天庭.......都過去了這麼多年，你怎麼還是這樣。妖族不是你一個人的妖族，你沒必要自己扛起一切。”
猴子笑了出來，“可我是妖族的大聖爺啊，我決不能走，而且........花果山是我的家”，猴子望着黃沙遍地的羣山，輕聲呢喃，“我哪兒也不去。”
“但也是我的家啊。”小五笑着，“花果山的靈猴羣也不剩多少人了，我早就想好了，就死在這裡。”
“還是那句話，送小七他們走，但也不能就留你一個人面對天庭，花果山剩下兩隻老猴子，足夠了。”
小五拍了拍猴子的頭，“咋倆一起走，路上也能有個照應，放心，我陪着你。”
這麼多年只有祖師和娘拍過他的頭，小五是這個世界上的第三人，猴子也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安靜的被小五拍着頭，但那雙低垂的眼中卻倒映着果決。
你是我在這世上不多的親人，我決不會看着你死！
我孫悟空無所謂，便是落得個粉身碎骨，我也依舊不悔我所做過的一切！
這天地我來過，留下了我的名字，我孫悟空縱死也絕不低頭！
說罷，猴子忍不住咳嗽了起來，吐出了一大口鮮血的他，在小五呆滯的眼神中，輕輕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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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軍很快便迎來了自開戰的三十年來妖族最爲猛烈地一場進攻，花果山兩百多萬妖軍傾巢而出，對着天軍大營發起了不死不休的猛攻。
猴子更是衝鋒在第一線，第一日就殺了九耀星宮中的倆人，以及整整兩千天軍。
大戰來的是這般突然，李靖急忙調集主力大軍和花果山決戰。
這一戰整整打了三個月，花果山的二百萬妖軍和天庭的八十萬天軍在這方圓上百里的天上，大地展開了瘋狂廝殺。
每一處雲層，每一片土地都能看到妖軍和天軍浴血廝殺的身影，第一日雙方就死傷了整整五萬人，而到了第九十日，兩邊留下的屍體便已經摞的比山還要高了。
這三個月的大戰打下來，花果山妖軍死的只剩下一百五十萬，整整八十萬名驍勇善戰的妖軍血灑疆場，而天軍也打沒了三十萬人，天庭大半正神更是又被猴子殺了一遍。
若非玉帝急調兩百名御前神將加入戰場，只怕當日就要被猴子率軍攻破李靖的中軍大帳了。
可即便是如此，天軍也在妖軍不要命的猛攻下退卻了整整兩百里。
但正當天軍開始修築防線，準備應對妖軍更爲可怕的進攻之時，妖軍的進攻卻忽然停下了。
李靖覺得蹊蹺，便命人前去查看，這一看才發現，原來在妖軍不要命的猛攻之時，花果山內部上千萬只小妖已經在妖軍的掩護下悄然撤離到了三界的每一個角落，將天軍打的大敗後，花果山那一百五十萬妖軍也就此化整爲零，在各只大妖的帶領下四散而去。
聽到了這個消息，李靖很久都沒有說話。
他知道猴子的用意，花果山是不可能一直守下去的，天軍早晚都會攻克花果山，而到了那時，這上千萬小妖只怕一多半都會死在天軍的刀下。
既如此，不如讓他們主動散去，天軍便又會像以往那樣四處除妖，兵力也會得到極大的分散，這樣小妖們才能活下來更多。
與其固守一處，日後被人一股腦的全部剷除，不若就此散去，畢竟自己已經在他們的心中種下了反抗的種子，天下妖物見天軍戰陣都不再是抱頭鼠竄，而是轉身迎戰，這便足夠了。
“那隻妖猴，爲了這些妖怪們也真是煞費苦心啊。”大帳之內，沉思良久的李靖搖頭嘆道。
哪吒皺眉問道，“父王，是否派遣大軍去追殺那些妖物？他們還跑不遠，不然日後在想清剿，可就要麻煩的太多了。”
聞言，李靖冷冷一笑，“追殺那些妖物？你殺的完麼，再者，那妖猴肯定也算準了我們會去追，只怕現在跑的最慢的那幾股小妖裡，就藏了不知道多少太乙金仙級別的大妖在等着我軍去追殺呢！”
“爲父和那隻妖猴交手了三十年，太瞭解他的用兵之道了，何況.......”
這時，又是一名天兵前來報信道，“稟天王，值日神說那妖猴並未離開花果山，此刻他正一人留在花果山頭，似乎是在等着我軍進攻。”
聞言，李靖先是一愣，隨即便大笑了出來，“果然如此啊，這猴子看來是想用自己的命，爲這世間的妖衆多爭取一分活下去的希望！他知道，小妖們跑了也就跑了，我們不會太在乎，只有他纔是天庭真正要除之而後快的，所以他不會走，他就留在花果山，等着我們調集全軍去圍殺他。”
李靖捋須一嘆，“真是個人物啊，喊他一聲大聖爺倒也是應該的。不過有些事，卻遠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傳本王將令，調集四十萬大軍分五路重點追殺各路逃竄的妖衆大軍，小妖可以不必理會，但太乙金仙級的大妖一個都不能放過，本王要將這妖軍的骨血徹底掃平！凡天庭正神盡數出征！大營留本王一人坐鎮即可。”
哪吒被驚得目瞪口呆道，“父王，您不是說妖猴纔是我們的目標麼？”
“正是，但，有人會去對付他的。”說罷，李靖看向帳外，“因爲二郎真君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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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果山頂的枯樹上，猴子孤身一人坐在樹上，望着前方空中排列整齊緩緩殺來的天軍戰陣，輕輕一笑。
破碎的大紅戰袍隨風飄蕩，滿面風霜的猴子喝着酒壺裡的酒水，靜靜的等待着天軍到來的那一刻。
他不是孤身一人，事實上，此刻的花果山還有六萬妖軍在陪着他。
三萬前鋒營，三萬齊天大聖親衛營，當所有妖軍都按照計劃撤離後，這六萬妖怪執拗的跟在了猴子的身後，回到了花果山。
同行的還有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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