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7年11月底,眼看就要開打的俄國內戰好像在一夜間就峰迴路轉了。
首先是全俄革命委員會的讓步——同意舉行一次全民公決來決定俄國的土地制度和是否保留君主制。雖然投票還沒有開始,但是每一個俄國人都知道公決的結果會是實行土地國有和保留君主制。
然後是拿破崙四世表態願意派代表團去監督俄國的全民公決——這次公決關係到他未來兒媳的利益!他怎麼能不派人去監督呢?至於土地國有什麼的,和羅馬帝國好像沒有關係吧?反正波拿巴家族在俄國也沒有地產……而且,在拿破崙四世看來,土地集中於少數大地產主之手是極端不利於國家穩定的。一個人數衆多的中等農場主階層纔是國家穩定的基石。
而在拿破崙四世表態之後,德意志帝國和大明帝國也先後表達了同樣的意願——雖然中德兩國都不願意看到亞歷山德拉女皇嫁入波拿巴家族,但是現在女皇畢竟還沒有到嫁人的年紀,還有的是時間可以攪局。而且現在提出要公決的也不是俄國保皇黨而是全俄革命委員會……中德兩國就是想幹涉暫時也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至於俄國保皇黨,如果早幾個月要他們同意土地國有,別說門了就是窗戶都沒有!不過現在,大家都已經受了革命的驚嚇,其中還有不少人把命摺進去了。現在能保住貴族地位,保住在大城市中的房產已經是上上大吉了,哪裡還敢想土地?再說了拿破崙四世不支持。他們想也沒有用。雖然有100萬軍隊效忠女皇。但是這些軍隊的忠心都要金法郎、銀比索維持的。而且這些軍隊的士兵也大多是農家子弟。他們都是贊成全俄革命委員會的土地政策的。
在幾個方面就是否舉行全民公決達成一致後,拿破崙四世又出面召開了一次小小的和會——就在羅馬停戰和會因爲一場又一場的革命而無法正常進行只好宣佈無限期休會之後。不過這次在巴黎召開的和會卻很快達成了一致,羅馬、中國、德國都同意派出觀察團監督俄國的公決。
而全俄革命委員會和俄國保皇派之間也就復員軍隊、劃分防區、組織公民投票,以及公決以後的憲法制定和新政府組織辦法達成了一致——事實上雙方的主要分歧就是土地國有,對於實行君主立憲,保皇黨方面是沒有異議的。俄國的杜馬選舉和憲政改革本來就是沙皇當局自己提出和組織的嘛!
到了1877年12月的時候,原本清冷的彼得堡街頭突然擠滿了剛剛從西部前線回來的複員軍人。一個個都鬍子拉碴,穿着骯髒破舊的軍服。揹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白天就在俄羅斯帝國的首都街頭茫然的遊蕩,還有就是喝酒、打架、鬧事,成了這個城市中最不受歡迎的人。
而到了晚上,他們則會回到全俄革命委員會安排的臨時營地去吃飯睡覺——由於經費緊張,全俄革命委員會一天只能提供他們兩餐,除非他們願意加入所謂的勞動大軍,否則就只能這樣半飢半飽的過日子。至於送這些人返回家鄉去的火車,總是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而無法抵達彼得堡,倒是從前線送人過來的火車一列列從沒有間斷的時候。
剛剛從芬蘭返回彼得堡的大明帝國的大使張佩綸有些疲倦的從馬車上面走下。接過了秘書遞過來的公事包。大部的就朝這棟建於1870年,完全是中式官衙風格的使館裡面走進去。園丁和僕役都恭敬的向他行禮。這些人都是從國內帶來的,跟着張大使在俄國呆了有一段時間,一眼就看出他們的大使先生正心事重重呢。
張佩綸只是一直向客廳走去,在客廳裡面已經有一個穿着考究西服的中國人在等着他了。這位先生不用說,當然是中國社會黨的領袖蔣肇聰了。他這些日子還居住在這座佔地頗爲廣闊的大使館中,有自己單獨的院子,是和秘書以及波蘭帶來的情婦一塊兒居住的。而且所有的花銷全都是大明外交部的,儼然就是大明帝國駐彼得堡的特使了。
看着張佩綸鐵青着一張臉走了進來,蔣肇聰起身拱了拱手,微笑道:“幼樵兄,什麼事情惹老兄不快了?該不會在大街上讓俄國退伍兵給搶了吧?”
俄國退伍兵在大街上搶劫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了,不少使館工作人員和在彼得堡的外國商人都遇到過。蔣肇聰也不例外,不過他這個人“運氣”好,總有“見義勇爲”的俄國好公民出來救駕。
張佩綸聽到蔣肇聰的笑話,苦苦一笑,疲倦的在一張太師椅上面坐了下來,僕役給他送上了清茶,他端着茶盞喝了一大口,才道:“肅庵,你出門都有俄國義士暗中保護,何況我這個正牌大使?這些民意黨再胡作非爲,也不至於讓大明大使當街被搶被毆吧?只是咱們在這裡的商僑都倒了黴,我這個大使還得一家家上門慰問……然後再去冬宮找人抗議,可就是沒有人理睬,看來我大中華的國威還不夠強盛!”
看着年輕氣盛的大使在那裡發牢騷,蔣肇聰只是微笑着搖頭,“不是早和你說了,給商僑下撤退令嗎?俄國馬上就要打內戰了,哪裡還有什麼賺錢的機會?就是有買賣,也不是尋常人可以做的了。”
張佩綸皺了皺眉,“肅庵,你這消息可靠?是從他們內部打聽到的?”
蔣肇聰聽到張佩綸的問題,也只能笑嘆一聲,“幼樵你個書呆子,這種事情是打聽到的?就是能打聽到,小弟也不能跟你說啊。”
“肅庵,那你是怎麼知道要打內戰的?”張佩綸小心的問着蔣肇聰。
“這不是明擺着的?”蔣肇聰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彼得堡都快被前線下來的退伍兵擠爆了……涅恰耶夫幹嘛把他們留在彼得堡?還不是想引爲己用?這些人可是在前線和德國人打了兩年的老兵,只要組織裝備起來,就是一支民意黨大軍!”
“這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張佩綸連連搖頭,“不至於的,決計不至於……俄民早已苦於征戰,人人都想過太平日子。保皇黨人又同意在土地問題上讓步,拿破崙四世、威廉一世還有咱們的皇上也都表態支持俄國內部和解,民意黨還憑什麼打這一仗?”
張佩綸說的都是套話,彼得堡外交圈子裡人人都那麼說,在彼得堡出版的報紙上也都是這樣的論調。不過蔣肇聰卻只是搖頭,“這話應該這麼問,民意黨憑什麼不打這一仗?打了,他們會失去什麼?不打,他們又有什麼好處?”
“這話怎麼說來着?”張佩綸反問。
“現在的全俄革命委員會是民意黨佔大頭,因爲彼得堡革命是他們挑頭的。”蔣肇聰輕輕轉動着茶盞,給張佩綸分析,“可是民意黨在俄羅斯國家杜馬中的席位卻不多,因爲在俄羅斯全國杜馬選舉的時候,民意黨還是非法的。現在杜馬裡面的民意黨人還是藉着社會黨、社會革命黨的名義去參選的。所以一旦全民公決結束,國家杜馬按照公決結果制定了新憲法,革命委員會的使命就算完成……就該由杜馬中的多數黨組成責任內閣了,民意黨就要失去權力了。”
“……他們可以參加聯合政府或是下次再選啊。”
這個時空的張佩綸可不是科舉出來的清流官兒,而是順天濟世大學哲學系和法律系的雙料高材生,走的是律師從政的路子,現在是濟世青年黨一派的政務任命官(大明的大使都是政務任命,不是事務官),滿腦子都是票箱子裡出政權的歪理邪說,忘記還有槍桿子裡出政權的光明大道了。
“幼樵兄,民意黨是什麼貨色我比你清楚,他們可不是搞選舉搞議會的黨……他們是走暴力革命路子的,是有軍隊的黨!現在全俄革命委員會下屬的30萬軍隊都是由政治委員控制的,民意黨的支部還建在了連隊上。而且最近全俄革命委員會還藉口彼得堡、莫斯科等城市治安敗壞,準備成立全俄肅清反革命委員會!這可是特務啊!他們一手抓軍隊,一手抓特務,不是擺明了要打內戰嗎?”
“……難道真的要打?”想了一陣後,張佩綸的臉色更加難看了,“要真是如此,這些民意黨人可真是狼子野心,和這樣的國家爲鄰,豈不是天天要提心吊膽?”
“這倒未必,要是真弄出個羅俄共君聯盟才難辦呢。”蔣肇聰笑了起來,“德意志帝國還有咱們大中華大概巴不得民意黨鬧個天翻地覆吧?”
“羅馬帝國可是要干涉的!”張佩綸皺眉,“我大明恐怕不會出兵相助民意黨吧?”
蔣肇聰冷冷笑了起來,“那不正好把羅馬帝國的軍隊拉出來給全世界瞧瞧?他們要是連一場俄國革命都干涉不了,這世界上誰是老大不就明擺着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