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伊蘇,那木都魯氏,滿洲正黃旗人。嘉慶二十五年庚辰科一甲第一名武進士。授頭等侍衛。道光二十三年秋,擢福建水師臺灣鎮總兵,二十七年統臺灣鎮鎮標、臺灣協、澎湖協巡視澎湖,遇朱逆於澎湖外海。賊軍勢衆,有西夷堅船不下三十艘,最大着由如城垣,可載火炮八十餘門。賊船列陣海上,發炮拒擊,昌伊蘇督衆猛攻朱逆座船,再三不得,遂親冒矢石率衆登船死戰,斬殺賊衆數十。朱逆大怖親督錦衣衛武士百人圍攻昌伊蘇。鏖戰良久,昌伊蘇被創十餘,猶力鬥不止,殺賊數十,力竭,右臂斷,伏地向北呼曰:‘不能斬逆賊仰報君矣!’,遂大罵而卒。”
這是滿清朝廷對臺灣鎮總兵昌伊蘇的蓋棺定論,世界各國都有死者爲大的傳統,滿清自不例外,何況這昌伊蘇不僅是苗正根紅的滿洲正黃旗,還是第一個爲保衛大清江山殉職的總兵級高官,說是道光朝第一烈士也不過分。
而且在這一回的澎湖大海戰中,跟隨昌伊蘇殉職的還有他的十七個戈什哈侍衛親兵,都是鐵骨錚錚的滿洲好漢子。根據福建水師提督、福州將軍、福建巡撫、閩浙總督等官員給道光的奏報,這十七個八旗子弟加上昌伊蘇,攏共十八條好漢,在朱逆的鉅艦上來來回回殺了個七進七出,大砍大殺兩三百人之多。幾乎衝到朱逆跟前。但是對方卻擲出一種威力巨大的炸彈,十八好漢猝不及防。被炸死炸傷多人,昌伊蘇的右臂也被炸斷。但昌大英雄仍然死戰不退,帶領餘下的部屬大呼酣戰,又殺傷數十賊人,最後才因爲流血過多而壯烈犧牲,臨死還大呼殺賊!至於追隨他的十七名戈什哈,也都悉數死戰而亡,無一人跳海逃生!
如此壯勇之士。連賊酋朱逆本人也大爲感慨,驚呼:“果是八旗天兵不可敵!”隨即囑咐部下,用棺槨裝殮好十八勇士的屍首,讓路過的洋人商船載回福州,交予官府。
如此奏報,看的道光皇帝老淚縱橫,就在養心殿上連聲說道:“這保大清江山的還是我八旗男兒啊!若漢人的綠營兵有我八旗子弟一半的勇猛。這朱逆早就授首多日了!”
說着話,語氣就已經放沉:“徐廣縉,你來說說,這澎湖到底是怎麼回事?施得高是不是真的附逆了?”
福建方面傳來的消息,除了給陣亡的昌伊蘇等十八八旗壯士大唱讚歌之外,便是水師臺灣鎮重創的噩耗。還有原澎湖協副將施得高以下數十漢員附逆,引朱逆水師奇襲澎湖的消息!
對現在的滿清朝廷來說,綠營漢員附逆已經是司空見慣了,廣東水師一口氣降了117個,福建水師出了幾十個降將真不算什麼。可是投降的漢員立馬調轉槍口。帶着朱逆的人偷襲澎湖卻是讓人感到難以接受,而且這個帶着逆賊奪取澎湖的叛將還是靖海侯一族的施得高!
這施家雖然是從鄭明叛降而來。但是自康熙年施琅攻取臺灣以來,施家在滿清的地位絲毫不比正經的八旗貴胄差。不僅在福建(包括臺灣)圈佔了大片良田,還世世代代都有不少子弟在朝爲官,而且都受到歷代滿清皇帝的照顧,說是皇恩浩蕩,也不爲過。
可是這施家又是怎麼回報皇恩的呢?
“徐廣縉,你說,我大清哪一點對不住施家了?哪一點對不住施得高了?他一個行伍出身的老卒,短短二十餘年就當到了臺灣協的副將,總兵、提督不過時間問題!就是八旗貴胄出身,也不過如此!他們靖海侯施家還想要朕怎樣厚待?難道要把朕的龍椅也給他們嗎?”
徐廣縉面無表情地奏道:“皇上,靖海侯施德霖是漢軍鑲黃旗人,對大清素來忠心,同施得高是不一樣的。”
道光聞言怔了一下,這纔想起來施琅是投了旗的,漢軍鑲黃旗的奴才,所以他的直系後代都是堂堂的八旗子弟,同尋常的綠營漢官是不一樣的。不過施得高並不是旗人,他的祖先和施琅同族,雖然也同時投了旗,但卻在乾隆年間出旗爲民,變成漢人了。
“靖海侯施德霖是好樣的,朕錯怪他了。”道光皇帝連忙改口,現在滿漢離心已經是大勢所趨了,可不能在讓漢軍旗人離心了,這八旗是由滿洲八旗、蒙古八旗、漢軍八旗組成的。雖然漢軍八旗人數不多,地位不高,但畢竟是八旗的一分子,如果朝廷連漢軍八旗都不信,那蒙古八旗會怎麼想?這皇上畢竟是滿洲人在做……
“滿洲八旗、蒙古八旗、漢軍八旗,都是好樣的!滿洲八旗有昌伊蘇,蒙古八旗有僧格林沁、賽尚阿,漢軍八旗有白斯文(現在已經是滿洲八旗了),都是我大清棟樑!”道光皇帝又加強語氣強調了一下八旗團結的問題,然後話鋒一轉,又回到了廣東、福建的戰局之上。
“看來這福建綠營也需嚴加梳理!否則不足以保境拒匪。可令靖海侯施得霖同福州將軍穆特恩同爲欽差大臣,整理福建綠營,以旗將督軍備戰,務必保全臺灣島。”道光皇帝思索着道,“福建的奏報上說,逆賊有西洋大船三十艘,最大着可載炮八十門!此等鉅艦是我朝所無,這海疆萬里,光靠處處設防,總歸不是個法子,我朝也許建造此等鉅艦以配備水師旗營。可着令洋務大臣林則徐在上海開辦造船局招募西洋船匠,督造可載一百門火炮的戰船。”
……
澎湖,東臺堡。
就在道光皇帝琢磨着要林則徐在上海造鉅艦裝備八旗水師的時候兒,朱濟世正在爲怎麼守住澎湖而犯愁。
這個澎湖當然是很要緊的,只要澎湖在手,滿清的福建水師就不敢南下增援廣東,而且臺灣就等於在自己的刀子下面,想什麼時候切都行!連滿清的江南地區,都可以用以澎湖爲據點的艦隊威懾一下。
因而這個被自己奇襲下來的澎湖是必守的。但是需要多少軍隊才能守住澎湖,朱濟世卻是心中無底。
“明公,澎湖就交給屬下吧,給屬下留下一艘武裝商船和60名錦衣衛即可。”王德虎拍着胸脯保證道。
“60人能守住澎湖?”朱濟世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可以守住東臺堡城。”王德虎道,“這東臺堡城是澎湖水師協副將衙門所在,清英戰爭前曾花費巨資加固過,還有購自澳門的12磅、18磅大炮12門,可謂固若金湯。”
“那60人也不夠啊?”
“60人夠了。”左宗棠搖着扇子支持了王德虎的意見,“明公,這滿清的反應是非常遲緩的,福建水師在十日前的大戰中已經被咱們打怕了,又加上施得高等幾十員漢員附明,估計沒有半年的梳理根本不敢出海,所以咱們只需在澎湖虛張聲勢即可。”
“也對,咱們還可以從大嶼山調些兵力過來。”朱濟世點點頭,又道:“老虎,你留在澎湖,誰來指揮船隊?”
“可以讓薛老貓來指揮,論起海戰的本事,他可一點不比我差。”
薛老貓原名薛定粵,海盜世家出身,也是小刀會的門人,被鄭洪、王德虎延攬到朱濟世麾下。因爲喜歡在船上養貓——這個時代的海船上都有貓,不過薛老貓的船上養得貓總比別人的船多,因而得了這麼個不雅的綽號。
“也好,我也是時候啓程去日本了。”朱濟世心說,其實你們倆都是半斤八兩,這未來的大明水師,還是要想辦法僱些西洋專業海軍軍官來當教官的,海軍軍校的的事情也要抓緊一點,等拿下兩廣福建就開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