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法蘭西三色旗的大明海軍四級軍艦蘭芳號在風浪顛簸當中,掛着滿帆往正穿越臺灣海峽一路北上。臺灣海峽素來是有大風浪的,不過對羅德里格斯這個常年在海上漂着的前貿易商來說,這點風浪真不算什麼。
和他同行的匯豐銀行大首席大班斯科佩爾.威廉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在自己的船艙內,翻看着羅德里格斯的金融戰計劃,並且不是拿去鵝毛筆在上面塗塗改改。羅德里格斯不過是個對金融一知半解的投機商、冒險家。他所做的擠兌兩江錢莊業,窒息江南金融的計劃在科班出身的銀行家斯科佩爾.威廉看來,就是個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計劃,非得好好修改才能取得良好的效果。
不過話說回來,東方世界對於金融業的放任和無知,還是另他頗感意外的。在西方,一國的金融早就被看成事關國運的大事,絕沒有讓他國甚至是敵國壟斷控制的道理。可是匯豐銀行現在不僅是滿清經濟中心江南事實上的央行,還是那個閉關鎖國中的日本國的央行。最近還和暹羅王國展開合作,循日本國之列,用每年50萬銀元鑄幣稅的代價,獲得在暹羅發行官方貨幣“銖元”的特許權,爲期也是100年……如果算上蘭芳大公國和大明王國,在東亞地區居然出現了五個國家共用一個央行的奇景,而且其中的兩個國家還處於戰爭之中!
這就好比在拿破崙戰爭時期,英格蘭銀行的控制權被拿破崙皇帝掌握一樣!如果有了英格蘭銀行的幫助,拿破崙想要戰勝英國大概是輕而易舉的吧?
門輕輕地響了,敲門的人除了羅德里格斯還能有誰呢?他叫道:“裡卡多,直接推門進來就是了,敲什麼門啊?”
艙門被推開了,羅德里格斯拿着瓶加了可K因的獨特酒和兩個酒杯走了進來,直接就找了把椅子一坐,然後給自己和斯科佩爾.威廉各倒了一杯酒,笑着說:“科斯佩爾,先爲了國王和女王陛下(不是指朱濟世和羅香梅)幹上一杯。”
科斯佩爾.威廉搖搖頭,苦笑道:“我不會爲女王裡卡多,我告訴過你我現在是美國人了嗎?”說着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美……美國?”羅德里格斯皺皺眉,“歐洲的情況真的這麼糟糕?”
科斯佩爾.威廉的面色凝重得很:“何止是歐洲糟糕,美國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北方佬天天嚷嚷着要廢奴,和墨西哥人打仗的時候北方的州幾乎都投了反對票,現在看着戰爭大獲全勝,他們又想把爪子伸到西部去搶戰利品了……這樣下去美國也早晚和中國一樣!”
美墨戰爭其實已經結束了,在這場戰爭中美國奪取了23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可謂大大發了一票。可是美國的自由州和蓄奴州卻圍繞這部分新奪得的土地展開了新一輪的鬥爭。雙方都想在新土地上建立新的州,以此擴張蓄奴主義或是廢奴主義的勢力。而科斯佩爾.威廉的家族是美國南方的大莊園主,自然站在蓄奴制一邊。
“這就是你在里士滿開設大型兵工廠的原因吧?”羅德里格斯好似有口無心地問了一句。
科斯佩爾.威廉擡眼冷冷地看了一會兒羅德里格斯,才沉重地點點頭:“裡卡多,其實我並不贊成蓄奴制,可是曼徹斯特的工人真的比黑奴過得好嗎?奴隸主可不會讓奴隸餓死,而工廠主是不會在乎工人死活的,工人餓死了他們可以再僱!那些北方佬不過是想把黑奴從農場趕進工廠……”
說到這裡,他又長長嘆了口氣:“好了,不說這些了,裡卡多,我看過你的計劃了。裡面有兩個最大的漏洞,第一,我們手中所掌握的白銀還是不夠多,不足以窒息江南金融,所以必須要犧牲立信錢莊;第二,北京到底出了什麼狀況誰也不知道,而我們沒有辦法完全切斷北京同上海的聯絡。”
他認真地看着羅德里格斯:“上海金融戰的關鍵,就是要利用人們的恐慌情緒,萬一北京方面有好消息傳出,我們就會功虧一簣,甚至會招致林則徐的報復。靠這艘蘭芳號上的44門大炮是打不過他的幾萬軍隊的!”
……
這時的廣州明王宮的會議廳,朱濟世正召集大明的文武官員在討論出兵四川、江南的事宜。雖然江南做了和平收復的計劃,但並不等於不做軍事上面的準備。朱濟世將親自掛帥出征將南,蘇玉孃的錦衣近衛軍、劉炯的第四軍都會參加江南攻略。萬一林則徐不肯和平歸明,6萬大軍將從閩浙、贛浙邊境發動,先取浙江,次取上海,再奪取南京。對於兩江練軍的主力淮勇,朱濟世預備採取圍而不打的戰略,促其歸順。
“王上,江南問題的關鍵還是北京,若北京的消息不通,江南必定人心惶惶。到時候再放出消息說滿清已亡,林穆翁一定會心灰意冷,不是歸附大明就是北走山東。”
左宗棠捋着鬍子給朱濟世分析道:“臣下以爲,現在北京的情況無非就是三種,一是太平軍圍城;二是道光皇帝棄城;三是太平軍的馬隊插入京師和天津之間,切斷了交通,因而造成北京的消息到不了天津。無論是何種情況,北京和上海之間的通信都很難恢復了。若消息不通,軍餉不濟,再加上我大明雄兵壓境,臣下還是有信心說服林穆翁不與王上爲難。”
“不與我爲難就可以了,”朱濟世笑了笑道,“能爲國家保存江南元氣就是大功一件,他就是要當滿清遺臣我也容他,他的子孫要投我大明,都不失公侯之位。”
這種士林領袖的面子總要給足的,朱濟世不記得林則徐在歷史上的太平天國運動中有什麼表現,估計是病死了吧?都是要死的人了,和他計較什麼?只要能把江南交給自己就行了。
“至於四川……左相,軍師,你們有什麼建議嗎?”朱濟世又問。
羅澤南搖着紙扇子笑道:“四川好辦啊,滿清的原四川提督向榮不是反正投靠了嗎?還順帶過來一大批四川綠營的將佐,有他們帶路,咱們還怕取不了四川?現在就缺一個能安撫四川士紳的巡撫,王上,您覺得誰比較合適?”
“不如就由軍師你來吧。”朱濟世想了一下,發現自己的朝廷裡面好像沒有多少適合當封疆大吏的人物。左宗棠要總攬朝政肯定不能外放四川,常大淳當了湖北巡撫,葉名琛放了江西巡撫,高應龍放了福建,陸思元當了湖南巡撫——一共四個巡撫,兩個廣東人、一個湖北人、一個湖南人……從平衡廣東派和湘湖派的角度來說,這四川巡撫還是讓湖南人來做吧。
“臣下謝王上錯愛,不過臣所長的並非治理地方,四川巡撫一職實難勝任。”羅澤南起身朝朱濟世一揖推辭了巡撫任命。
“那四川巡撫一職該由誰來出任?”朱濟世皺眉道。
“王上,臣推舉一人。”左宗棠接過話題道:“協辦大學士劉孟容爲人勤勉,才堪大用,定可爲王上撫平巴蜀之地。”
“劉孟容?”朱濟世對此人的印象頗深,此人也是湘湖士子,名劉蓉,孟容是他的字,是羅澤南引薦給朱濟世的。不過此人所學似乎不是經世致用之學,而是桐城派古文家,所以就派了個協辦大學士的差事去幫着陸培芳管科舉考試了。這段時間正外放在湖南操辦光復二年湖南科舉之事。
“好吧,就委劉蓉爲四川巡撫,以韓四總督四川軍務事宜,剋日起兵收川吧。”朱濟世思索了下,還是同意了左宗棠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