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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太平天國的路線大加讚賞的洋人學者是很不少的,再過一段時間,當太平天國的事蹟傳到歐洲,恐怕還會吸引到更多的讚賞和好評。
不過朱濟世卻很清楚,太平天國走的是一條錯誤的道路。無論是拜上帝之教,還是讓人交口稱讚的《天朝田畝制度》,都沒有表面上那樣好,最後都會將天國引上死路。這場轟轟烈烈的農民起義,從一開始就走上了歧路,也決定了他們不會成爲這場亂世的最後贏家。
而對於朱濟世現在所實行的“中學爲本,西學爲用”,雖然也被歷史證明失敗。但是朱明現在所實行的新政無論是規模、力度還是深度,都遠遠超過了歷史上滿清的洋務運動,甚至超過日本的明治維新。更重要的是,朱氏新政的開始時間,也遠遠早於歷史上的洋務運動,西方列強還來不及用不平等條約的枷鎖捆住朱明王國的手腳。因而朱濟世並不認爲滿清洋務運動的失敗會在朱明身上重現。
而“根本”和“徹底”地打倒儒學,重建中國思想根基的問題。朱濟世卻從來沒有考慮過,因爲來自後世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該用什麼思想來替代儒學。後世寫在憲法上面的某個思想當然是很好的,可是朱濟世對其的瞭解卻非常有限,除了“槍桿子裡面出政權”、“農村包圍城市”之類的革命鬥爭策略之外,根本不知其精髓所在。至於馬克思的真理肯定也不能用於實行君主制度的大明。
至於朱濟世以歐洲“民族國家理論”爲內核而包裝出來的“濟世主義”。其實也需要一種宗教、思想、文化作爲中國民族認同的重要工具。儒學現在就是得到絕大部分中國人所認同的宗教、思想和文化。如果將之破滅。又找不到可以取代它的東西,民族國家將無從談起。
想到這裡,朱濟世淡淡一笑:“太平天國是想破滅了儒家大道,用耶穌基督之道取而代之,而且洪楊所行的還是政教合一,人神合一,軍政合一的基督教體制,和羅馬教皇國的體制倒頗爲接近……在歐洲。可沒有什麼人認爲教皇能領導意大利崛起的。那些洋鬼子如果親眼見識到太平天國的種種制度,一定會把他們當野蠻人的。”
儒家當然有種種缺點,的確也是造成中國保守衰弱的一個原因。不過洪秀全、楊秀清的拜上帝教就比儒家進步?
他大手一揮,沉聲道:“孤王的看法和左相一樣,太平天國滅儒興教是自取滅亡!現在不過是初興的時候,事事上心,人人奮發,才能取得這樣的成就,持之以久,必然原形畢露。爲我所滅!”
李鴻章皺眉細想,已經明白朱濟世準備和太平天國持久了。於是也不再堅持己見,連聲道:“王上英明!一語道破天國本質。臣下在濟南時聽聞,太平天國現在是一國二主,一教二神,此實乃取禍之道,王上不如利用一二,扶洪反楊。”
朱濟世含笑點頭,雖然之前洪仁玕來訪的時候極力表現出太平天國的團結,但是天京之變那麼大的一個坑,朱濟世又怎麼會不知道?現在連林則徐都知道太平天國內部是一國二主了,看來楊秀清的狐狸尾巴早就翹到天上去了。
“李卿,說說你的想法。”朱濟世讚許地朝李鴻章笑了笑。他心裡面其實早就有了定論,現在看到李鴻章和自己想到一塊兒了,就不和屬下搶功勞了。把所有的功勞都攬到自己身上,可不是人君之道。
李鴻章道:“王上,臣下願意出使洛陽,去給洪天王道賀,和洪天王討論開設襄陽互市之事宜。”
這個時空的太平天國內部鬥爭情況和歷史上不同,天王、東王不在一起,所以“天京事變”那種關起門來自相殘殺的事情不大可能出現。最有可能發生的是楊秀清以清君側的名義帶兵回洛陽,迫洪秀全讓位。所以朱明可以通過襄陽互市,向洪秀全出售洋槍洋炮,加強他抵抗楊秀清的實力。
“王上,臣下覺得可以讓少荃護送洪妃回洛陽省親。”羅澤南笑着建議道,“洪秀全畢竟有驅除韃虜的大功,位列公侯也是應該的。”
以公侯之位相待洪大教主是朱濟世以前的政策,現在重新提起,自然意義非常。如果洪秀全被楊秀清所迫,逃亡朱明,當了朱明的公侯,拜上帝教的信仰自然就破滅了。沒有了信仰,又沒有儒家的支撐,楊秀清用什麼來團結隊伍,凝聚人心?
想及得意處,朱濟世重重點頭:“就依軍師所言。洪秀全有驅除韃虜之功,如能相投,孤王必不負之。”
這倒是真心話,洪大教主只要能來,什麼日本蘿莉、西洋熟婦、非洲黑妹,保管應有盡有。
“王上,顧問大臣羅德里、匯豐行大班威廉先生和湯啓文求見。”御書房秘書翁同龢推門走了進來。
羅德理格斯、斯科佩爾.威廉和湯啓文三人是朱明金融工作的負責人。朱明的金融是由朱濟世親自掌握的,這三人也不是內閣成員。羅德理格斯掛着一個顧問大臣的名義,實際上是朱濟世的私人經濟顧問。斯科佩爾.威廉沒有任何官職、爵位,純粹就是個職業經理人。而湯啓文除了擔任匯豐行次席大班,還是新成立的銀行公會主席和立憲議會議員,不過也沒有正式的官職。
“請他們進來。”朱濟世朝左宗棠、羅澤南和李鴻章三人笑了笑,“你們都留下聽聽吧,金融之事在西洋列國可都不是小事啊,咱們可得牢牢把握好了。”
說是咱們,其實是操於朱濟世一人之手,根本不容他人染指,就連內閣都管不大着。
“都坐下說話。”
三個人走進來,行了鞠躬禮,朱濟世便讓他們坐到書桌旁邊,然後問道:“兩江的錢莊業整的怎麼樣了?”
“整”的意思,當然不是“整垮、整死”,而是利用兩江金融危機的機會進行整頓,將它們統統納入以匯豐行爲核心的金融體系之中。如此朱濟世便能利用匯豐行操控兩江的金融,從而間接掌控兩江的經濟命脈。這是朱濟世掌握廣東經濟的法子,現在又照貓畫虎用到兩江來了。
至於操控一國金融的意義,是怎麼強調都不過的。
現在朱明的地盤驟然擴張了幾倍,對下面的掌控力度自然不如原先只有廣東一省之時。所以加強統治的題目就擺在了朱明集團面前。同北方的太平天國不同,朱明走的不是推倒重來的路子,而是漸進式的改良。希望能在不推倒中國經濟和社會基礎的情況下,逐步完成中國的產業革命,使國家踏上近代化的道路。
爲了達成這個目的,眼下朱明的改良就是從軍事、政治和經濟三頭並進的。軍事改革是最容易的,因爲朱明的軍隊本來就是新軍,一切從頭開始,沒有什麼條條框框的歷史包袱,所以一開始就仿照西方標準,在一票西洋軍事家的幫助下打造出一支全盤西化的軍隊。
政治改革的阻力則是最大的,因爲朱濟世沒有辦法扔掉“中學”這個本——而且就算可以拋棄中學,朱濟世也找不到一種可以取而代之的意識形態上的東西。新的房子還不曉得在哪裡,當然不能把舊房子一把火燒了,只能小心翼翼地進行修繕了。
而政治的基礎是經濟,所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士紳之所以是士紳,不僅是因爲他們精通儒家經典,而是因爲他們身兼地主和知識分子雙重身份,許多人還兼營商業。中國的經濟命脈,實際上就掌握在這些人手中。
因而朱濟世改革朱明政治經濟的第一步,就是控制經濟命脈中的核心——金融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