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52年的夏季,應天府這邊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備戰上面,是準備同俄國人的戰爭,而不是對方奕欣、奕詝這對難兄難弟。可是北方的情況卻出奇的安靜,除了山西又幾個不開眼的土財主造反讓苗沛霖剿滅了,就是東北明軍的大兵掃蕩了東北北部的幾個滿人的據點,那些據點裡面都是些走不動遠路的老弱,都叫火氣很大的曾國荃帶兵給宰了個乾乾淨淨!而那位惹出這番事端的愛新覺羅.奕欣卻沒有半點動靜,整個夏天都窩在庫倫,連城都沒有怎麼出過。
奕欣從炕上起身,伸了個懶腰,還是沒有什麼精神。瞧瞧身邊兒,一個十六七歲,長臉蛋上還有幾分靈秀的旗人女子,頭髮散亂的躺在一邊兒,臉上還有點兒滿足的笑容。
這是昨天滿人的獨臂戰神傅方送進宮來的女子,是他的姑表妹,葉赫納拉氏,小名叫蘭兒。父親名叫惠徵,道光11年開始當筆帖式,道光26年當到吏部文選司主事,後來跟着奕欣出關在盛京做小官兒。再後來滿清亡國,成了渤海公國,自然用不着那麼多官,惠徵就投靠了自己老婆的侄子傅方,當了個文書。算是不愁吃飯,看看這個蘭兒的身子就知道了。這樣細皮嫩肉還是雛兒的旗人女子,在庫倫也不多見。這傅方自己不用,獻進宮裡,還真是有孝心啊。
不過奕欣的心情卻不是很好,近來是諸事不順。蒙古的王公們都不大給他面子,除了被逮住的喀爾喀蒙古的兩個汗一個世子還算恭順,逃跑的土謝圖汗車林格爾濟和喀爾喀蒙古各旗的郡王、貝勒都不聽話,全都帶着部衆牛羊往南跑路。這蒙古人要跑。奕欣的八旗兵怎麼追得上?而且就算追得上,俄國顧問也不讓追啊!
俄國人的穆拉維約夫總督也到了庫倫,給奕欣劃了個道——大清朝別想了,就大蒙古國吧!至於奕欣要當皇帝、當國王、當可汗、當大汗還是當單于倒是隨便。不過大蒙古國的國土卻僅僅限於喀爾喀蒙古!不得向滿洲和漠南蒙古擴張,更不用說反攻北京城了。
總之。奕欣就是在庫倫關起門來當個皇帝就行了。
不對,這樣也不行。因爲還有一堆條約要奕欣簽署。內容嘛,當然是不平等的。大部分的衙門都要請俄國顧問,軍隊要要聽顧問的。俄兵要在買賣城駐紮。俄國人在大蒙古國有各種各樣的特權一大堆,尋常的俄國流浪漢都比大蒙古的高官牛逼。另外,蒙古國不能有獨立的外交。所有的對外交往都要通過彼得堡進行——這就是藩臣無外交啊!是將大蒙古國當成俄國殖民地了。
最氣人的還不是這些,而是俄國人居然想給奕欣找個金髮碧眼的什麼後(奕欣當什麼還沒有決定)!呃,不是歧視洋人,如果是沙皇或是俄羅斯親王的女兒奕欣當然求之不得,哪怕是讓朱濟世睡過的破鞋(指奧爾加.尼古拉耶夫娜)也行。可是穆拉維約夫偏偏帶來個“小貴族”出身的肥婆。氣得奕欣一連“病”了好幾日。
聽見奕欣起身的動靜,那位蘭兒也起了身。拿過件半舊的旗袍披上,然後就伺候奕欣穿衣服。
伺候奕欣的太監也走進來,端着漱口水,送上雪茄煙——這煙是俄國人送得,不知怎的,極其提神,抽上幾口。奕欣的精神就會振作起來。不過一段時間不抽,他就會萎靡不振,渾身難受,瞅着好像是上了大煙癮似的……
奕欣明知道這煙有問題,卻也離不開它,抽了幾口,精神頭上來了。一邊漱口一邊問:“有什麼要緊的消息嗎?派去各部旗傳旨的使者回來了嗎?那個曾國藩還在絕食嗎?”
滿清的太監理論上是不識字的,不過現在奕欣這裡的規矩已經沒有過去那麼嚴格了,選了個識字的太監,每天早上把前一天奕欣沒有看過的重要公文帶進奕欣的寢宮給奕欣作報告。
聽見奕欣發問。這個上了點年紀的老太監就捏着公鴨嗓子:“回主子的話,派出去的使者都還沒有回來。那個曾國藩已經吃東西了,不過還是不肯投降……這位也真是的,絕個食都拖拖拉拉的不肯一次餓死,都絕了好幾回了。看來是真怕死的。如果主子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一準肯投降的。”
“不降就不降吧……”奕欣抽了口雪茄,苦笑道,“朕是大蒙古國的皇上,又不是大清國的皇上,他一個漢人,降不降有什麼打緊?”
“另外,中原有些消息傳過來……”老太監看了看奕欣的臉色,又道,“山西有人反了逆明。”
“有人反了……是苗沛霖嗎?”奕欣皺眉道。
“不是苗沛霖,是山西的士紳和晉商,是曹家老號傳來的消息……領頭造反的就是他們的大掌櫃曹鳳翔和祁寯藻的弟弟祁宿藻。好像還打出了反明覆清的旗號!”
“真有這事兒?”一個女人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奕欣一看,原來說昨晚侍寢的蘭兒,於是笑了笑問:“蘭兒是吧?你怎麼看?”
這蘭兒膽子不小,奕欣問她,她就回答道:“妾身覺得這事兒一定和四爺有關係,要不然幾個商人怎麼敢造朱逆的反?”
“也對……可是老四最近沒有什麼大舉動,看來這些山西義士是走漏消息後被迫提前舉事的。”
奕欣皺起了眉頭,他現在倒是很想提兵南下的,不說進犯漢地,在長城以北劫掠一番總有必要吧?否則自己的幾十萬部衆吃什麼過活?北滿的地盤可已經丟光了……
他又想想,還是覺得自己不能全聽俄國人的。否則自己的幾十萬人中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餓死了。
“去把傅方,桂良,塞尚阿、卓秉恬都請到大政殿。”
大政殿是奕欣和屬下議事的地方,名字和盛京皇宮裡面的那個“大政殿”一樣,規模卻小的多。奕欣吃好早飯到那裡的時候,傅方、桂良、塞尚阿、卓秉恬四人已經到了。
“咱們的糧食能維持多久?”奕欣從太監手中接過一支點燃的“俄國雪茄”,一邊吸一邊問。
“年內還可維持。”桂良嘆口氣,“明年的糧食就不知道從哪裡來了?蒙古自古都是牧場……”
塞尚阿道:“色楞格河,鄂爾渾河兩岸還是有地方可以開墾的,可以種一季的麥子。”
這兩條河流是通貝加爾湖的,水流量不小,有一定的農業開發條件。就算比色楞格河,鄂爾渾河更北面的貝加爾湖流域也有人在種地開墾。
“今年來不及種了,最快也要明春才能播種,等到麥子熟了已經是明年秋天了。”奕欣搖搖頭,“看來還是得去搶啊。”
“搶漢人的?”傅方搖搖頭,自己回答道,“怕是不行啊,漢人在北滿的寨子很難打,一個寨子裡起碼有200條洋槍,沒有大炮根本打不下來,要動大炮……”
“不能打滿州,漢人在那裡屯兵50萬,老毛子都害怕!”桂良擺擺手打斷道,“我看只能打草原牧民的主意了。”
“搶蒙古人?”傅方說這話的時候眼角直瞅着塞尚阿,他就是個蒙古人啊。
“搶吧!”塞尚阿苦笑,“只是搶完之後,蒙古人可就都投到漢人一邊去了。”
“投就投吧!他們向來都是龍強從龍,虎強投虎的。”奕欣淡淡地道,“我也是半個蒙古人,還不知道蒙古人的脾氣?科爾沁草原的蒙古王公們的女兒現在一定都打扮好了,準備去應天給朱濟世當妃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