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天氣還有些冷,秦桑站在軍區門口,纖細的指尖撫過帶着厚度的布料,眼裡浮出一抹不捨,“要走了?”
“嗯。”他的眼裡同樣寫滿深情,紀巖捨不得與她分開,但是秦桑還要上課,他沒辦法把人帶走,摸着她的臉頰,“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記得給我打電話。”
“嗯。”秦桑把毛毛帶到前面,衝紀巖揮動着他的小手,“毛毛,跟爸爸再見。”
這個動作毛毛已經學會了,他機械地揮着自己的手臂,清澈的眼睛印着對方的身影,“爸爸再見。”
徐桂英往前幾步,“兒子,你到了那裡也要注意身體,記得打電話回來。”
“嗯,媽你也要注意身體。”想到徐桂英年紀大了,他看着面前的幾人,都是需要他保護的,然而現在自己又要離開他們,心情忍不住沉重起來。
該說的話其實已經說過千遍萬遍,秦桑覺得沒必要再重複,只會徒添傷感而已,輕輕抿着嘴,“路上小心。”
紀巖戀戀不捨地將手放下,“放暑假記得過來。”
“嗯。”秦桑踮起腳,用力地抱住他的脖子,這幾天他們親密無間,互訴衷腸,終於還是到了分別的時候,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似乎一眨眼就過了。
車子到達M市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紀巖打開車門,就感覺到氣候的變化,空氣中有種溼冷的感覺,他吸進一口冷空氣,整個人的身上彷彿也透着寒氣。
他的身後,一個個穿着迷彩服的戰士從卡車上跳下來,迅速地排成整齊的隊伍,在立正的一瞬間,整個操場都安靜了,紀巖的目光在他們身上巡邏了一遍,發現沒有出現差錯,這才滿意地轉過身。
——85年裁軍之後,11個軍區合併爲7個軍區,這其中又有五個戰區,M市軍區處於東部,佔據極其重要的位置,男人站在原地環視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對面的一道人影上,接着他看到那人朝着自己走了過來。
肖崇毅聽說紀巖要調過來之後,就一直叫人留意着,現在看他終於平安抵達,頂着一張笑臉走了過來,一把抱住對方的肩膀,“想不到你真的來了!有沒有很想我?”
“在這裡見到你又不意外,爲什麼要想你?”紀巖把人從自己的身上扒下來,臉上沒什麼大的變化。
“切~”肖崇毅心道自己又熱臉貼冷屁股了,嘴角向下撇着,不過他已經見怪不怪,拍了一下紀巖的肩膀,“走吧,帶你辦入職手續。”
紀巖默不作聲地跟在他後面,卻因爲跟自己的家人分開,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你怎麼了?”肖崇毅見對方悶悶不樂的,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嫂子沒跟你一起來?”現在能讓紀巖難受的估計也就秦桑了,不然哪有人升職了還不高興的。
紀巖看了他一眼,好像是在看傻子。
肖崇毅擡手擋住他的死人臉,“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跟肖政委似的!”接着他又說道,“小嫂子也快畢業了吧,一兩年的事,很快就過去了,而且你平時也沒有經常在家啊,其實沒什麼差別的啦。”
“……”這麼多年了,他果然還是無法習慣對方的說話方式,紀巖道,“你沒事做嗎?”
快走吧,別在這兒給我添堵了。
“我今天就是專門來接你的。”
“……”讓誰過來不好,非得讓他來,紀巖沉着一口氣,繼續往前走,終於在肖崇毅的帶領下到了政治部,把手續都辦好了之後,後者還在外頭等着。
“你還有什麼事嗎?”
“我帶你到處走走啊,你又沒來過這裡,肯定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肖崇毅就納悶了,自己就這麼遭人嫌棄,在家被父母嫌就算了,他反正已經成了習慣,但是紀巖爲什麼這麼不待見他?
其實紀巖不是不待見他,只是他現在心情不大好,現在撫平了情緒之後,臉色總算沒那麼臭了,“除了入職手續,是不是還有別的事?”
不然總不至於讓一個參謀長來接自己。
“那當然!”肖崇毅朝一個方向甩了下腦袋,“顧軍長還在會議室等着。”
“顧軍長?”之前聽肖明宏提起過,顧文清是M市軍區醫院院長的兒子,現在這裡的軍長又姓顧,他難免會覺得巧合。
肖崇毅知道紀巖跟顧文清鬧得有些不愉快,提點道,“顧立新是顧文清的叔叔,不過你不用擔心,我覺得他應該不至於爲了自己的侄子跟你作對。”
那些都是小孩子的把戲了,紀巖過來這裡是有正事要做的,他肯定以禮相待。
“嗯。”紀巖只是詢問一下,有備無患,顧立新身爲軍長,應該不至於爲了一些小肚雞腸的事情爲難他。
顧立新雖然是顧文清的叔叔,但是對於他們之前的恩怨卻不甚清楚,此時對紀巖只有歡迎,敬禮之後,笑逐顏開地說,“紀巖同志,路上過來辛苦了吧?我已經叫人幫你們準備了宿舍,先去休息一下,晚上在師部準備了些飯菜,到時候跟大家好好認識認識。”
“是。”紀巖站在他面前,身上的氣勢卻完全不輸給對方,接着兩人到位置上坐下,身形同樣坐的筆直,能受到軍長親自接待,其實他有些受寵若驚。
兩人又說了一些客套話,顧立新表示很期待他接下來的表現,“……今年的軍演,可不要讓我失望。”
紀巖一個“好”字,擲地有聲——看來,對方十分看重這次的訓練,那麼他也會全力以赴的。
夜幕降下,月色如水,師部的食堂卻熱火朝天,裡面的桌椅已經擺上碗筷,一看就知道是有聚會。
顧立新坐在主位上,旁邊是自己的副官和文書,另外一個桌子上坐着幾個師長,其中有一個跟其他人格外不同,倒也不是長相上有什麼奇怪的地方,而是相比起其他人的不動如鬆的坐姿,他四處張望的模樣實在太格格不入,彷彿有着“多動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