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巖忍着一身的火氣坐到她身邊,看秦桑用力地想把身子往外挪,兩道眉頭皺得更緊了,最後他儘量放鬆着臉上的表情,“秦桑,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所以纔開這樣的玩笑?”
“……”秦桑怯怯地看着他,閉着嘴巴沒說話,心裡卻埋怨大家都出去了,不知道她很害怕嗎?
紀巖的拳頭暗暗握緊,身子前傾,“如果你生我的氣,我們私底下怎麼鬧都好,但是別讓爸媽擔心,好嗎?”
他多希望這只是一場鬧劇,自己等了這麼長時間,不是想讓秦桑來叫他叔叔的,這樣比沒醒的時候更加痛苦。
“叔叔……”
“你不能叫我叔叔。”他毫不留情地打斷她接下來的話。
“伯伯?”她不確定地改口,被男人的目光看得有些窒息。
“……”
“叔叔,你可以讓我媽進來嗎?”
一句話,彷彿插得紀巖鮮血直流。
“你又一次,把我忘了?”男人伸出手,想去碰對方的臉,卻被她輕輕地避開——爲什麼所有人秦桑都記得,就是不記得他?
“我不認識你。”她語氣堅定。
眼前的這個人長得是秦桑的模樣,說話也是秦桑的聲音,卻不是他認識的那個秦桑。
不會在看到他的時候,把眼睛彎成月牙。
紀巖點點頭,收起眼裡的悲傷,隨意地扯了一下嘴角,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不管你認不認我,我認你,就夠了。”
說完,他煩躁地扯了一下身前的衣服,轉身讓外面的人進來,然後一個人抱着孩子坐在外面,好像是被人遺棄了一般……秦桑不記得他了,也不記得孩子的事,只是因爲頭一次分娩的原因嗎?
他實在不想看到秦桑拿那種眼神對着自己。
不一會兒,葉正鈞從病房出來,坐到他身邊,“我聽醫生說,是因爲心理壓力太大?”
他向來是一個不會情感外放的人,但是今天這件事給葉正鈞的觸動挺大的,並且剛剛他發現了一些了不得的東西,有必要跟紀巖說清楚。
“過幾天再看看。”紀巖一想到秦桑剛纔的表情,就覺得心裡亂糟糟的,難道真的是在怪他沒有及時趕回來,才那麼狠心把他忘了?
“我倒是覺得,這種情況以前出現過。”看紀巖投來詢問的目光,葉正鈞繼續說道,“大概是在去年的時候,秦桑又一次跟我一起回學校,那天她喝了一點酒,但是沒有醉,路上卻突然不認識我了……”
“……”被葉正鈞這麼一提,紀巖這纔想到秦桑之前跟他說過的“間歇性精神病”,莫非這次也是一樣?
“不知道她有沒有跟你說過這件事?”
“有。”紀巖道,“我還跟她去看了醫生,但是秦家並沒有精神病史,所以醫生覺得是外因導致的。”
“你說遺傳?”葉正鈞皺起眉,想到之前的那件事,目光凝重起來。
紀巖眯起眼睛,“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他跟秦桑是同一個村子的,說不定能知道些內情。
葉正鈞搖搖頭,看旁邊沒什麼人在才說道,“只是有件事,我覺得你應該知道……秦叔叔可能不是秦老師的兒子。”
“這不可能。”紀巖可能覺得自己說得太篤定了,看裡頭的人沒出來,才壓着聲音道,“這種事不能拿來開玩笑。”
“你先聽我說完。”葉正鈞扶了一下眼鏡,正色道,“你記得那天秦桑大出血的事吧?”
“嗯。”
“秦爺爺曾經是我的老師,有一次我在書上看到人類有四種血型,分別爲A/B/AB/O型,其中AB型爲萬能受血者,也就是其他血型都能輸血給他,那時候秦老師很高興地跟我說,他就是AB型血。”
說到這裡,葉正鈞停頓了一下,最後輕輕呼出一口氣道,“而AB型血的人,是不太可能生出O型血的,但是那天秦叔叔說他也是O型血,所以……”
隨意揣測長輩的身世並不禮貌,但是現在事關重大,葉正鈞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決定開口的。
……難怪他那天臉色那麼沉重,原來是因爲這個,紀巖道,“你確實嗎?如果秦桑的奶奶是O型血呢?”
這件事也太不可思議了,紀巖有種被大錘子掄了一下又一下的感覺,一件件事把他砸得頭暈眼花。
“就算秦奶奶是O型血,生出O型血的概率也極小,幾乎接近不可能。”爲此,葉正鈞還去請教了學校的教授,沒有充足的證據,他不敢胡說,“而且我聽說村子裡也有秦叔叔不是親生的傳言,相信不是空穴來風,不過也不排除秦老師當年自己說錯了,又或者……”秦叔根本不是他的親兒子。
但是現在秦爺爺都過世了,顯然很難再去求證,想撬開李春花的口就更不容易了,“我也希望這件事是我誤會了,要不要求證還得看你們自己……至於秦桑這個病,我也覺得遺傳的概率不大。”
“嗯?”紀巖在這方面還真是沒有葉正鈞精通,他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剛纔我試探了一下秦桑,她覺得自己只有十歲,也就是說,她十歲以後的事情都不記得了,所以纔會把你給忘了。”這樣上次她說自己認識的“葉正鈞”不一樣,也就說得通了。
“不可能,如果她只有十歲的記憶……”紀巖剛想說,十歲之前他們是認識的,又想到秦桑已經把他們小時候的事情給忘了,忍不住開始磨牙。
“上次她犯病的時候,一開始也不認識我,但是經過我的提醒,秦桑很快就恢復了,所以我想這個狀況不會持續太久的。”葉正鈞不敢說的是,他有點好奇秦桑這個怪病是怎麼來的,甚至想跟在身邊研究她,但是紀巖顯然不會同意。
“你是怎麼使她恢復的?”剛纔他跟秦桑說了那麼多話,卻一點用都沒有,才導致紀巖以爲這是她的惡作劇。
“強調她的身份……對,我覺得可以讓她正視一下現在的自己,她印象中自己還是十歲的樣子,你可以先找個鏡子讓她看看,說不定會有點用。”葉正鈞越說越有興趣,站起來說道,“我們還是進去吧,說不定她已經恢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