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萬大軍如同虎狼一樣和那些衝上來的北昭士兵打到了一起。
這場戰役後來在聖朝的史冊上留下了著名的一筆。戰役在黑夜裡開始,一直打到天亮。
沒有人知道那一晚上到底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彼此雙方之間到底互相進攻了多少次,只是鮮血將整個大地染紅,廝殺喊叫聲在烈火的配合下將這幾十公里的地方變成了煉獄。
不斷有戰士被擡下來,福九看着那些慘叫的戰士,第一次真正感覺到戰爭的殘酷。她內心深處開始慢慢的對這樣血腥的場面開始排斥起來,她不明白爲什麼大家要拼着那麼多人流血犧牲,卻還是要彼此廝殺。她開始體會到蕭韌熙的心情:這場戰爭必須馬上結束,否則將會有更多無辜的人死去。
天將近快亮的時候,忽然,北昭所有的人馬又消失了。福九覺得自己這邊也已經消耗過度,不能讓戰士們再往前進了,現在至少將北昭的防線已經推進了十里地,這已經是巨大的勝利了。再往前走,那就是北昭的核心部分了,蘇緹絕對會在裡面安排殺手鐗,一旦他們貿然進入,必定會中埋伏。
和薛鼎天商量了一下,老太爺也覺得福九的分析很對。而且這一夜下來,士兵們都已經體力接近透支了,必須要鳴金收兵了。
就在這時,忽然在北昭的營地當中起了大的變化,一種奇怪的號角聲響了起來,像是鳳鳴,卻又好像龍吟,渾厚中卻又夾雜着尖銳,立時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一種從內心深處生出來的驚悸。很多人不由自主的就捂住了耳朵。
福九也立時感覺到了不舒服,她甚至下意思的去捂自己的耳朵。肚子裡寶寶不安的動了動,狠狠的踢了福九一腳。
“啊——”
福九叫了一聲,嚇了其他人一跳。
秀兒立時上前去扶住福九,緊張的問道:“小姐,你怎麼樣?是不是感覺不舒服?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薛鼎天在城樓上熬一夜,老爺子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聽說福九感覺身體不舒服,也很是緊張,顫顫巍巍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就要拉着福九下去休息。
福九擺了擺手,帶着一絲疲憊和不舒服的立時對下面的傳令官說道:“快!鳴金收兵!蘇緹要換戰策了!”
正說着,忽然遠處起了狼煙,蘇緹的那些山丘忽然開始晃動起來。似乎正有一種什麼東西要準備而出似的,連大地都跟着顫抖。
薛鳴凡正在指揮大軍前進,當他感覺到地面有些晃動的時候,心裡猛然升起一種警覺,立時展開將旗,讓所有大軍立時後撤。
也許是太過疲累,也許是前面那奇怪的號角聲讓人心情太過難受,立時,大軍全線收攏,迅速的向後撤了幾裡地。
隨着大軍的後撤,地面震動的越來越強烈。北昭的地面上開始出現龜裂,一個巨大的龐然大物即將破土而出,那些高高矮矮的丘陵在慢慢的消失,漫天塵土揚起。
福九緊緊的抓着城牆,眯着眼睛極目遠眺,她知道這一定就是蘇緹的殺手鐗。是他這幾個月,甚至是半年來的心血,即將面世。
過了半個時辰,終於聲音不在了,一個在漫天黃沙飛舞中出現的龐然大物矗立在世人眼前。
“那是什麼東西?”薛鼎天也從來沒見過這玩意。
旁邊的人拿過來兩個單筒鏡遞給福九和薛鼎天,兩個人拿着東西全神貫注的朝着對面看。
終於,塵土慢慢落下,朝陽緩緩升起。
那竟然是一個六角形的巨大的建築。外面用銅皮包裹着,卻又似乎和鏡面一樣,光亮的厲害。而在其中似乎層層疊疊的分出無數的甬道和高低不同轉折,和一座巨大的城堡或者說是怪獸一樣,匍匐在大地上。
而在正中間的地方,就是那座巨大的山一樣丘陵的地方,出現了一個箭塔一樣的東西,周圍佈滿空洞,也不知道是要幹什麼用的。總之,整個東西看起來嚴密而無一絲孔洞,甚至在外面巨大的銅皮包圍下,連個大門都找不到。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福九拿着單筒鏡,喃喃的說道。
“這是傳說中的戰神鬼馬!”薛鼎天忽然長嘆一聲,將單筒鏡拿下來,老人無限感概的說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戰神鬼馬。這是在上古的傳說裡纔有的東西,沒想到蘇緹竟然真的弄了出來。”
“到底是什麼啊?”福九着急的看着薛鼎天。
老爺子坐了下去,似乎一下子就感覺到疲憊不堪的說道:“上古的時候傳說戰神刑天在和天帝爭奪天庭的戰鬥中曾經有一匹坐下鬼馬!這東西長了六個頭,不但長着獠牙,而且還會噴火吐水,身上的鱗片如同鏡面一樣的刺眼,讓人無法睜開,堅硬無比。它的聲音能將所有的人都迷惑墜入地獄成魔。最重要的是它能日行千里,於雲霧中隱身,帶着刑天殺人無形。奇異的是這東西有一個巨大的駝峰,裡面會容納天下萬事萬物,藏兵百萬,刑天就是帶着這個東西偷入天庭各處,肆意妄爲這東西后來被天帝所殺,關入煉獄。這就是戰神鬼馬。沒想到這樣一個傳說故事,蘇緹竟然真的給弄了來。看來,這次我們是真的遇到大劫了!”
福九聽完,又瞪大眼睛朝着對面看去,思考着說道,“六角形,六個頭!鱗片似鏡,這邊卻如同鏡面一樣的圍牆,連個門都沒有。難道蘇緹真的是要毀天滅地嗎?”
“小九啊,收兵吧!這場仗我們不能這麼打了!再衝下去,我們必然會全軍覆沒,快點收兵吧!從長計議!”說着,老人疲累的閉上眼睛,似乎渾身的力氣都用完了一樣。
“鳴金收兵!”福九大聲下着率領。
正在這時,那奇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之間對面的六角城似乎外圍牆開始慢慢的轉動起來,眼光照在那光亮的銅面上,似乎連眼睛都讓人睜不開。
福九卻絲毫不敢有片刻的遺漏,只是緊緊盯着。忽然,從那城堡裡竟然出現無數的士兵,正整齊的走出來,慢慢的形成陣勢,步調統一卻詭異的大踏步朝着薛鳴凡他們過來。
“這些人是從哪裡出來的?”金羽西拿着單筒鏡在極目遠眺,但是很快的她發現了不對,“不對啊,小九!這是,這是我們的士兵啊!你看他們身上穿的衣服,那絕對是我們自己人啊!北昭怎麼會有我們的士兵!”
福九的心在迅速的往下落。她當然知道北昭爲什麼有他們的士兵,因爲薛鳴秀那三萬人早已失蹤多時,眼前這些很可能就是那些人。可是這個時候這些人出現在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
很快的,對方的方隊整裝待命,靜靜的站在對面一動也不動,似乎全然沒有看見自己的同胞一樣。
薛鳴凡和瑤塵等人的心也都全提了起來。他們現在也已經完全想明白這些人到底是誰了!
誰也不知道爲什麼那些人如同沒有看見自己一樣,只是那樣靜靜的站着。但是每個人都明白即將面對的很可能是更爲殘酷的一場鬥爭。
忽然,對面那奇怪的號角聲又想了起來,這些人忽然動了起來,長槍亮劍,分列陣法,竟然是薛家軍出名的龍虎陣。
“糟了!”福九現在心都要跳出來,她現在已經完全明白,那些人的刀劍馬上就要刺到自己兄弟身上來了。“快,讓三嫂去吹哨,必須大亂對方佈置!”
很快,哨聲響起,然而,這哨聲和對面那低沉的聲音比起來,簡直就像一隻螞蟻在叫一樣,根本就不管用。
而隨着那號角聲慢慢變得激烈的時候,終於,那些人隊伍佈置完畢,從裡面又跑出最後幾匹戰馬,提着長槍,配合着號角的最高音猛然帶着三萬人馬衝了過來,不是薛鳴秀是誰!
“鳴秀!是鳴秀!”金羽西激動的大叫起來,整個人都探出城牆外。
福九內心此時卻是一片冰涼。看薛鳴秀的樣子,不用想,一定是被對方這種詭異的號角聲控制住了。本來是她的親人,現在卻變成了敵人,他們必須要揮刀相向,這樣的場景何其殘忍,又讓她怎麼能下的去手呢?
“小九,怎麼辦啊?大伯帶着人衝了過來!三萬人馬,人太多了!”三娘急得大叫。
福九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撤!全力後撤!不許迎敵,將他們引誘到咱們這邊來。等咱們的人進來,只打開正中兩個城門,將他們引誘進來,給我抓住,全部用繩子捆上!快!”
“是!”
“元帥,要是反抗怎麼辦?”
福九沉吟了一下:“儘量別傷害他們,他們是我們的兄弟!”
“是!”
傳令官立時下去傳令。元帥說了儘量別傷害,但是沒說一直要捱打,這就好辦。
立時,幾十萬大軍迅速後撤。薛鳴秀等人卻如同玩偶一樣,拼了命的追了上來。
薛冰和薛鋒是走在最末端的隊伍,他們掩護其他人先進城,自己先留下抵抗,邊打邊撤,一直走到城門口的時候,才反身開始迎戰,能抓的就抓,實在抓不住的只能殺!
福九看着城牆下已經是殺聲一片,立時大聲說道:“薛武、薛文帶人從後面包抄,絕對不能讓這三萬人跑回去。務必要將所有人留下!”
“是!”
很快的,帥令到達,學武和薛文從後面上去,合成包圍之勢,將幾萬人全部攔截住。
戰事從清晨一直打到中午,終於兩萬人被抓了回來,而剩下的那一萬人到底還是都死在了刀鋒下。薛鳴秀雖然也被抓了回來,但是整個人卻處於一種瘋狂的狀態,不斷的撕扯咬人,誰也不認識。
仗終於是打完了,但是福九也累到了。
薛鼎天站了一夜,老人家早已體力透支。從城樓上還是讓人擡下來的,回到帥府之後就暈了過去,嚇得金羽西等人趕緊找方敏夫給小心伺候。
福九雖然已經疲憊至極,但是躺在牀上,卻根本睡不着。
瑤塵和風祭夜等人坐在她的牀前,神情都很嚴肅的說着這次的戰況。
“三十萬大軍雖然沒有太大損失,但是還是折損了兩萬人。加上大爺的這一萬人馬,我們這次出戰丟了三萬人。”瑤塵本來是應該爲了昨晚的偷襲成功而感到慶幸的,但是最後蘇緹這一下卻給了他沉重一擊。自己人殺自己人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
“傷了多少人?”福九的聲音帶着一種蕭索和疲累,她真的覺得自己好像有一種要支撐不住的感覺一樣。
風祭夜緊鎖眉頭的說道:“傷了至少三萬人。小九,現在我們藥物不是太充足,而且更關鍵的是我們的郎中現在也很短缺,我們需要給朝廷寫信了!”
福九聽了這句話立時就將頭蒙上了。
良久,纔拿下來說道:“這纔剛開始我們就要這要那的,以後的事怎麼辦啊?對方那個東西你們都看到了,你們有沒有什麼頭緒!”
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屋裡的氣氛沉悶的能讓人想出去殺人。
福九揉了揉額頭,嘆息的說道:“確實,沒有人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打仗最忌諱的就是不能知己知彼,如果蘇緹現在用那個東西給我們來個詭異的偷襲,我想我們可能連對策都沒有。好了,你們先出去吧,大家都休息一下。昨晚的仗打的實在是太疲累了,大家都需要休息!下去吧!”
“是!”立時,所有戰將都躬身而出。
瑤塵和風祭夜、薛鋒卻沒走。
“小九,韌熙他……”
瑤塵剛要說話,福九卻擺了擺手。
“現在不是想他的時候。無論如何,他現在是深入敵軍。我想這個時候一定已經被蘇緹給抓住了,我們對蘇緹的那個東西一點都知道,如果要是冒險營救的話,那實在是兵中大忌!我們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動!否則,越動我們錯的越多!”
瑤塵想想也是,便無奈的點點頭:“現在也只好這麼辦了。雖然我們處在被動中,但是總比出去找死要好的多!”
福九揉了揉額頭,她的腦子現在真的是發木的要命,什麼思考都不能進行,整個人感覺要虛脫似的。
風祭夜看出福九很不舒服,打個眼神就要和瑤塵還有薛鋒出去。
正在這時,天空中似乎傳來一種什麼聲音似的,由遠而近,叮鈴叮鈴的,似乎是無數的銅鈴在響一樣。
“什麼聲音?”福九立時擡起頭,疑惑的看着三個人。
瑤塵等人顯然也是聽到了,不由得都凝神仔細聽。
聲音越來越近,噪雜而擾心。
正在這時,忽然副將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元帥,大事不好!我們剛抓到的兄弟們忽然全都發了瘋,拼命的四處亂撞,而且不是咬人就是咬自己,場面已經失控了!”
“什麼?”福九騰的一下直起身體,“到底怎麼回事?”
“屬下們也不知道。原本抓住了他們還都是在地上翻滾,低聲嘶吼。後來從北昭那邊飛來無數白鴿,發出那種鈴鐺聲,這些人就都發了瘋,誰靠近就咬誰,而且還咬自己,整個人就和發了瘋一樣。”
“報——,啓稟元帥,我們帶回來的兄弟有些已經不行了,全部都口吐白沫,似乎是中了鶴頂紅的毒!”
福九一下子就呆住了。
薛鋒猛然轉頭大聲說道:“蘇緹他好毒的手段。他一定是將所有人的牙齒裡都裝上了毒藥,聽到這種鈴聲這些人就開始發瘋。能弄成我們內部的混亂是最好,要是不行,就會讓他們發瘋咬破嘴裡的毒藥,直接中毒而死。這些人就算是被我們帶回來了,也只是死屍一具!”
此時,頭上的鈴鐺聲則更響,似乎就在耳邊一樣。
瑤塵對副官大聲下令:“去把這些帶翅膀的畜生全部給我射下來!”
“是!”
風祭夜怕福九太過着急,趕緊坐到她身邊,將她的手緊緊拉住,凝重的數道:“小九,你一定要穩住神。這一切都是蘇緹的詭計,他根本就不可能將活人還給我們。所以就給了我們一羣活死屍。你放心,這個仇我們一定會報回去的!”
福九卻緊閉着眼睛,一滴痛苦的眼淚緩緩流下來:“三萬人!三萬活生生的人命就這樣沒了!多少爹孃失去了兒子!多少丈夫失去了妻子。他們甚至都沒有殺死過一個人就這麼沒了!蘇緹,我絕對不會原諒他的!”
薛鋒也走過去緊緊的抱着妹妹的肩膀,“小九,沒事的!只要哥哥們都在,就絕不會讓蘇緹永遠這樣得逞。我們早晚有一天會殺回去的!”
瑤塵卻忽然雙目流露出一種悲哀:“韌熙現在在蘇緹的手上。蘇緹又是最恨他的,不知道現在他會如何對待韌熙!”
福九聽見這句話,忽然將被子整個蒙在自己的臉上,慢慢的沉到被子裡,不想再見任何人。
蕭韌熙現在確實在蘇緹手上。
身中苗疆劇毒的蘇緹雖然勉強控制住了毒藥的蔓延,但是整個人依然蒼白的和一隻厲鬼一樣,雙眼猩紅的盯着面前的蕭韌熙。
蕭韌熙雖然臉上已經有了血跡,但是一雙眼睛卻散發着很少流露的霸氣和狠戾:“比起狠辣和詭譎,我蕭韌熙纔是你真正的對手!”
蘇緹靜靜的看着蕭韌熙,如同毒蛇看着獵物一樣。
良久,才冷冷的說了一句話:
“來人!將蕭韌熙推出去,凌遲!將血肉拼成我們的戰旗給薛清芷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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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萬更,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