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蘆葦叢,王珂便向窩棚跑去。當時搭建這窩棚,已經砍下了十幾根小腿粗的樹幹。短的有兩三米,長的有四五米。
王珂看了看,迅速找到一個窩棚,拔出軍用匕首就開始割搭建窩棚的樹皮繩。
“啪嗒”,一個窩棚塌下來。兩根長四五米的柳樹樹幹,王珂用手掂掂,還挺沉。另兩根兩米多的樹幹稍微要細一點,但也是十分結實。
“小王同志,你想怎麼做?用它們打樁嗎?”
“溫老師,相信我,我們打不了樁,但是可以做樁。”王珂一邊說話,一邊對溫教授說:“現在我要把這四根扛過去,還要找一塊編好的牀。”
“好,我們一起來。”溫教授對王珂寄予無限的希望。
“溫老師,這兩個大的我來扛,你們倆一人扛一根小的。”說完,王珂把兩個重逾百斤的大樹幹扛到自己肩膀上。迅速地跳下水,向剛剛的地方走去。
現在要和生命搶時間。
到了地方,王珂把樹幹往水裡一扔,就要向回走,去扛那張柳樹棍和荊條編織的牀。
“我去扛,你在這邊處理。”溫教授已經意識到王珂想做什麼了。
“那好!我在這裡挖溝。”說完,王珂退後有十米遠。彎下身子,開始用軍用匕首在水底開始割那些蘆根。雖然很難割,還是擋不住軍用匕首的鋒利。割開了,一刀一刀,他割了四五米。返回身子來繼續沿着刀口向下割第二層,如此反覆,一直割下去有四層,蘆根終於到底了。王珂用手一探,竟然有幾十公分深,下面是泥土石頭地。
接下來,王珂在這條溝的正中間,又垂直地如泡製,再割出一條一米長、同樣深的溝。等溫教授再次返回,這些工作基本上已經做完。而葉偏偏一直不明白王珂在幹什麼。但她明白,這一定是救他爸爸的唯一辦法。
王珂開始把兩根長一點的樹幹用繩子從中間捆紮好,然後放進溝裡,再把兩根短一些的樹幹,從兩頭立着插進長樹幹的前面,把繩子從中間垂直的溝裡引出來。
“來,試一下,溫老師、偏偏,你倆扶着這根立樁,站到兩根樹幹上去,把它壓住。”
待兩人站好,王珂從水下面那個垂直的溝裡,拉起麻繩向後退了五六步,然後使勁的撜了撜,兩根樹幹在幾十公分深的蘆葦根底下,紋絲不動。大片的蘆葦根與這根麻繩渾然一體。
王珂這時把那個柳樹棍和荊條編起來的牀,鋪在兩根立樁前,然後走到溫教授面前,神情嚴肅地說:“溫老師,這是我們唯一去營救他們的機會,我下去,你和偏偏站住,幫我保駕護航。不論發生什麼情況,都不要管我。如果我上不來,你們就走,等待救援。如果我上來,他們就有了希望。”
“這不行,要不我們等待救援。”溫教授一把拉住,他現在明白了,王珂要下去送麻繩。從力學原理,這兩根樹幹將被這十幾平方米厚的蘆葦根牢牢吸住,上面兩頭又有人壓住,除非這十米寬、盤根錯節的蘆葦被連根拔起,要不然完全能經得住一個人。
但隨着瀑布下到坑底,不說冰冷的水流衝擊,下面是什麼情況也完全不知,下去的風險依然很大。
這時候葉偏偏也明白了,王珂是要拿命去搏。
“王珂,我不要你去!”她終於哭出來。
“站好了!”王珂一反常態,他嚴肅地說,“偏偏,下面不僅僅是你爸爸,還有兩位同志,你好好配合溫老師,如果我們有一個人閃失,我們的行動就會失敗。”
葉偏偏此時已是涕淚橫流,黑夜中只聽得水聲,沒有人聽見她的嗚咽。
“溫老師,你們聽仔細了,我如果上來,我會吹鐵哨的。”
“好。你放心,如果繩子鬆動,我們倆一定會把你拽上來。”
王珂點點頭,把繩子一頭系在腰上,抓着繩子向前跑了幾米,縱身一躍,就隨着滾滾而泄的水流,跳下了瀑布天坑。
巨大的衝擊瞬間把王珂衝的七葷八素,冰冷的河水頃刻間把王珂的渾身淋得溼透。王珂還是掏出鐵哨在降落中吹了起來,他兩手輪換倒騰着,很快就來到一個平臺上,而水簾後面,竟然是一塊礁石。向前看去,除了從天而降的水簾,什麼也沒有。他一手攥住繩子,一邊緊貼崖壁,並且不斷地吹動着嘴裡的口哨。
忽然他聽到不遠處清楚地傳來同樣的口哨聲,水聲太大了。順着水簾他向前摸去,如果不是身臨其境,上面就是有繩子扔下來,也不可能穿過這個水簾。
再行幾步,水簾斷了。有一處約十米寬的山崖下,影影綽綽有幾個人影,他大聲地喊起來:“葉教授!”聲音立刻被淹沒在水聲中。但是隨着那幾個身影的移動,他分明看到對面也同樣吹着鐵哨,向自己方向在移動。口哨聲越來越近,他終於看清了到達自己面前的兩個身影。是葉教授,他身上還背了一個人。
“小王,你怎麼下來的?”
正如溫教授判斷的一樣。早晨出發後,葉榮光教授這一組,很快到達蘆葦叢。開始他們並沒有在意這裡水流的變化,而沉浸在水下生物樣本的採集中。費盡心思,才從河灣中用隨身攜帶的漁網,捕捉到幾尾和地下河相同的魚。
這讓他們格外地興奮,考古變成了生物學的考察。
河灣超出想象得深,在圍繞河灣捉魚的同時,葉榮光教授無意地發現,上游河流寬闊、水流潺潺、源源不斷,下游卻是河道乾涸,細流涓涓、幾欲斷流。
這種反差引起了葉榮光教授的思考,這是什麼道理?接着,順着上下游河道,他們這個小組又跑了一遍,結果證實,這個河灣吞噬了大量的河水。
難道這裡有個漏斗,把水吸到地下去了。爲了證實這個判斷,三個人捲起褲腿下了河,但是河面上並沒有漩渦,於是葉榮光教授從筆記本上撕下幾片紙,順着紙片的漂浮,一路追蹤進了蘆葦叢。最終驚喜地發現了這個瀑布天坑,地下河的源頭在這裡。
等他們擡起頭從喜悅中驚醒過來,才發現時間已到了約定的時間。
趕緊抽身向外走,越急越走不出這蘆葦叢,在裡面打轉轉。一不小心,又走回了原來的地方。接着,一位走在前面的省裡專家,一不小心就掉進那個坑裡,瞬間被水衝下瀑布天坑。
這一下慌了,如果當時沉着冷靜,取出信號槍和對講機,還可以組織自救。但是救人心切,連忙掏出隨身攜帶的繩子,就想放下去救人。一人在上面拽,一人向下去找,結果在巨大的水流衝擊下,上下兩人一起被拖下瀑布天坑。
下面是一個巨大的水潭,深約五六米,兩人均被摔得七葷八素。趕緊向岸邊遊,除了一個背囊。什麼繩子、身上背的信號槍全部被衝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兩個套套。
到了岸邊,藉着最後的天光,才發現另一名同志還在水潭那邊。又順着水簾跑過去,把那位同志拖了上來,這才發現那位同志更慘,把腿摔斷了。三個人找了一處平臺,仔細地觀察,現在所處的位置離上面足有二十米,而那個水潭下面還有一個巨大的天坑。如同臺階,河水通過這個水潭再繼續流向那個天坑。
萬幸他們掉的位置不是那個天坑,否則必死無疑。
但是儘管如此,求生的希望越來越遠。誰能知道他們在蘆葦叢的深處,誰能知道他們在這個瀑布天坑。
檢查行囊,照相機被水泡了,對講機被水泡了,望遠鏡被水泡了,指北針還能用,但已無用處,三個人把被水泡的食物掏出來,分着吃了一點。現在只能保存體力。在瀑布天坑裡,他們前後看到兩發紅色的信號彈。可那又怎麼樣?他們無法迴應。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兩發紅色信號彈,在天空中畫了一個圈,再慢慢地熄滅。
身上的衣服,慢慢地吹乾。但是秋天的瀑布天坑裡還是很冷,糟糕的是那位被摔斷腿的同事竟然發起燒來。
夜晚晴朗的天空,星星閃爍。沒有人知道在這個巨大的瀑布天坑裡,還有三條生命。
三個人坐在石頭上,葉榮光教授看着手腕上的手錶,被水泡過也不知道還準不準?也許天亮了就好了。葉榮光教授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凶多吉少。如果跳下去也許他會漂流到那具骷髏旁邊,長眠於此,與這條地下河作伴。
大概到了夜裡快一點的時候,葉榮光教授聽到了槍聲,他再次看到瀑布天坑的上方升起了紅色信號彈,不久又升起了一顆。他摸了摸身邊,忽然他聽到了上面傳來的鐵哨子的聲音,一摸自己的竟然還掛在脖子上,他知道救援的人到了,在“隆隆”的水聲中拼命地吹。
很快上面寂靜了,他相信上面一定在想辦法。苦苦地等了近一個小時,當哨子再度響起的時候,他恍惚看到一個人影從天而降,接着那哨音向自己奔來。於是葉榮光背起那位同事,沿着水簾,在溼滑的崖壁上,向這邊移動。
於是,先前最激動人心的一幕出現了。
四人終於會合。放下同事,葉榮光一把拽住王珂,重生之火將再次點燃。
他一把摟住王珂,“你怎麼下來的?你爲啥要冒這個險?”
葉榮光教授知道,瀑布天坑上面無處可拴繩。而且下來之後,就算有了一根繩也上不去。
王珂一看,還有一個傷員,心裡也是一緊。“葉叔叔,你們還有力氣嗎?”
實說實說,此時能站起來已經勉爲其難。剛纔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才把同事背到這邊。如果讓自己拽着這根繩子爬上去,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這樣葉叔叔,我們到我剛纔下來的地方,我教你們把繩子打結,我爬上去,上面我們有三個人,我們把你們一個一個拽上去。”
說完王珂彎下腰,把繩子解開,先給葉榮光拴上。“不,先給他們拴,我最後一個。”
“那好。”王珂先給那個年輕的同志拴上,叮囑道:“我先攀上去,我會吹哨。然後你們迴應了,我們再開始拽。走,我們先到那邊去。”
到了剛剛飛下來的地方,王珂並不需要再拴住自己。而是一聲哨響,他抓住繩子,兩隻手左右翻飛捯飭,徒手向上攀去。這在新兵班就開始學了,向上倒騰二十米沒問題。
“一二,一二,一二……”他數着,給自己打氣,雙手捯飭着。
王珂終於翻上瀑布天坑的上沿。接下來,一個個他和溫教授、葉偏偏三個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拽上來一個。綁上一截短樹樁放下去,四個人再拽上來一個。
未等救援隊伍來到,依靠王珂想出的辦法,全部成功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