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洛輕輕低呼出聲。
洛無際只是朝她點了點頭,並沒有作太多表示。
倒是站在師父身後的洛長風向她偷偷眨眼。
看到熟悉的面孔,洛輕輕也安心了不少。
“洛姑娘,鑑於你有着樞密府方士的身份,這次審問就不必跪下了。你坐到最末尾去吧。”位於首位的官員緩聲說道。
此人穿着紅黑雙色袍,袍上繡有五獸紋,頭戴三樑進賢冠,其身份應該便是大理寺卿裘光了。雖然此前沒有見過,但作爲九卿之一,洛輕輕已聽說過他的名字。
“是。”
她依言落座,同時打量全場——坐在審判位上的居然只有大理寺卿一人,沒有寺丞、沒有錄事,這意味着審案過程不會有人去記錄。但要說不認真對待吧,又有大理寺首官坐鎮,他的判決將會成爲案件的最終結果。
在她左側,則坐着一臉寒霜的洛妃娘娘與一名公公。
而右側正是洛家人馬,包括他的師父、洛長天與洛風卿。
“魏公公,陛下有什麼要交代的嗎?”裘光先望向公公道。
“皇上恰好聽聞了此事,只是想知道一個結果而已,所以纔派咱家來旁聽,除此之外,他並無任何交代,裘大人可按自己的經驗做出判決。不過……”他拖了一個長音,“無論結果如何,他都不希望此事傳播出去,畢竟對皇家也好,對洛家也罷,此事都顏面無光啊。”
“陛下聖明,洛某亦有這個意思。”洛無際點頭道。
“哼。”洛玉翡則不快的低哼了一聲。
“那麼洛姑娘,你可以把當天的事情說給諸位聽聽了。”魏公公端起身前的茶杯道。
洛輕輕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後開始陳述。
這個過程差不多花去了一刻鐘時間。
意外的是,洛玉翡並沒有中途打斷她,而是任由她說到了最後。
裘光聽完後望向洛妃,“四皇子本人既然無法到場,不知娘娘有什麼想補充的嗎?”
“據我瞭解,事情的經過差不多跟她說的一致。”
洛玉翡這話一出,洛輕輕不由得愣住。
“但是,也只是經過而已,實際細節卻大不相同。”洛玉翡用沉痛的語氣說道,“我的孩兒確實喜歡上了洛輕輕,年輕人總是會被貌美的同齡人吸引,這本不過是常事而已。但偏偏在於,這位貌美的洛姑娘卻早與其他男人勾搭,並一直瞞着我兒。她一開始就知道我讓她擔任術法內衛的目的,卻沒有將此事告知於我。”
“也就是說,您在爲她爭取這一職位時,已經表露過結親的想法?”
“正是。不信的話,裘大人可以問她。”
洛輕輕皺起眉頭,“寺卿大人,我並沒有與他人——”
“我問的是,洛妃娘娘是否表達過類似的意思?”
她咬了咬牙,“……是,但我並未同意。”
“不過你還是接受了這個職務。”裘光敲了敲桌面,“還有別的問題嗎?”
“當然,”洛玉翡接着說道,“直到後來我兒才得知這一消息,情緒自然波動不小。直到事發當夜,他在飲酒之下難以控制心緒,才用了較爲過激的方法希望洛姑娘能夠回心轉意。此事絕不是像她所說的那樣,僅僅是貪圖感氣女子的身體,更沒有逼迫她行苟且之事。這都只是洛姑娘爲淡化自己的私情而故意選擇聳人聽聞的說辭罷了。”
“可有證據?”
“這是自然。”洛玉翡拍拍手,門外有人帶着一名女子走進室內。
“這位是四皇子的侍女,也就是當事人之一。青瓷,當時我兒沒有說要對洛姑娘行不軌之事吧?”
她的嘴角已痊癒,看不出被割傷的痕跡,大概是太醫院救治四皇子時將她一併治好了。她怯生生的看了洛輕輕一眼,隨後深深的低下頭來,“是……”
洛輕輕無聲的嘆了口氣。
當她正準備開口時,洛玉翡卻冷笑一聲,打斷了她的發言,“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人的意志可以被扭曲,證言自然也能隨意更改。但我的證據並非只有一個。裘大人,洛師叔,請看這個。”
只見她攤開了手中的一卷薄紙。
“這是……信?”裘光挑了挑眉道。
“不錯,寫這封信的人……正是夏凡。”
洛輕輕心頭頓時一震。
她猛地看向洛玉翡,而後者回應的眼神中只有恨意。“諸位可能有所不知,曾有兩封來自金霞城的信託洛家內部轉送至上元城,交予到洛輕輕手中。我特意追查過,一封爲洛悠兒所寫,一封爲夏凡所寫。而她——”
洛玉翡頓了頓,直指洛輕輕,“她卻將後者的信收藏起來,放置在自己的腰包中!不僅如此,在她住所內始終沒能找到洛悠兒的信,這意味着她已經將另一封信銷燬或遺棄。請問,如果不是私情所致,會有一個未嫁女子,將一名男子的信單獨留存下來的嗎?”
“如果不是搜查時發現了這一證據,我還真不敢相信她會寡廉鮮恥到這個地步!諸位,看看信上的內容吧,一個除了鹽以外什麼都沒有荒僻之地,這種地方的樞密府方士,居然好意思向京畿樞密府邀人?一般人絕對幹不出這樣的事來,但夏凡卻做了。如果不是兩人關係非常,他憑什麼寫出如此荒唐的信來?”
“……”洛輕輕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什麼好。
她爲何要將那封信放入腰包中?
要說理由,也不是沒有。每當看到那封信上歪七扭八的字跡時,她總會忍不住笑出聲來,都說字如其人,但對夏凡而言似乎是個例外。特別是在乏味無聊之際,這封信能讓她想起共渡大荒煞夜,一起對抗邪祟之魔的那個夜晚。
她也數次想提筆回信,甚至想問對方樞密府究竟招沒招到人,離關門大吉還有多遠,是不是真的急需賢士高手相助,但這樣半開玩笑的話語始終沒能在她手中變爲墨跡。正因爲一直未能回信,她便也沒有將這封信取出來。
其實她同樣挺想把洛悠兒的信一併留着,可惜小師妹的有些話實在“犯忌”,爲了避免一語成讖,她在完成回信後就將其燒掉了。
沒想到這一無心之舉,反倒成了洛玉翡攻擊的論據。
不過就算沒此點巧合,對方便無法構陷了麼?洛輕輕並不這麼認爲。
因此她只是挺起胸膛,簡單的陳述道,“這些都是子虛烏有的猜測,我和夏凡並無任何私情。”
但這一次,鮮有人注意她在說什麼。
“行了,這些事情先放一邊,我想問她另外一個問題。”洛無際終於開口道,“洛輕輕,我聽你大師兄說,你曾在士考中選擇了夏凡的方案,理由是比起自己定下的秩序,你會選擇更好的那一種,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