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安全區域,江唐便見一隻小紙鶴朝她飛來。
黃沙秘地裡頭有其他修士,所以出現這種可以飛行的小紙鶴並不出奇。
“這是在特意等我嗎?”
神識掃過,江唐並未在小紙鶴身上感受到任何危險與惡意。
排除掉不妥後,像這樣的小紙鶴基本都是用來給人帶話傳訊。
手一招,小紙鶴很快落到了她的身邊,隨後一段聲音響起,果然是有人放在附近專門等她的。
“唐道友,我是季辰,有要事相告。事關唐道友安全,還請唐道友暫停片刻,千萬不要急着離開黃沙秘地,季某立馬過來。”
雖隔了一年零四十天,不過江唐自然還記得當初跟她一起進來的季辰。
事關她的安全嗎?
見狀,江唐倒沒置之不理,左右都在這裡頭呆了這麼久,如今也不差再等片刻。
小紙鶴剛完成任務,便化爲了灰燼。
與此同時,身處黃沙秘地某處的季辰第一時間感應到準確方位,以最快速度趕來。
看到江唐果然還在等自己,季辰多少鬆了口氣。
他有心幫人,但若是唐五不聽勸或者壓根不信他,那也無能爲力。
“唐道友,你不能這樣出去,外面怕是有人正等着你,若你半點準備都沒有的話,只怕會相當麻煩。”
季辰開門見山,徑直說道:“聽說近一年來,黃沙秘地裡的怪物較爲明顯的減少,這個情況不僅被外面的人監測到,並且他們從陸續出去的修士身上排查線索,儼然已經將目標鎖定在唐道友身上。”
“我這一年裡,是殺了不少怪物,但這有什麼問題?”
江唐的確不解,又不是殺人,自己殺怪還能殺出麻煩來?
“唐道友怕是不知道,他們找你的真正原因在於,近一年大幅減少的不僅是怪物數量,還有這裡頭的特殊污濁之氣本身。”
季辰着重解釋了兩者間的區別:“唐道友應該也知道,此地殺怪易,但身爲根源的污濁之氣卻極難清除。往往整個昌州修真界一年殺掉的怪物總數明明那麼多,但折算下來完全消磨的污濁之氣卻並不多,基本上只能抵消掉這一年黃沙秘地新生出來的污濁氣量。”
幾句話,足夠讓江唐明白自己問題的關鍵所在。
“你的意思是,我殺怪物比其他人殺怪物消耗掉的污濁之氣要多得多。或者說,是外面那些監測者認爲近一年裡此地污濁之氣異於往常,大幅減少的原因在我。所以他們是想用大義強行將我一直留在黃沙秘地裡殺怪呢,還是想把我抓起來研究清楚我身上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能對這裡頭的污濁之氣有奇效?”
比起季辰,江唐說得更加直白。
難怪季辰要特意等她給她報信,畢竟外面有人打這些主意的話,於當事人的確太不友好。
“實不相瞞,這些也只是我推測出來的。”
見江唐一點便通,跟聰明人說話讓季辰鬆了口氣。
“大半年前我在這裡頭碰到了一個新進來的朋友,一些隱晦消息正是從他那裡聽來的。不過當時那些監測者應該纔開始排查,也並不完全確定污濁之氣大幅減少的原因。後來我特意留意了之後再進來的新人,斷斷續續又聽到些風聲後這纔有了以上推測。”
換成其他人,季辰並不會冒這個風險去提醒,甚至因爲這事,他還特意推遲了出黃沙秘地的時間,一邊在秘地裡找人,一邊安排了小紙鶴在安全區附近守着。
其實絕大多數人聽到這些風聲,根本不會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好比他那位朋友,甚至覺得這是大好事,說不定日後還真有機會可以徹底解決黃沙秘地裡的污濁根源。
但季辰見過不少陰私之事,很多時候原本一件天大的好事,於當事個人卻未必好,甚至還可以是滅身之禍。
哪怕唐五是望仙宗內門弟子,若犧牲她一人便真能徹底解決掉黃沙秘地這個隱患,到時望仙宗也未必能頂住這麼大的壓力。
所以在季辰看來,無論外頭那些人到底是怎麼打算的,身爲當事人的唐五最好能先避其鋒芒,提前回宗門給自己尋個有力些的保障,多準備些安全退路。
季辰看得明白,此時的江唐同樣如此。
不過,她多少還有些疑惑,見狀便順口又朝季辰問道:“知道近一年黃沙秘地內污濁之氣大幅減少這個消息的人,多嗎?”
“我覺得,應該很少,那些監測者應該把內情控制得很好,我那個朋友也是因爲身份比較特殊偶爾間聽說了一星半點,自己琢磨出來的。”
季辰大概猜到江唐在疑惑什麼:“我想,他們應該對望仙宗的人格外提防保密,所以望仙宗那邊才一直沒有人進來給你傳過任何消息。正因爲如此,我更覺得他們真正的打算恐怕於你本人極爲不利。”
果然如此,江唐聽後不由得點了點頭。
看來,他們望仙宗在昌州的威信還是不夠高呀,不然這些人怎麼第一想法便是直接避開望仙宗,先把她這個當事人給控制起來。
當然也可能是,他們覺得區區一個內門弟子,還不足以讓望仙宗跟整個昌州利益反目,先下手爲強,主動權掌握住,後面再來調解便是。
反正只要舉起天下蒼生的大義之旗,對的就是對的,錯的也是對的。
“多謝季道友解惑,此事讓你費心了,這個人情唐五記下,日後季道友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可以給我傳訊。”
江唐理清了所有,很快取了自己一枚特製的高級訊符給季辰。
這種高級訊符留訊最是方便,哪怕隔得再遠,只要還在昌州界內,不是一些特殊的封禁之地,基本上都能夠成功留訊通知到她。
頂多隔得越遠,需要的時間越久而已。
半年前,她才成功繪製出第一張自己的專屬高級訊符,因爲其中所需要的一種材料不太好找,所以前前後後總共也就製作了六張。
她給古守業、邱三娘、陸歸無一人發了一張,以備不時之需,如今再給季辰一張,身上總共只剩下兩張了。
發給宗門自己人,是方便有什麼特殊情況或者危險意外時緊急聯絡,發給季辰,這一張便代表自己欠了對方一個人情。
日後只要季辰用特製訊符聯繫她,能力之內她自當無條件幫對方一次。
“唐道友客氣了,不過順手之勞,以季家與望仙宗的關係,不值什麼。” 季辰是真沒有放在心上,更無求回報的心思。
不過,他還是接過了江唐遞過來的特製訊符,安對方之心:“不知唐道友接下來有何打算,可否需要季某幫忙?”
“季道友已經幫了大忙了,接下來的事,唐五可以自己處理,季道友不如再在這裡頭呆上一段時日。”
江唐當下婉拒,沒打算讓季辰再牽扯進來。
若她真只是個尋常內門弟子的話,此事還真是無比麻煩,可實際上她並不是什麼唐五,而是江唐。
望仙宗小祖師叔江唐,莫說頂住整個昌州的壓力,便是要頂住整個九州施壓,望仙宗也得硬着頭皮往上衝。
當然,不到萬不得已,她肯定不會隨隨便便擺出身份。
見江唐心意已決,且明顯頗有信心,季辰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準備如江唐所言再在這裡頭繼續殺上一段時間的怪物,儘可能不讓人懷疑自己摻了一腳。
個人事小,但牽扯到整個季家便事大。
待季辰走後,江唐這才重新出發。
不過,這回她收起了自己的星盤,換掉了望仙宗內門弟子的統一法衣,戴上千面幻化了面容,踩着一把中階飛劍一路往出口處飛去。
黃沙秘地進來前需要一個個登記,方便辦理手續加持身份牌什麼的,但出去沒那麼麻煩,直接走人離開便可。
當然,特殊情況例外。
江唐估計如今外面肯定屬於特殊情況,多少會被叫去詢問幾句,不過心中已有對策,半點都不緊張。
“有人出來了!”
果然,她這剛一冒着,便直接被看守者攔住叫了過去。
今日在此的看守者並非一年前她進來時碰到的那位,除此外,她還敏銳的察覺到不遠處有至少元嬰級別的大能暗中盯着。
“前輩,前輩!您能幫我補個文書證明嗎?”
沒等對方先出聲盤問,江唐直接一臉急迫地說道:“我身份牌丟了,在裡頭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回去後沒辦法交任務。我總共殺了至少三萬多隻怪物,三萬多隻呀,不能白白辛苦這麼久,到頭來什麼都沒有。”
“補文書證明?還三萬多隻?你怎麼證明你真殺了這麼多?走走走,我從沒聽說過還能這麼操作的,不合規矩!”
看守者一直等不來要等的人,本打算叫這剛出來的女修過來詢問一下關於望仙宗那名內門弟子的情況,沒想到竟直接被要求開什麼文書證明。
身份牌都能丟,這事怪誰呢?
況且就算這女修沒說謊,的確殺了三萬多隻怪物,他們也不可能開這樣的先例,專門再給補寫個什麼總共殺了多少怪物的文書證明。
一旦開了口子,不知多少人會打這個主意投機取巧,畢竟沒有加持過的身份牌記錄數據,他們根本沒辦法一個個確認到底殺了多少。
“前輩你行行好,求您幫幫我,就幫我這一次吧,我可以立道誓,我殺的怪物絕對只比三萬多,不比三萬少。”
江唐被直接拒絕,當下臉色都是慘白慘白的。下意識擡手就想去拉對方衣袖:“要不你給我寫兩萬只就好,不不,哪怕寫一萬隻都可以,我真願意發道誓,我……”
“放肆,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那人當下避讓開來,神情更是不耐:“走走走,趕緊走,再在這裡胡攪蠻纏定不輕饒!”
來自金丹修士的警告威脅,總算將人嚇住。
眼見這名築基女修想言又不敢言,想留又不敢留,最終灰敗着一張臉還是不得不放棄離開,看守者這才哼了一聲,不再理會。
一柱香後,看守者突然想去翻下之前的登記記錄,看看剛剛這個丟了身份牌的倒黴女修到底是哪家的敗家子,卻突然發現了大問題。
……
另一邊,江唐以最快的速度遠離黃沙秘地,打算直接前往最近城池搭乘公共傳送陣回宗門。
不過可惜的是,還是有人追了上來,將她擋在了離那處城池不到二十里的地方。
“唐小友請留步,本座有要事相商。”
曹真君慶幸看守人及時察覺到了異樣,否則再遲一些,這事恐怕就真不好辦了。
“前輩來得可真快,我還以爲勉強能矇混過關。”
見狀,江唐也沒有否認自己就是唐五,畢竟人家元嬰真君都親自追來了,她承認還是否認都一樣。
“唐小友多心了,黃沙秘地來去自由,唐小友這一年來貢獻極大,足以成爲整個昌州的表率,何需偷偷摸摸離開?”
曹真君也沒想到望仙宗這名內門弟子竟是如此敏銳,就是不知道具體知道了多少內情,又是打哪裡知曉的。
“偷偷摸摸都被前輩追來找上,不偷偷摸摸豈不更是連黃沙秘地的大門十米都出不了?”
見狀,江唐也懶得兜圈子:“不知前輩有何賜請?我已經傳訊回了宗門。聽說你們對我能比其他人更有效的消耗黃沙秘地污濁之氣無比感興趣,偏偏如此重要之事,我望仙宗愣是沒有提前得到一點消息,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做的主,光是瞞着我望仙宗不好吧?”
“……”
曹真君愣了愣,隨後解釋道:“唐小友怕是誤會了,此事我們並未特意瞞着望仙宗,只不過有些東西還需要小友出來後配合着親自檢查確認過才行,不然無憑無據的萬一搞錯了反倒叫人空歡喜一場。”
“哦,前輩的意思,這還是要繞過望仙宗,單獨把我帶回去任由你們安排處理?”
江唐嗤笑一聲:“那可不行,誰知道你們到底想對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