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靈神木僞做靜流先生,浩蕩木靈真氣直衝天際雲霄,一時之間,悽茫白霧紛紛遁去,土黃色的法壇之上遍插着各種顏色的幡旗,這寄靈神木雄踞其上,神情睥睨,冷視身前七妙。
他借用幾道真氣疾射,將七妙逼出藏身之處的片刻,擡手搖搖向前一指,只見這手指之上無光無電,無氣亦無聲,然而落在七妙眼中,卻令其凜然心驚,頗感驚駭,彷彿那不知名的殺機已經降臨在自己身上。
這一指指向,她只覺全身肌膚一陣發緊,縱然周身水寒真氣飛速流轉抵禦,卻阻不住體內生機如大江傾斜一般飛速消散,只見七妙臉上迅速浮上了一層灰氣,似乎預示着頹敗與死亡正悄然接近。
她心底冰冷,腦中卻突然分外清明,這寄靈神木元功屬木,所用的乃是其天賦異法,自己乍一交手,並無破解兩方,如今之計,唯有將眼前施術人擊敗。
一念及此,七妙動用一分發力,召喚那懷中歡雀,然而她再三施法,卻並不能將其喚醒出擊,那歡雀只是靜悄悄的,全無動作。
再看手上緊握的寒水劍,只聽劍身一陣顫動,其上纏繞的幽淡藍茫也迅速黯淡下來,七妙心叫一聲糟糕,自己在那寄靈神木異法之下,體內活力飛逝,竟連累的與法寶都失去了聯繫。
這時她突然醒悟,兩人鬥法至今,自己終於陷入到了重大危急之中,扛不住那生命力飛速傾瀉流逝,七妙撲通一下,竟單膝跪在了地上。
擡眼時,這寄靈神木一指牢牢指向自己,那指力之上異法邪詭,彷彿將自己牢牢釘在了地上,他身上那件絲緞的紅衣長袍雖然因先前受自己一劍,已是撕破了衣衫,然而招展飄蕩在這法壇之下,映着其一張獰笑的臉,竟有一種寫滿了邪氛的高貴。
只聽他出口叫罵道:“毀我肉身,破我元功,今日靜流定要讓你受盡折磨而死,一泄我心頭恨意。”
然而此言未盡,空氣中突然又是一陣波盪,本來因兩人鬥法,深受真氣衝擊的半空傳來一聲巨響,此巨響伴着時空莫名震顫,一股無邊鬥氣激盪千里,竟連那偌大的法壇都晃了三晃。
“嗯?”這驚天鉅變來的突然,那寄靈神木腳下不穩,隨着法壇震動暴起的一團塵土遮面,他身子隨之搖動片刻,竟在一瞬間內失去了七妙的蹤影,那黃土顏面,模糊間只看到斯人一個躍動,側身避過了其指指向。
“還想跑!”寄靈神木已經喪心病狂,又要伸指出擊,忽然身後的空間一通爆烈之聲,只見半空中原本虛無一物的空氣中頓時破碎成了一個大洞,有一人從那破碎的時空中猛的跳了出來,正衝向這寄靈神木。
“什麼人?”那寄靈神木大吃一驚,先前趁機躲避一旁的七妙卻是心頭一喜,原來那從破碎掉的虛空中跳出來的正是愚癡和尚,只見他雙手合十,面容整肅,口中念一聲阿彌陀佛,似是抱着拼了的心態一下砸在寄靈神木的身上。
這愚癡是三世佛門高僧轉世,受菩薩羅漢護佑,乃是一名鍛體的金剛,他這一躍砸下,宛若雷石猛擊,然而那寄靈神木本體乃是一截樹幹,受此一撞卻是無礙,片刻之間,他心中所移植的先前靜流先生豐富的鬥法經驗已經浮上腦海。
只見他不驚不亂,身子向後仰而不倒,擡腳時踢開撞在身上的愚癡,又是運起木靈異法,一指指在愚癡額頭。
“啊!”愚癡慘叫一聲,他先前曾被七妙施法將外物之生命力灌注體內,一療傷勢,如今周身感受宛若此法逆施,竟覺得眼前一黑,全身的精氣急竄出體內,生命的色彩猶如在那天長日久之下,受風日侵蝕的畫卷一般飛速消褪。
就在他無法動彈,七妙挺身欲救的這一瞬,卻見空中又是一陣波盪,先前破碎的時空裂口之中又是一人仗劍躍出,這一人一襲褐衣,手中之劍混若黑墨,挺劍直視寄靈神木而凜然不懼,正是先前失陷的那秦雪涵。
只見他眼神略一掃動,早明白所處情況,他躍出半空,身若脫兔,長劍指向,正是那寄靈神木的胸口,後者無法,只好暫時放開愚癡,側身堪堪避過劍勢。
“秦兄、愚癡,小心他別被他指頭指到了!”七妙急聲提醒道。
秦雪涵當即瞭然,他不待對方回過神來,仗劍一陣快攻,手中之劍在空中幾個迴轉,使空中一時激盪流竄着如潑墨般的劍意,七妙見他劍法超卓,攻勢凌厲之下,一招不中,當即翻手借力回斬,使劍勢更顯雄沉,竟令那寄靈神木苦於躲避,抽不出時間反擊。
這時秦雪涵心中也是稱奇,他已拿出十分的氣勢快攻寄靈神木,但後者行步身法如腳踏梅花,身法十分奇特,他回身轉寰、腳步挪移,每每堪堪卸去自己的攻勢,兩下雙手隨空,法力卻是驚人,手中兩道淡綠色的真氣凝聚,更是能擋下自己凌厲一斬。
只見這攻守雙方臉上皆是渾然不懼的表情,一方攻的急,另一方躲得巧妙,秦雪涵見一劍斬去破不開此人雄渾真氣,迅速調整戰術,一改勢大力沉的斬擊爲覷得空隙後的疾刺,竟使得攻勢更加迅猛凌厲。
這寄靈神木身法曼妙好看,一襲紅衣舞做一團飄蕩的火焰,垂絲若瀑的長髮每每錯身在秦雪涵犀利的攻勢之下,顯得從容不迫,此人不愧承接正道領袖靜流畢生功力與記憶,身姿舞動之餘,千百次的爭鬥經驗再次浮上心頭。
只看他但憑己身擺脫不掉秦雪涵的攻擊,腳步挪移,方向一轉,竟主動迎向那衝過來助戰的愚癡身邊,想來這愚癡全無武功,仗着自己鍛體金剛的身份,揮着醋鉢大的拳頭好心相助,卻是無意中打亂了秦雪涵的攻擊節奏。
那寄靈神木等的便是此時時機,但見秦雪涵礙於愚癡糾纏在其身邊,無奈之下劍勢略緩,他哈哈一笑,揮手拍在愚癡與秦雪涵身上,借力躍出丈許開外。
那秦雪涵與愚癡各自受其一丈,秦雪涵被其擊的體內真氣激盪,見愚癡也是吃痛不輕,他見機得快,一把扯住愚癡,身子向後趨退,也是拉開了距離,站在了迎過來的七妙身旁。
只見那寄靈神木束手側立,斜眼不屑相看這邊三人,秦雪涵略略打量他幾眼,倍感奇怪的問七妙道:“張仙子,此人是誰,一身發力超卓,竟似與我師尊不相上下…….”
他又多看了寄靈神木那扭曲變形的面上一眼,其人仍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接着問七妙道:“這人身法大氣堂皇,臉上卻是如此猙獰可怖,卻是十分奇特…….”
“呵呵…….”七妙無奈笑道“此人身世,三言兩語卻也說不清楚,你可以當他做正道昔日領袖靜流先生,也可以把他看成你西崑崙失掉的重寶寄靈神木……..”
“哦?”這雖然破敗卻是一副年輕面孔之人竟可能是老態龍鍾的靜流先生,又或者說他是那在江湖掀起諾大波瀾,早已失去蹤跡已久的本門至寶寄靈神木,如此矛盾的兩種說法,依秦雪涵隨意的個性,他沒有深問,卻是大有深意的又望去一眼,笑道:“有趣、有趣,十分有趣…….”
這連着三聲有趣,卻是驚怒了那對面靜流,只見他復又一指指來,叫罵道:“哪裡跑來一個如此猖狂的小子,待靜流來教訓教訓你吧!”
他一言罵去,心底動了真怒,這時更顯出無上手段,只見其身形一陣晃動,衆人只覺風不動,樹亦不動,遠處濃霧依舊徘徊,土黃色的法壇雖塌了一腳,卻仍佇立在那裡,而這寄靈神木的身子,卻在突然只見一陣幻變,眨眼間便出現在了幾人面前。
衆人只覺一股龐然巨力如突臨身前,欲反擊時卻被這寄靈神木四溢的真氣,牢牢縛住,一時之間,竟使得行動都遲緩了三分。
那寄靈神木哈哈一聲大笑,擡手聚氣,猛地朝七妙面門擊去。
他這一擊,周身法力高漲,落在七妙身上,忽如一陣颶風席捲而來,又彷彿山石崩潰,傾面而至,七妙欲躲避時,身子卻是一沉,竟被這襲身的木氣阻住了身勢。
原來這寄靈神木到底最恨七妙,甫一出手,便想要全力置其死地,眼見仇人就要死在自己掌下,他面目更顯猙獰醜惡,批發紛亂搖散,好一副狂人狂態。
然而就在他掌風已突至七妙面前的片刻,只見秦雪涵手中劍氣如濺起的墨汁揮灑,濃濃劍氣有若實質,竟幻化出三條寸許長的黑色小蛇,挾着一股罡風,撲向寄靈神木。
那寄靈神木咦了一聲,他神識中的記憶裡自是見多識廣,瞬間見到這三條小蛇,竟勾起了那久遠的回憶,當下自知雖然自己是靈木體質,卻也不得不暫避這黑蛇侵蝕,只見他面色上一股恨意流過,本要擊在七妙面門上的一掌橫裡揮過,瞬間擊散了這三條黑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