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須彌一把接住酒葫蘆,別在身後,仍是大笑道:“賀某果然沒有看錯你,我知道如你這種英雄皆將生死置之度外,乃求死得其所,今日逐北僧便要做送君上路之人,若準備好了,便放馬過來吧。”
秦逸猛地咳嗽了一陣,再吐出一口黑血,不知爲何,這烈酒下肚,身上傷勢竟然減了三分,他不知這賀須彌葫蘆裡裝的什麼酒,又賣的什麼藥,當下一凝神,雙手並在身後,合掌成刀,身子微微伏地,雙眼冷冷瞪視賀須彌,忽然說道:“敢不從命,秦某來了!”
話音未落,秦逸身影向前竄出,疾如一道閃電,濤聲拍擊崖壁,擊岸空空有聲,秦逸急速突擊,卻是無聲無息,只一個瞬間,賀須彌只覺眼前之人拖曳一道白光,竟是奔至了眼前。
這時秦逸雙手揮動,宛若利刃鋼刀,左手無息斬向賀須彌腹部,右手徑直向其脖頸處斬去,賀須彌巋然不動,右手所持金剛銅輪低垂腿旁一側,卻是空着左手,砰砰兩下,自行將這二擊當下。
這時秦逸身影忽一模糊,他兩腳疾奔,劃出一道殘像,又轉向賀須彌背部,這道殘像虛虛實實,中間停留殘次,又擊出六記掌風,賀須彌大步挪移,身隨秦逸而動,左手運轉如風,又渾似銅牆鐵壁,將秦逸攻擊一一當下,待後者身形移到其後背時,他也將身子挪移過去,又是面對着敵人。
只聽他哈哈一笑,右手砰的一聲,將金剛銅輪拋在地上,只聽的一聲悶響,那銅輪之威,墜地之中,竟將這不知多少年沉積形成的山崖壁石砸出一個深洞,深深嵌在其中。
賀須彌拋掉金剛銅輪,乃不願用此神兵利器一對秦逸血肉之軀,他此人性子深沉狡猾,但對真正能稱得上英雄好漢之人卻是十分尊重,心底早應允了要公平與這秦逸一戰。
只見他雙手大開大闔,勁力驟起,再一發作時,竟是反守爲攻,兩拳交相攻去,正迎着秦逸手刀硬碰硬衝了過去,這時又聽得當當兩下,宛若金石相機,秦逸慘呼一聲,再看左右兩手,竟是齊腕折斷,那斷腕出空連一絲血肉,他心中驚駭,只道自己掌風,但能劈金裂石,卻不料對方的拳力更勝自己,只兩下竟將其擊斷。
正吃痛間,他胸口猛地一滯,只見賀須彌邁上一個大步,雙拳中拇指探出,正一左一右插入其左右胸口之上,這時秦逸再也支持不住,慘呼一聲,掙着身子從賀須彌插入的雙指下退出身子,又向後走了不數步,他口中鮮血無聲涌出,正是以一種不可置信,又不甘不憤的表情,仰頭看了看賀須彌,後者嘆了口氣,看着他搖了搖頭,秦逸再想動作時,只覺眼前一黑,身子一個不靈便,便就此栽倒在此山崖石臺之上了。
賀須彌看也不看敵人倒下的身影,一手拖拽起夏文清,或有動作,然而天邊怒意呼嘯,一擊琴音錚錚破空,只見晴日裡一片波盪自遠方襲來,其中兩人穿雲縱日,正是那魔教左居使孫德宗與秦逸的好兄弟陳開來了。
賀須彌冷笑三聲,一把將夏文清拽在自己身後,招手時,嗖的一聲,那深深嵌在崖壁上的金剛銅輪應聲飛回,他將銅輪驀的向身前一扔,這一擲之力竟抵掉了孫德宗擊過來的這一道真氣,將之消弭無形。
銅輪呼嘯盤旋,一飛一回,擊滅了孫德宗飽含怒意的這一道真氣後,又落入了賀須彌手上。
不料銅輪甫一入手,賀須彌身形竟是晃了三晃,他自省內息,竟發現一股毒氣自手上向臟腑處傳播開去,他心中一驚,猛然想到,這孫德宗原爲天毒門門主,其撫弄瑤琴時,真氣之中早帶上了音毒。
原來這賀須彌一不小心,竟着了孫德宗的道兒,其實孫德宗音毒雖然難以預防,卻是慢性之毒,發作起來需要時間,不過這賀須彌先前被秦逸一擊手刀剖開了臟腑,傷口雖然癒合,卻是分外敏感,這才被毒氣趁虛而入,快速浸漫開來。
只聽孫德宗長空朗聲叫道:“賀須彌,你已中我獨門音毒,若再不束手就擒,不消一盞茶時分,毒走筋脈,神仙無解!”
賀須彌聞言放聲大笑,手中銅輪一指孫德宗道:“孫老匹夫,你只道你這天毒門之毒,尋常人中了後,若無解藥便要等死,卻不知天下武道之廣,青山之外,更有青山,如今賀某人便要你開口眼界,讓你看看這所謂天下難解之毒又是怎麼被我破卻的!”
“哦?”孫德宗聞言心中一奇,警惕之心更起,停下了呼嘯而來的身形,有順手牽住了急火攻心,早紅了眼要衝過去救秦逸的那霹靂手陳開。
陳開眼見自己的好兄弟秦逸跌在一片血泊中,早已是心急火燎,恨不得再生出一雙翅膀,趕緊將其救下,無奈身後孫德宗這儒雅老者兩手輕捏住起衣角,竟有一股禁止之力牢牢將其吸住,讓他再難寸進半分。
“孫左使,你這是怎麼回事啊!”陳開又氣又急的吼道“咱得趕緊殺了這臭老禿,將俺秦逸兄弟救回來,不然可就來不及啦!”
孫德宗不語,不去看他,凝肅心神,目不轉睛,卻只是盯住了那賀須彌動作,只見這虯髯和尚大步退後,一把將那癱在石崖上的夏文清拎了起來。
“孫老匹夫,你好好瞧着,看我如何破你音毒!”賀須彌一聲張狂大笑,五指凝聚成爪,卻正是緊緊扣在夏文清天靈蓋上。
呼的一聲,賀須彌面色一凜,行功時分,真氣遊走經脈,竟順着五指,將一股原本捉摸不定的毒氣一股一股轉而傳入到夏文清身上。
夏文清大駭之下,欲掙扎時,手腳撲騰一陣,早軟的不成樣子,他只瞧着賀須彌一隻大手牢牢扣在自己頭上,手上異彩閃爍,一股扼殺體內生機之氣源源不斷的進入自己軀體,最後他欲張口呼救時,一句話沒說出來,卻反而吐出了一口白沫。
孫德宗注目賀須彌行動,只見夏文清兩眼一翻白,竟就這麼混過去了,這時他略一打量,乃見賀須彌真元恢復如初,此幕確實令他吃了一驚,連同身旁鬧騰着的陳開也都靜下來了,賀須彌行功完畢,驅盡體內毒素,這才一把將夏文清拋在地上,張口哈哈大笑道:
“孫老匹夫,怎麼樣,瞧見你爺爺的本事了吧,你還有什麼手段,儘管放馬過來試出來吧!”
孫德宗只是冷冷一笑道:“如此解讀,卻是一門妙法。”
他自不答話,內裡卻是傳音對那陳開道:“陳開兄弟,我之功法長於遠攻,一會兒孫某撫琴之際還請你在左右護法,不須拼命,但拖延住這賀須彌片刻便可。”
原來這孫德宗音毒之功,乃需要一定時間才能全面發作,故而每每進攻之際,必先尋到那易守難攻之處,不然若被人欺近身來,則萬事休矣,這也是此老功法最大的限制與破綻。
陳開聽了,面色上也顯出了幾分凝重,他自然知曉對面敵人法力高強,儘管心急秦逸性命,卻也不得不沉下性子。
只見孫德宗招手喚過,一物竟從其袖中化作異光閃遁而出,此物迎風身長,乃是一柄一丈左右的鳳嘴大刀。
孫德宗喚那陳開道:“陳開兄弟,我知你慣用雙手,不喜兵器,然而這賀須彌所用金剛法業銅輪乃是一件佛家至寶,凡軀難以匹敵,我便以此寶鳳鳴刀助你禦敵吧。”
陳開看過這柄寶刀,只覺七八尺長的刀柄觸手頗爲沉重,一握便知,乃是有實心沉鐵打造,刀柄底端,乃由赤銅包金鐏體鎖住底部,另一頭鑲嵌鳳嘴吞吐,其口中一刀展開,呈圓弧狀,上闊前屈,刀刃鋒銳,後背斜闊,日隱月現,不着光彩,觀之便曉得此刀定不是凡物。
陳開雙手接過,舞動一瞬,叫聲好刀,心底對孫德宗卻又是敬怕了幾分,心中只道:“這孫左使看上去風雅不羈,沒想到懷裡還揣着這樣兇狠的一把大刀,俗話說身藏一把刀,心藏一把刀,以後可不能被他雲淡風輕的樣子騙了。”
只是他到底擔心秦逸,這時大吼一聲道:“孫左使,我們上吧!”
孫德宗淡淡一笑,臥在身下白雲飄絮處,乃是緩緩向賀須彌等人立身的那崖壁上落下,只見他懷中又現出一物,乃是三尺寬、六尺長,右收左闊,古木清漆,淡淡紋理,幽古昂然的七絃瑤琴一具。
孫德宗盤腿臥下,撫具搖琴,起手時聲音鏘鏘然,轉而音如流水。風急,水急,心急,雲煙飛縱,琴音卻是渺渺,孫德宗不亂步驟
錚錚縱縱將琴音奏響,那高崖百川之上,琴音靜靜流淌,陳開不識音律,只覺其中沒有惶急成分,倒是一股悠然自得之意,然而賀須彌聽了,腦中卻是嗡的一聲,無數畫面轟然齊聚腦海,皆爲往昔辛秘之事,或激勵或懊惱,齊齊發作,激盪心神,他慌忙自省內息,只覺經脈竟有錯亂之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