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神聖契約
安丘城內,朱家人正急得團團轉。
禿髮巫狼五千人馬突然兵臨城下,他們猝不及防,差點就讓其衝進了城。
好在朱家三叔,及時下令緊鎖城門,並手握朱家鎮宅法器白玉笛,以精血相祭,放出法術音波,坐鎮於城頭大戰禿髮巫狼。
他是朱家唯一的驚世武者,配上一件法器,已然足夠對抗禿髮巫狼。
另還有幾名朱家長輩,是頂尖高手,他們攜帶大量符紙,消弭敵人煞氣,於城牆上拼死廝殺。
“怎麼會殺到安丘來的?”
“難道高密有變?”
朱瑕之神情焦急,馬上派出斥候,從東側出門,往高密去叫救援。
然而未出一里地,就有一名修士出現,面如冠玉,盤坐於巨大的蒲團上,同時駕馭三把劍,淡淡道:“回去吧,告訴朱家,速速投降。”
那斥候一見有修士阻攔,連忙又逃回了城中,彙報消息。
朱瑕之聽了,更是瞳孔地震:“禿髮氏還有邪修在?”
“不像邪修,他沒有傷我,似乎是正道修士。”斥候說道。
“正道修士爲何幫助禿髮!”朱瑕之憤然道。
長子朱伯樑沉聲道:“魯山七友已經公開宣稱禿髮氏有天命,此人想必是魯山一脈的修士。”
“難怪無聲無息地奇襲到這裡……現在可如何是好?”朱瑕之憂慮至極。
朱伯樑說道:“敵人繞道奇襲,高密定然不知,我等若不能傳出消息,便是孤立無援之境……”
“敵人又有修士在,安丘恐不能守……”
朱瑕之呢喃道:“那魯山修士雖然襄助禿髮,但未必會直接出手。”
“三叔還在城頭上激戰,先看看情況吧。”
朱伯樑見父親還想守一守,有些焦急道:“不知父親,是要爲國,還是爲家?”
“……”朱瑕之用力搓揉着腰間的玉佩,又看了看那太守印璽。
恍惚間,他竟然猶豫了,腦海中迴盪着那句‘君子如竹,寧折不彎’。
最開始他是想南遷的,但朱家在南方沒有基業,而一流世家、頂尖門閥他們先走了,留下了大量土地和產業,基本是白送給了他們。
許多二三流豪族留下瓜分,他們朱家也分了一大杯羹,繼而也就不走了。
後來青州局勢糜爛,家族修士就叫回來一個石榴真人,石榴真人沒了以後,他又想南遷。
奈何冒出來一個少年,縱馬穿營,燒了他們所有的輜重馬車,還把他女兒抓走了。
之後高密前線局勢好轉,且女兒回信,原來在高密效力,前不久更是傳來消息,言禿髮氏必滅,要他不必擔心。
如此,朱瑕之也就斷了南遷的念頭,沒曾想,今日忽然有敵人來襲。
安丘已經被圍,孤立無援,還要守嗎?
“父親!請早做決斷!”朱伯樑急道。
“你說呢?”朱瑕之皺眉道。
朱伯樑苦澀道:“父親,您是一家之主,無論是戰是降,孩兒都會遵命。”
“若是戰,家族還有通神之器,當立即請神力助三叔公退敵。”
“若是降,當立即行動,負荊請罪,開城投降,以免三叔公傷了禿髮巫狼,惹惱了對方。”
“總之父親都需要儘快下定決心!不可猶豫!”
朱瑕之還在猶豫,他是想投降的,但是臨到了,又始終下不定決心。
不過聽了兒子的話,他想了想說道:“家族雖有通神之器,然無通神之禮,那參宿天神,神格太高,尋常供奉根本看不上。”
朱家先祖,曾跟隨雲臺二十八將之一的安平侯南征北戰,後來安平侯封神,爲天上星宿,正是參宿天神。
繼而朱家,也就跟着得了許多好處,擁有一件與神靈溝通的法器。
不過二十八宿是天神,神格崇高,乃是與天仙同層次的存在,他們朱家若沒有足夠動人的覲見之禮,不可能請得動天神出手。
“父親,可知神靈娶親?”朱伯樑忽然說道。
“嗯?”朱瑕之一個激靈,坐直身子。
對呀,還有這一招。
尋常供奉天神看不上,但娶親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過去常有遭災的鄉村,想要祈求神靈幫助,卻又拿不出像樣的祭品,這時候就有一種選擇,大部分情況下,都堪稱萬能祭品,那便是童子身的男女。
當然,也要看神靈的具體要求,有些神靈不要,或者看不上,那祭了也是白祭。
很多百姓祭了沒效果,但有些又有效果,就是因爲百姓大多靠蒙……
不過朱家有通神之器,可以詳細詢問天神的要求。
“快去準備!開壇起祭,爲神靈娶親。”朱瑕之直接把任務交給兒子。
朱伯樑抿了抿嘴,低聲道:“父親這是決定……戰了?”
“唔……你先通神。”朱瑕之不置可否。
他想走一步看一步,朱伯樑無奈,只能立即行動起來。
很快供案、三牲全都準備好,一塊玉雕擺在高處,衆人三拜九叩。
朱伯樑在嫋嫋青煙下,很快意識恍惚,彷彿來到一片空靈之地。
那裡什麼都沒有,只見一片宏偉的白光,聳立着一副高大的身影,若隱若現,神威如嶽。
其頭頂星辰,浮現着參宿星象,那星象中央,並排如珠玉般閃耀着三顆極爲明亮的星辰,正是參宿一、參宿二、參宿三。
當然,朱伯樑知道這不是真正的神靈本尊,只是其聆聽人間訴求的化身。
該化身相當於有靈智的法寶,可同時處理與無數人的交流,又稱神靈法身。
朱伯樑與其一陣交流後,退出了夢囈般的場景。
“如何了?天神可願娶親?”朱瑕之連忙問道。
朱伯樑搖搖頭,這讓朱瑕之長嘆。
他們朱家認識的神,太尊貴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己方地位太低了,還不如和中下位格的神相熟,反而好辦事。
不過緊接着朱伯樑就說:“天神不想對抗天命者,但他看在我朱家先祖的份上,願意納我朱家貴女爲妾,繼而降下神諭,保我朱家安全。”
“這……”朱瑕之一驚。
他就一個女兒,同時也是宗家唯一未出閣的貴女。
要嫁給神靈爲妾嗎?朱瑕之猶豫了一下,神靈娶親,意味着他再也見不到女兒了,頂多以後託夢給他。
不過他隨即釋然,女兒總歸是要出嫁的,如今亂世,他一直沒想好把女兒嫁給哪一家,就是在權衡。
從家族利益來看,把妙寒嫁給神靈似乎是個極佳的選擇,以後朱家就是天神親家,在亂世中定然可以保全了。
“不過,妙寒遠在高密,我等正是傳不到消息到高密,才請神相助,這要如何嫁女?”朱瑕之蹙起眉頭。
朱伯樑則說道:“這倒不是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與神靈定下婚契,本也不需要她在場。”
“婚契一定,神諭就會降到禿髮巫狼那裡,讓他退兵,他縱然有天命,也不敢不賣天神面子。”
朱瑕之聽了,連連點頭:“那便如此做,速速定約,讓那胡蠻退兵。”
心意已決,朱家很快就忙活起來。
張燈結綵,神龕高築,一下子就把整個朱府成一片掛滿紅綢的喜慶之地。
朱瑕之與大夫人,坐定高堂,面對神靈玉雕幾請幾拜。
這事別說不需要妙寒,甚至都沒有樂琴什麼事。
遵照禮法,妙寒只有一個‘母親’,那就是朱瑕之的正妻,至於樂琴只是小妾,哪怕妙寒是她親生,其實也只能叫其爲‘姨娘’。
當然,因爲朱瑕之深愛樂琴,所以只要不當着大夫人的面,在非正式場合,妙寒是可以不按照禮法去稱呼親生母親的。
現在神靈娶親,是最嚴肅的場合,一切遵從禮法。
朱瑕之與其正妻,以父母之命,和神靈定下婚契。
神靈娶親,天道爲媒!
霎時間朱府有祥雲匯聚,喜樂迴盪不絕。
正在一線與禿髮巫狼大戰的朱家三叔,渾身浴血,聽到身後傳來喜樂之音,不禁錯愕。
城頭血戰,屍骸堆積如山,鮮血奔流如河……正可謂舉目破敗。
突然聽到這樣的聲音,朱家三叔一時間分不清這是喜樂還是哀樂。
回頭一看,遠處朱府一片紅,好似在操辦大喜事!
“啊?”朱家三叔懵逼了。
這是什麼情況?
朱家三叔一分心,禿髮巫狼找到機會,刀意殺出,後者只來得及用白玉笛招架。
這下雖然化解了刀意,但是玉笛本體遭受打擊,嘎吱一下碎裂開。
“不好!”朱家三叔立刻將玉笛拋出。
轟!這法器轟然爆炸!強烈的波動席捲四方。
禿髮巫狼首當其衝,被震飛出城外。
朱家三叔也不好過,嘔出一口血,傷勢不輕。
他心裡一涼,雖然敵人傷得更重,但他能壓制禿髮巫狼,也是靠玉笛加持。
後者一直在變強,很可能就是天命在幫助,如今沒了玉笛,勝負難料。
“咦?”
忽然間,白日裡,一道光芒灑下,好似星輝月華。
禿髮巫狼似乎聆聽到了什麼聲音,臉色一變,極爲不甘。
他在城下躊躇,很快又有一名修士飛來,與他說了些什麼。
禿髮巫狼咳嗽兩下,舔了舔嘴角的血,惡狠狠盯着安丘城,最終下令撤兵。
“敵人退了!”
“退了!”
“噢噢噢!”
胡蠻退兵,滿城歡呼。
受傷的朱家三叔從城頭上撤下來,回到府中這才知道前因後果。
把妙寒嫁給了天神爲妾?
朱家三叔眉頭微皺:“妙寒在高密爲上卿,青州抗蠻局勢也一片大好。”
“我輩拼死守城,同時命人突圍,想辦法向高密求援,援兵一到,定能擊破禿髮巫狼。”
“這又何必祈求神靈呢……”
朱瑕之說道:“三叔,那巫狼有修士襄助,我們的消息傳不出去啊。”
三叔搖頭道:“那修士不敢殺人,咱們擇選勇敢火旺之士,多路突圍,我料他也只會恐嚇阻撓,不會妄自出手。”
“那修士既然現身,就是打定主意幫禿髮氏了,若不聽警告,其必然大開殺戒。”朱瑕之說道。
“你給他唬住了呀!瑕之,不試試怎麼知道呢?”三叔說道。
朱瑕之微笑道:“何必白白犧牲將士性命呢?如今與神靈結親家,巫狼這不就退兵了嗎?”
事已至此,朱家三叔也不再多說。
在他看來,禿髮巫狼繞過高密,奇襲安丘,強行攻城,乃是取死之道。
安丘只要能堅持到高密援軍,就是勝利。
但終究朱瑕之的辦法也退了兵,而且是人家嫁女兒,他能說什麼呢?只不過感覺可惜了妙寒。
事已至此了,神聖契約一定,不可違抗,否則不光神靈能肆意降怒,嚴重了可能還會‘天誅地滅’。
“既然天神出面讓巫狼退兵,正好趁這個機會,向高密求援。”朱家三叔說道。
“敵軍已退,還求什麼援?”朱伯樑楞道。
朱家三叔嚴肅道:“不能把希望全寄託在神靈身上,禿髮氏有天命在身,神靈只說保我朱家周全,沒說保安丘城不破!”
“我如今沒了玉笛,又受了傷,禿髮巫狼如果捲土重來,我恐怕不能敵也!”
“三叔說的是。”朱瑕之讓他休息,隨後讓兒子安排勇猛之士,提拔封官,去往高密傳消息。
然而,沒過多久。
這些人就只剩下一個逃了回來,原來禿髮巫狼雖然撤兵,但並沒有退走。
而是派遊騎在外繼續圍困,又有修士襄助報點,根本沒人能突圍。
“什麼,他真的不走?”朱瑕之一驚。
朱家三叔冷聲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受了重傷,只是順勢給天神面子養傷。”
“神靈是天命的守序者,不會幫我們對抗天命者的。”
“等巫狼捲土重來,一旦安丘城破,朱家落到巫狼手上,神靈固然會保護朱家周全,但恐怕也會讓我朱家爲巫狼效力,以順應天道!”
“伱把妙寒嫁給他,就是將朱家綁在了胡蠻天命上。”
朱瑕之愣住,好像是啊。
他以爲自己是在戰與降,國與家之間做選擇,可驀然回首,他其實沒得選!
或者說,當他所謂的‘戰’是祈求神靈的庇佑時,那兩個選擇就都是投降了……
虧他還在那糾結,還在那猶豫半天,還在那做思想鬥爭。
到頭來,還是拗不過天命。
城一旦破,他不想死只能被動投降,既如此還不如早點投降,結果是一樣的,也不用搭上一個女兒。
“這是福是禍?”朱瑕之茫然道。
“莫急,等我療傷,禿髮巫狼想破我城,沒那麼簡單!”
朱家三叔堅定地說着,專心療傷。
……
p.s:抱歉。就一章還要審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