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奴忙活起來,不斷將雲傳送進受難者的體內。
一個個受難者,都完成任務,擺脫效應,欣喜哭喊,聲音震天。
魔怪大軍奔踏而來,被炎奴的聖衣阻擋。
泰坦們高大的身影,站着如嘍囉,都只能在外圍看着。
“他在做什麼?”
“好像在說什麼任務完成了……”
“啊?坦塔羅斯的煎熬被破解了?”
“他在不斷將那朵紫色的雲,送入他人體內。”
“啊啊啊,他真的是自由的答案。”
“快把我的孩子生出來!”
泰坦們又開心,又瘋狂。
拼命地敲打着如屏障般堅硬的聖衣,卻只能眼睜睜看着炎奴幫別人完成任務。
提豐則神色驚異,一百顆腦袋都呆若木雞。
衆神的走狗會這麼做嘛?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見炎奴搞定了一片區域的受難者,又跑到下一個區域。
泰坦們急忙屁顛顛跟着,嘴上喊打喊殺,嚷嚷着要炎奴生孩子,或者點燃他之類的。
但喊得歡,卻絲毫奈何不了炎奴。
反而炎奴順帶手,把路上攔截的魔怪,全都清理了。
到頭來,也只是炎奴走到哪,泰坦們跟到哪,而魔怪們越來越少,也逐漸被清理乾淨。
不知不覺,炎奴來到了深淵最中央的高山。
山上白雪皚皚,有一尊巨大的泰坦,佝僂着身子,雙肩扛着天穹。
“他是阿特拉斯,擎天者,被罰永遠扛着天。”
“其實就是任務要這天永遠不能落下,可這岩石穹頂,沉重到不可思議,只有他的神力可以支撐,但也得全力以赴,非常痛苦。”
“如果他不扛,則天會塌下,壓迫深淵內的一切,任務完不成。”
“如果他去支撐,就得永遠扛着,任務一直在進行中。”
“可以說,這種‘永恆型’任務,從設計之初,就是讓人無論怎麼選,都永遠得待在這。”
希緒弗斯介紹着,而炎奴則撇撇嘴,又教訓了一頓黑帝斯。
“你是真的惡毒,竟然還有永恆型任務!”
黑帝斯哭喊道:“不關我事啊,這是宙斯設計的,我只是幫忙定下而已。”
炎奴聽了一愣,他又聽到了宙斯這個名字。
“你也知道宙斯?他和朱庇特是啥關係?”
黑帝斯老實回答:“朱庇特就是宙斯變的,他們的神權、神力都一樣,就是名字變了。”
“既是同一個,也非同一個……這涉及到文明的生滅。”
“衆神命格寄託於文明,文明滅,則神隕落。”
“羅馬毀滅了希臘,許多神都隕落了一段時間,但因爲羅馬繼續信仰他們,衆神又復甦了,也就出現了這樣的情況。”
炎奴歪頭問道:“……改朝換代,還會令衆神隕落?我們那就沒這種情況啊,神自古長存。”
黑帝斯呵呵一笑:“不是改朝換代,在羅馬只有兩種人……羅馬公民與奴隸。”
“羅馬殺死了希臘的賢者,毀滅了城邦,奴役了所有人。”
“雖然吸收了很多文化,但卻並非繼承,而是早在希臘還在時,就同時發展的,乃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文明。”
“羅馬毀滅了希臘文明,奴役了希臘人民,改造了希臘神靈……就是這麼一回事而已。”
“舊希臘的神靈,除了這幫泰坦外,就只剩下我一個了。”
炎奴恍然,開始對文明有點概念了。
希臘人雖然還在,但文明已經滅了,羅馬是從其他地方發展出來的文明。
但炎奴更奇怪了:“爲何你沒事?”
黑帝斯說道:“我比較特殊,在希臘並沒有專門的神殿,除了一些黑巫師和隱修士外,幾乎沒有信仰。但人人都知道我,人人都畏懼我,人人都記着我……所以文明消亡我也不會隕落,因爲風俗還在。”
“伱可以理解爲我的命格,是寄託於民族的……”
“泰坦們也一樣,屬於古神,源於人們對於自然的崇拜,希臘還沒有文明時,就有他們了。”
炎奴終於搞懂了,仙人也分寄託於天地人的,神當然也有分別。
寄託的概念越廣泛,源於的因素越原始,反而越不會滅亡。
黑帝斯苦澀道:“衆神都以爲人是他們創造的,就連人們自己也這麼認爲……”
“但其實反了……神是人創造的。”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神靈的本質。那是命運的代行者,是衆生信念所凝聚的存在。”
“羅馬人依據我,也創造了另一個冥王,但他剛剛誕生,就被我幹掉了……”
炎奴看向不安分的泰坦們,又問道:“泰坦們爲何要打破命運?”
“提豐忘記自己爲何打破命運,是不是也和這文明消亡有關?”
黑帝斯說道:“多數泰坦並沒有那麼多想法,泰坦之戰,是提豐與普羅米修斯掀起的。”
“只是泰坦太好煽動,提豐強大,普羅米修斯聰明,於是就跟着幹了……”
“至於爲何要打破命運,我不知道……我沒有關心過這些……你要問他們了。”
炎奴撇嘴,當即將黑帝斯說的話,轉述出來。
怎料希緒弗斯聽了,渾身一震:“你說什麼?希臘亡了?”
紫塵散人比較瞭解,說道:“當然亡了,之前那個叫斯巴達的角鬥士,就是被奴役的希臘人。”
接着,他說了一下羅馬的情況。
得知羅馬是典型的奴役與軍事帝國,希緒弗斯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臉悲愴。
“難道人類……進入黑鐵時代了麼……”
炎奴不解道:“黑鐵時代?”
希緒弗斯嗚咽道:“那是偉大的先賢所預言的未來,也是最黑暗的時代。”
“命運推動着人類徹底墮落,徹底敗壞,充滿着痛苦和罪孽。”
“人們日日夜夜地憂慮,不得安寧。神衹不斷地給人類煩惱,人生好像只有苦悶。”
“父親反對兒子,兒子敵視父親,客人憎恨款待他的朋友,朋友之間也互相嫉妒。人間充滿着怨仇,即使兄弟之間也不像從前那樣袒誠相見,充滿仁愛。”
“幼童與老人得不到憐憫和尊敬,弱者倍受虐待,善者飽受欺凌,人類忘記了所有的美德與公義。”
“處處都是強權者得勢,欺詐者橫行無忌,他們心裡惡毒地盤算着如何去毀滅對方的城市和村莊,掠奪別人的財富與自由。”
“正直、善良和公正的人被踐踏,拐騙者飛黃騰達,享受光榮。剋制不再受到推崇,惡人侮辱善人,他們說謊話,用誹謗和詆譭製造事端。”
希緒弗斯猶如在詠歎一首史詩,描繪着所謂的黑鐵時代。
“這真是可怕的時代……”炎奴聽着,直感覺彷彿就是現在。
而這番圖景,簡直就是他所向往的太平之世的對稱反例。
還別說,本來他對太平到底有多美好,並沒有概念,因爲他沒見過。
可聽了希緒弗斯所講述的黑鐵時代後,他反而有概念了……將這些全都解決,豈不就是所謂的太平?
“你知道這一切是天道所爲?”炎奴問道。
希緒弗斯點頭:“亙古之時,希臘還不存在,大海上就已經出現了文明。”
“我們叫它米諾陶,很獨特的一個文明,他們崇拜一個牛頭人,其所有器物上都有牛頭象徵。”
“爲什麼崇拜牛首人,我不知道,那是很古老的信仰了。”
“不過那時候已經出現了泰坦……可能和提豐得到的那一對牛角有關吧。”
“提豐就是那最古老的打破命運的信念,所化出的泰坦。”
希緒弗斯說着,衆人這才知道,原來西方古老的時候,也有先賢看透天道是一件奇物。
“總之這個文明影響了整個愛琴海沿岸,抗拒命運的思想就是他們最早傳播的。那時候被稱爲黃金時代,人們團結,人心和睦。”
“後來有了希臘文明,三代神靈這才誕生,有別於泰坦,他們對人肆意干涉,擁有比人更旺盛的慾望。”
“在命運的驅使下,海神波塞冬,用海嘯與火山,摧毀了米諾陶文明。”
“至此之後,進入了白銀時代,除了部分先賢,希臘文明遺忘了那羣古老的先驅,依賴而崇拜着衆神。”
“米諾斯文明的象徵,也沒有人在知道它的含義,只稱其爲‘牛頭怪’米諾陶洛斯。”
“世界也開始充滿了紛爭,秩序也開始混亂,思想也開始分歧。”
“但一直有一羣人,在抗爭着,我也是其中之一。只要我們還活着,只要希臘文明還有這樣的人,想着打破命運,應運而生的提豐就不會忘記自己的使命。”
炎奴徹底明白了,原來西方和東方一樣,都要刑天的。
只不過這邊,可能人心的力度不夠,並沒有炎黃佈局那樣,卡住天道,而是實實在在造出了一名‘刑天戰士’,也就是所謂萬妖之祖提豐。
既如此,那就不可能贏,天道造的神,怎麼可能贏天道?
所以雖然‘很有精神’,但也註定失敗,憋屈地在這深淵裡沉淪。
“哈哈,原來你也是逆天之人啊!我還真沒幫錯。”炎奴拍着希緒弗斯大笑。
紫塵則說道:“他的大名,我可知道,傳說中戲弄死神、欺騙冥王的存在,這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
炎奴咧嘴:“這就對了!”
沈樂陵則聽得很迷糊,她既不是很清楚上古炎黃的抗爭,也不是很懂這些海外蠻夷的歷史。
她只知道,提豐現在在追殺衆人,不禁問希緒弗斯:“你也是要逆天的?那提豐怎麼還要追殺你?”
希緒弗斯神色愴然:“提豐說他不記得爲什麼要打破命運了,也就是說,希臘文明繼承那份使命的抗爭者,死光了……”
“亦如先賢所預見的那樣,世道一步步爲命運所掌控,滑向牢不可破,無可挽回的黑暗時代。”
希臘文明都沒了,而他這樣的抗爭者,都是自己百年前的人了,早已死到深淵裡來。
提豐可不就忘了爲何逆天麼,但有一點和刑天很像,那就是絕不會停下。
哪怕忘了,也一定要贏。
“誰說無可挽回?還沒到黑暗的時刻,充其量是個黃昏……而且是諸神的黃昏!”
炎奴大聲笑道:“我一定帶你們脫離深淵,殺出冥土,衝上天界,掀翻衆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