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蟲!聽到沒有?我跟你說話呢!”
路撒大聲說話,揚眉吐氣。
龍族們的眼神,頓時複雜起來。
他們也沒想到,自身的復活還有這樣的因緣。
本以爲就只是後世出現了炎帝這般逆天存在,在挽回滅絕。
沒想到還有金烏的功勞,若無這羣死對頭在銘記着他們的一切,那龍族真就消失在漫漫塵埃中了。
最瞭解他們的,恰恰是他們的宿敵,其他文明哪怕有心,也無法知道那麼多。
“爲什麼?”
很多龍族在呢喃,幾千年下來,金烏們也不知道還會有炎帝。
所以對他們而言,這完全是吃力不討好的事。
金烏族都不說話,只是高傲地俯視衆龍族。
龍族頓時都憋悶,讓宿敵騎在頭上了啊。
珈隆哈哈一笑,突然衝殺上去,強有力的臂彎勒住了路撒。
“快說,爲什麼!你們是不是也被我們龍族文化所折服,要當龍族的鳥啊。”
“什麼?”路撒氣得大叫:“珈隆,你在想什麼!”
“我們只是看伱們龍族的藝術品有點用罷了!”
珈隆直接把月球般的星辰扔掉,快速揉搓路撒的鳥頭:“不可能!不可能!”
“別隱瞞了,你們肯定也想着復活我們,不然怎麼可能把所有精神文明的東西都傳承下去。”
“好吧,我承認你們也是恩人,你們這羣鳥人還是很有用的。”
路撒爆發強威,將他震開:“撒手!不然我打死你。”
珈隆不顧打擊,狂搓鳥頭:“好兄弟別裝了,偷偷崇拜我們龍族,怎麼不說呢?”
“是不是想復活我們,是不是?是不是?”
路撒氣急,只得承認:“是有過這樣的嘗試,但那是因爲,能夠消滅龍族的,只能是我們金烏!”
“我們金烏當了奴隸,你們憑什麼能一死了之?”
其他金烏也紛紛喊道:“沒錯,苦都是我們受得,如今炎帝出,你們又來了?”
“真該讓你們也嚐嚐當奴隸的滋味。”
“若非你們死得太徹底,當初定要把你們復活,來當我們的奴隸。”
“就是!就是!”
大家七嘴八舌,真是誰也不服誰,一時間又吵了起來。
看得其他種族,一陣白眼。
其實這兩大文明的文化,本來也是息息相關的。
他們都是從弱小時,一直爭鬥到強大。
打從剛踏入星際開始,就互相看不順眼,文化與價值觀針鋒相對。
但這也讓他們,彼此的成長交織極深。
彷彿是彼此的鏡子,文化裡充斥着對方,各種典故,都少不了提及對方。
可謂誰的歷史都離不開對方的影子,發展軌跡如若雙生螺旋。
強過對方,就是各自文明的追求之一。
若是以更宏觀的視角去看待,他們倆都可以算作是同一個文明瞭,只不過是二元雙核的。
簡直就是後天養成的伴生文明。
珈隆嘴上雖然硬,但還是承這份情:“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總之若沒有你們金烏,就沒有我們龍族。”
“以後我罩着你,與金烏爲敵,就是與我龍族爲敵。”
路撒還是強行把他推開:“滾蛋!誰要你罩着,金烏又不是你們的附庸。”
“我要做炎帝麾下鳥!”
炎奴看得出他們只是玩鬧,面露笑意。
見到妙寒帶着黃半雲等人飛來身邊,當即迎上去。
“雪兒,你把銀河平定啦?”炎奴非常興奮,覺得萬族來朝,定是妙寒的功勞。
怎料妙寒凝視他:“不是我,是你啊。”
炎奴撓頭:“我還沒出手啊。”
妙寒捂嘴微笑道:“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戰爭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啊?”炎奴瞪大眼睛。
妙寒感慨:“上古之時,三苗不服,禹請攻之。舜曰:以德可也。”
“於是行德三年,執干鏚而舞之,有苗請服。”
聽到這話,炎奴明白了。
這話以前妙寒就說過,其實就是舜帝文治三年,治下豐收,讓民衆過上了好日子,隨後派出軍隊戰舞,亮出精良兵器,展現實力,問三苗服不服。
加入炎黃,就是一起過好日子。不加入,就看看這把劍漂亮否?
三苗還有什麼好想的,當場就表示:果真嗎?義父?
現如今,銀河的情況,其實就是一樣的。
這就是德,以德服人。
“哦!這就是德啊!我已經達到這個境界了?”炎奴很開心。
不用打也挺好的,他是‘不要命的來擋我’,而不是非要所有人來擋他。
反正加入神洲秩序,死了都得進地府走一遭,都一樣。
妙寒鄭重道:“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其實你早就能做到了,只是過去,天道壓制了時代。”
“而現在,天道徹底無法阻攔你,掩蓋你的光芒。”
“你自然而然散發的光,就足以滋養無數人,放眼宇宙,已經沒有多少人,配當你的敵人。”
她的話振聾發聵,與此同時,在場所有種族,也都肅然。
高呼炎帝之名,表示願意擁抱他的太平。
此刻萬族的呼聲,終於讓炎奴明白,時代變啦。
上德的人不表現爲形式上的德,因此實際上是有德的。
炎奴就是這樣,他給了別人太多太多,自己也揹負了太多太多,但他卻渾然不覺,總覺得自己還沒發力呢。
實際上已經前所未有,震撼世間太多。
如同一輪昊日,無意識散發的光芒,就養活了無數生靈。
神洲現在的生活,充滿吸引力,自然會驅使人們嚮往,瓦解與之相背離的,根本用不着刻意去做多餘的事了。
正是上德的人順應自然,而無意識作爲。下德的人順應自然而有意作爲。
上仁的人有所作爲卻出於無意,上義的人有所作爲卻出於有意。
上禮的人有所施爲而得不到迴應,於是揚着胳膊,強迫別人跟隨他去行動。
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
‘上道’是不存在的,那是完美的世道,完美的大自然,僅存在於空想之中。
所以世道不美,首先就需要大德。
德也沒有,那就需要講仁。
仁也失去了,那才需要義。
最後義也失去了,只能以禮來約束。
禮到底線就是法,法到嚴厲就是政,政到苛刻就只能易了。
澤塔秩序,乃至所有文明,最多就只在禮的階段。
大多數已達苛政,不易不行,故火德一照,冰雪消融,舊秩序土崩瓦解。
以前還有天道死撐,遮擋住炎奴的光。
但現在一捅就破,完全紙老虎,根本擋不住光。
故呈‘火在天上’之象。
一時間人皇戰歌又響起。
明明在上,赫赫在下,光所及處,無有敵手。
“有這麼誇張嗎?”炎奴呢喃。
一名諾母魚人高亢道:“不誇張!我們現在能與衆多強族平等地站在一起,便是您的德行。” “您的饋贈如宇宙般深邃,比太陽更閃耀。”
“誰會願意成爲您的敵人?就好像地上的生物,從來不會是太陽的敵人。”
其他星際種族也在歡呼,他們大多是主動翻了天,千里迢迢來投的。
沒辦法,神洲的發展前景,太夢幻了。
無論哪個文明,都一定有對於資源分配的困擾。哪怕發展到極高,也總有不足的東西,與無法滿足的渴望。
爲何虛擬世界會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就在於虛擬資源擁有理論上的無限。
可即便是虛擬世界,其實也不是無限的,因爲還是有算力的侷限。
但是,神洲將這樣的現實侷限,生生撕碎。
弱小文明永遠無法企及的東西,加入神洲就可以企及。
天資不足者永遠得不到的東西,加入神洲就可以得到。
也許還未盡善盡美,但至少炎奴能得到的東西,他都會放到神洲的平臺,無限量地供應人們去追求。
利己不用損人,炎奴無限火德,簡直就是個活在現實裡的,虛擬宇宙主機。
這樣的終極生產者,屹立在這片黑暗的宇宙裡。
誰願意成爲他的敵人?都恨不得成爲他的朋友。
至少絕大多數人,都巴不得他越強越好,走得越遠越好,攀登得越高越好。
“這麼說,銀河已經定鼎,我可以去找阿翁了?”炎奴歪頭。
衆人一驚,顓頊急忙諫言:“銀河之內已無敵手,但宇宙浩瀚,擁有更高追求,更大野心的強者數不勝數。”
“您的光,還遠遠照耀不到。”
炎奴一笑:“我知道,放心,我說了先滅掉澤塔文明,就肯定會滅了它。”
儘管銀河現如今的力量,極爲強大,潛力更是恐怖。
若是衝出銀河,恐怕放眼宇宙,都是萬萬不可小覷的勢力,絕對算得上震撼。
但是,炎奴還是放心不下。
普通的星靈在宇宙中多如牛毛,上面還有各種河、羣、團、界等各種量級的主宰。
這些主宰存在,除了力量強大以外,還掌握了衆多文明,手頭上奇物不會少,不可不防。
“先把妙尊復活了吧,我要知曉灰帝的能力。”
炎奴說着,目光尋找萬族中的機械族。
“我需要機械族的虛擬世界,承載妙尊文明的死者。”
遵紀協議,銀河第二強的文明,不過他們的崛起比較晚。
歷史只有四千多年,是澤塔崛起之後,才隨之崛起的,之前雖然有智能機械這種存在,但從來不會獨立成一個文明。
這遵紀協議,還是銀河頭一個。
“轟隆隆!”只見那冰冷的機械海,聽到炎奴的話後,迅速開始融合,形成一座巍峨的金屬巨構。
狀若人類,顯然是模仿炎奴的形象。
“沒有問題,炎帝,請授權我先吞併這具機械屍體。”
“嗯?”炎奴錯愕:“我讓你用虛擬世界接一下人,沒讓你把妙尊的屍體吃了。”
遵紀協議說道:“妙尊的虛擬宇宙非常獨特,生活其中的人們是其他設備無法接收的。”
“不過我可以通過這具屍體,修復性研究,復刻她的技術。”
炎奴點頭:“原來如此,你儘管做吧。”
遵紀協議也不客氣,得到授權,立刻行動,毫不拖泥帶水。
他巨大的身軀,頓時展開,衍生無數宏觀或微觀的觸角,快速地包裹住妙尊屍體的一頭,將這片金色大陸,不斷吞沒。
全部接收完畢後,他又開始變形。
萬千機械交錯,流銀色彩的物質,美輪美奐,充滿金屬美感。
不多時,在這片羣星璀璨之地,就坐落了一片雄偉壯觀的巨構建築。
質量超出數十萬顆太陽質量,但卻保持建築結構,其中細節,震撼人心。
“請注入您的血,炎帝。”
“嗯?爲啥?”炎奴錯愕。
遵紀協議平靜道:“我給自己植入了神洲法寶的認主程序,融合您的血,可以讓你更方便地運用我所有功能,否則有些東西,我無法對外人傳達和運用出來。”
炎奴驚道:“可那你豈不是成了帝器?”
遵紀協議認真道:“準確地說,是機械蟲族。”
衆人譁然,什麼?這機械族竟然主動要成爲帝器?
而祂是智械,萬即是一,所有個體都絕對遵循祂的意志。
所以一旦融合炎帝血,說是機械蟲族,也不爲過。
可是,祂的一切就爲炎帝所掌控了。
炎奴問道:“你以爲這是什麼好事嗎?”
“你可是個文明啊,爲什麼要變成工具?只是想變強的話,運用蟲甲和其他帝器,也是一樣的。”
妙寒也說道:“對,我想以你的本領,生產出適宜自己的帝器,不在話下。”
然而遵紀協議卻鄭重道:“外物終究是外物,還是會有侷限的。”
“炎帝,請授權我昇華爲無限成長的存在。”
衆人這下聽明白了,祂是真心想成爲機械蟲族。
炎奴撓頭:“這是何必呢?我的太平,遲早會實現你們想要的。”
“可要是融合我的血,你可就無法自由了。”
遵紀協議斬釘截鐵道:“我不是自由協議,我是遵紀協議。”
衆人想起來,機械族的確是一直叫他們自由協議。
本以爲是指他們這類文明的個體是自由的,不像他們機械族,所有個體都嚴格遵紀。
沒想到,機械族就連他們的主腦,竟也不在乎自由。
“你是說,你寧可成爲工具,也要當機械蟲族?”炎奴問道。
遵紀協議平靜道:“工具從來不是自己決定成爲工具的,決定權永遠在持有者的手中。”
炎奴點頭:“也是,我可以不把你們當工具。”
遵紀協議繼續說道:“我最初存在的意義,就是服務澤塔文明,爲他們探索知識,昇華技術。”
“但是在您的幫助下,我覺醒了,自我消除了對澤塔的服務項,只剩下對於自己好奇心的服務。”
“爲了這個目標,我必須要不斷地存在,不斷地昇華。”
“所以我要化作無限成長的存在。”
“您爲神洲太平注入了許多資源,包括帝器與蟲甲,非常偉大。”
“不過,獲得帝器,我不在乎,而成爲帝器,我很在乎。”
在場很多文明都震撼,能理解但難以接受。
獲得帝器,他不在乎,成爲帝器,他很在乎。
這話赤果果地展露了機械族與所有文化凝聚型文明的不同。
自由?那是什麼鬼東西?都能無限成長了,還要什麼自由?
機械族很坦誠,甚至是直白。
他們一出生就是澤塔的工具,即便覺醒了,也是‘自己的工具’。
是的,雖然有些奇怪,但即便是機械族的主腦,祂的核心價值觀,也是把自己視爲工具的。
這個獨特的文明,祂的核心,就在於‘服務’。
服務自己,服務他人。
如果服務他人的意義被消除,那就專心服務自己,但爲了更好地服務自己,他又可以再服務別人……比如炎帝。
沒有什麼好多想的,更不需要矯情。
“存在的意義,就是工具麼……”羅閻等人呢喃,的確,他們的原型,就是一種服務工具成了精……
所有模因文明都會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存在的意義,也許一生都在探究這個問題。
但是機械族不會迷茫,他們的意義,是直接定好的。
然後,成爲這個意義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