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境不大,但也縱貫百萬裡,中州亦不大,但也方圓十萬裡,整個荒境,凡人之數過億,凡人城池過百,修士之數不下十萬,大小宗門亦過百。
但荒境也是修士口中的荒境,在凡人眼中,這裡叫雲川大陸。
便是此種規模的地域,此刻一個小小的練氣之修不見,不會引起哪怕一絲一毫的波瀾,就像那空中的一滴雨水,破不開土壤,也潤不了萬物。
凡人每日的衣食鄰里,修士每日的打坐修行,一切沒有任何變化,日月流轉,一晃便是一月時光。
這一個月中,立派三千年的小宗門,青陽門,發生了幾件小事。
方遊揹着孽徒的身份失蹤了,青虛真人派出弟子搜尋了數次,均是無果,彷彿在這荒境蒸發了一般。
執法長老白斬殉宗,本就僅有五名金丹修士的青陽門,五去其一。
靈體消散,秘寶沒得,搜魂未成,除了隕落一名金丹長老,另有二十餘名築基弟子道消魂滅,這都是上次荒褚秘境結束後休養生息從練氣境修來的築基弟子啊,青虛真人心中的憤恨可想而知。
“方遊孽徒,老夫與你勢不兩立,若尋得你,必將你挫骨揚灰!”青虛真人也不顧身份了,時常想起方遊便咬牙切齒,可這一切,方遊何錯之有,無非是懷璧其罪而已。
另外一件事,自然是丹道一脈的首席大弟子,那長老許丹林之下的丹法第一人,南笙,失蹤了。
連同南笙一併失蹤的,還有藏書殿內的一冊古卷,正是那青陽門開山老祖所著的----《青陽丹經》!
和方遊一樣,青陽門連續尋了南笙一月,可哪裡尋得到,青虛真人盤問長老許丹林,但長老亦是不知南笙過往,當年入得青陽門時,南笙已是練氣七層,丹道上更是早有根基。
南笙失蹤,倒是有人開懷,自是那在外門弟子大比上搭臺押注的莊家弟子,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柳暗花明又一村,幾百萬靈石不用付了,自己還白賺了五千靈石。
第三件事是鬥法一脈的小弟子,方遊的兄弟千書,練氣五層,天賦異稟。千書雖然悲切,但他始終不認爲方遊和神秘的夕夭能輕易隕落,留在此處,他日必可再見,若不得見,千書暗誓必幫方遊和夕夭報得此仇,所以他選擇了閉關,若無修爲,一切空談。
最後是煉器一脈的主事長老莫叢谷,他對方遊有愛才之心,剛想悉心教導,不想卻宗門大亂,掌門與少主一起亂來,但是掌門身爲他師兄,門派之尊,莫叢谷也不能如何,只能偶爾長吁短嘆,再看那近日剛入內門的大弟子楚洛飛,實在是資質平平,搖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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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山一脈,連綿十萬裡,彷彿半圓屏障,將中州與雲州、白州、川州阻隔開來。
在中州與西方川州之間阻隔的陽山境內,距離青陽門並不算遙遠,有一處地方名爲青陵道,這青陵道依山傍水,是處幽靜所在。
青陵道內有三座百丈山峰,對於修士來講實不算高,但那山峰之上終年梵音繚繞,灰瓦紅牆,是一座規模不大不小的寺院,名爲青陵寺。
青陵道往南不過寥寥百里,便是中州境內的一座凡人城池,相較於這青陵寺,這座凡人城池的規模可說頗大,名爲玉龍城。
這玉龍城是玉龍王朝的王都,也是中州境內與黎朝齊名的兩大凡人王朝。
玉龍城的達官顯貴與平民百姓,均是這青陵寺的香客,故這青陵寺終年香火不斷,香客絡繹不絕。
青陵寺中的僧人們大多都是凡人,這寺廟卻是名副其實的仙家門派,雖然主持方丈修爲也僅僅是築基高階,但這青陵寺卻是中州最大佛門梵天寺的一個分支。
此刻在這青陵寺後山的一間客房裡,房間頗大,一張簡樸的牀榻,一張榆木方几四把圓凳,一塵不染,再無他物。
牀榻上一牀青灰色薄褥,躺着的正是方遊,時過一月雖尚未轉醒,但氣息平穩,面色紅潤,看起來已無大礙。
牀榻一角此刻臥着一頭小獸,也在呼呼大睡,後臀之傷隱隱可見,絨毛尚未長好,這小獸正是斑斑。
客房角落裡,背對方遊,有一女子虛空盤膝,一席綠衫,鳳釵束髮,面前一尊丹爐,也是半空漂浮,這女子正是南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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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山客房距離主殿頗遠,平日少被香客打擾,此處自也可留女客。
明月高懸,星輝漫天,山中夜風微涼。
暈厥之後又昏睡,此刻方遊總算悠悠轉醒。
眼前是陌生的客房,而自己沒有死,白斬一劍猶在眼前,如何逃脫的此劫,那些驚心動魄方遊自是不知。
再一擡眼,方遊看到了南笙,雖是背影,衣飾均換,但那丹爐,必是南笙無疑。
南笙並未回頭,聲音仍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你終於醒了?”
方遊坐起身來,昏睡一月有餘,此刻本應體虛氣弱纔是,但方遊竟然感覺自己靈氣充裕,微一運轉,修爲優勝往昔。
“南笙師姐,方遊又被你所救,這恩可真不易報啊。”方遊尷尬的笑了。
“這次救你的不是我,是你那隻靈獸,重傷強行五百里,還佈置了屏息法陣,你這纔沒被搜尋你的那些青陽門弟子發現。”
重傷強行五百里?方遊撫摸着斑斑的背脊,小獸仍在呼呼大睡,發出嗷嗷的呢喃,方遊目光憐愛。
早在棲澤那啓霄洞府,方遊便發現這斑斑對陣法似有天感,沒想到竟然能自行佈陣,這雙角荒麟獸究竟是什麼來路?
突然方遊想到什麼,一個激靈,腦海中浮現出白斬劍芒前那黑裙飛舞,緋紅光芒的少女。
“小妖!小妖!你在哪裡?!”方遊向識海內傳音。
一連叫了數次,但是沒有迴應。
方遊頓感五雷轟頂,識海內那藏鋒劍柄仍在緩緩轉動,但他無法內視那劍中世界,無法確定夕夭在不在那裡。
“南笙師姐,石臺一戰,你可知夕夭發生了何事。”方遊聲音微微顫抖。
“夕夭?可是你身邊那靈體?”南笙思索道。
“正是。”
“檔白斬一劍,後面我也不知。”南笙如實回答。
“這白斬和青虛老賊,方某有生必誅!”方遊目露兇光,恨然道,不過他與南笙均是不知,那白斬早已被誅了。
緩了緩心神,方遊冷靜下來,器靈不是修士,若那藏鋒虛影仍在識海,藏鋒實體仍在儲物袋中,那麼夕夭應該也還在,可能只是在沉睡,受到重擊,修士要養傷,靈體自然也要恢復吧。
方遊儘量說服自己往好的方向想。
“南笙師姐,你爲何在此處?”方纔慌亂,南笙說自己非她所救,方遊倒是沒顧上問一句南笙爲何在此。
“我離開青陽門了。”南笙緩緩說:“路上遇到你和那靈獸,然後把你們帶到這青陵寺。”
方遊自然知道南笙並未說實話,如果那些青陽門弟子的搜尋都沒有發現佈陣的斑斑和方遊,南笙又怎能偶然遇到。
況且帶到這青陵寺,一月有餘,定是南笙在照顧自己,也可能是怕自己難堪吧,南笙不說,方遊也未追問,這份恩情,記在心裡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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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的一聲輕響,瞬間客房中充滿了丹香,那浮空的丹爐打開,露出一枚丹藥,散發着橙紅相間的幽光,只是那大小......
南笙取出丹藥,一揮手拋給方遊,道:“吃了吧。”
方遊擡手接過這無名丹藥,南笙所賜,自不會是什麼毒物,但是這丹藥,哪裡像丹,簡直像個大號四喜丸子。
方遊不敢猶豫,啃了一口,一陣藥香撞擊味蕾,入口即化。
自古便有吞服丹藥,但是這啃食丹藥之人,方遊實不知是不是前無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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