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
寅時,皇宮中傳來聲響,一時間,所有開封的大臣們習慣性地起身,換上官服,卯時剛過,皆聚集在宮門外,靜候開朝。
所有人心裡都有疑問,聖上駕崩,太后失蹤,何人開朝?
高滔滔在妝臺前微閉着眼,手中握着那翠綠的玉璽,身披白麻,盡顯悲意。
侍女喏喏地問:“娘娘,你看這妝?”
“不必勞神,如此可。”
“是。”侍女攙起皇后,“娘娘,時辰到了,大臣們在等了。”
金鑾殿,所有大臣,皆跪拜狀,白額盡眼,隱隱約約還有一絲悲泣聲,慟君王,悲國家,憂天下。
所有人低聲不語時,高滔滔儀鳳翩翩,款款走上龍椅。
行將就至,站在龍椅前,豁然轉身:“衆大臣免禮。”
靜!整個金鑾殿很靜。
高滔滔自知難以服衆,想起曹太后臨走前與她相談:“滔滔,大宋羣龍無首,頊兒年幼,這般時候,你不能倒,仁宗早有定論,立趙跖爲太子,如今,也只有趙跖能撐住片刻。”
高滔滔並不知曉曹太后爲何做此決斷,可看到滿朝文武,對自己多般輕視不敬,只得信服:“諸卿多鄙女流?”
“臣等不敢。”
“那爲何低頭凝足?莫不是府中仍有要事無心朝政?”
“這——”衆大臣着實有些莫名其妙,不清楚皇后咋就發了瘋,語氣怎就這般衝,好在有個精明的站了出來:“娘娘恕罪,臣等悼念仁宗未就,大宋再失明主,連翻悲泣,恐已失智,悲國主之薨,痛黎民之苦,故此矣。”
“倒是吾錯怪諸卿了。”
一衆大臣齊聲:“娘娘節哀順變。”
“翁西孝於身,夫隨靈山遠。谷黍猶在田,白額效紅妝。”高滔滔不僅嘆道,恍惚間,整個大殿之上悲愴之意瀰漫。
“承蒙祖上餘蔭,使我登臨,奈何女流終於青史讒言,無論善過,惜君臣之義何如?無字偏逢草莽棄,縱使功高亦殘身。”
“娘娘,您不必——”
“王公,不知可有太儲意向?”
王拱辰本是勸慰,倒反被高滔滔的話嚇了一跳,尋常官臣,怎能隨意議論太子人選。
“娘娘,折煞老臣。”
“仁宗仙逝,曾餘有三令,諸卿可知?”
衆位大臣有許多是仁宗時的舊臣,早年仁宗獲鋼鐵木,甚是欣喜,命鑄匠製成三枚鐵令,世上僅此三枚,尤爲珍貴,恰仁宗育有三子,三枚鐵令賜之,不想三子皆早夭。
“娘娘,老臣斗膽,爲何提及此事?”
高滔滔仰面朝天,有些思量:“昨日我見到了鐵令,姨父他仍留一手,聖見之遠,非吾輩所及,而持鐵令者,即爲太子。”
一衆大臣面面相覷,幾聲嘈雜,都在交談這神秘的太子殿下到底是何人,竟然得仁宗欽點?
“娘娘,不知您口中的太子殿下現身何處?”
“他——呵呵——”高滔滔有些明白爲何曹太后會這樣安排,展昭的死還未傳開,皇室失去了保護人,曹太后的意思大體就是這個吧,心念至此,高滔滔倒放得開了,“他就在你們身後。”
金鑾殿外,趙跖身着四爪龍袍,金色的光暈縈繞,眉間的英氣如劍扎進一衆大臣的心,在崇文抑武的當下,江湖人獨有的殺氣讓這些自認飽經風霜的文人獨守安廈。
趙跖表面全然正氣,闊步向前,衣袍大揮,數位正中的官員遭受不住內氣的狂暴,狼狽跌倒,高滔滔眉頭輕皺,悄聲息一道暗勁拖住了那些個官員,這些都是大宋的臉面,哪怕是在自家人面前也不能丟。
“大膽,縱然你是儲君,你也——”一位官員看不慣趙跖的行事作風,出言呵斥,剛喊一半,聲音被嚥了下去,無他,一柄短刺已將他的官帽釘在後牆上,頭髮被削去一半,從未想過,會在這金鑾殿上有人對自己起殺心。
歐陽辯在趙跖身邊許久,不少官場路數都有交代,而三月時間內,這位天下智囊儼然替他打點了不少,有三位大臣裝腔而出:“大膽!”
趙跖一聽還有駁聲,巡視四周,自然發覺這三個造勢者,演戲嗎,誰不會?“爾等三人也覺得到了以身報國的時候?”
“哼——自太祖創盛世以來,以儒學而治天下,今你若是要以武力強壓百官低頭,縱使身死!吾等也要禱告太祖,來損你這不肖子孫之陰德!”
趙跖一聽心裡樂了,這託做的很不錯,明則指責,暗則默認趙跖身份的名正言順,自然順其話語:“以儒學治天下?笑話!”
“住口!你——你——!”趙跖的話讓羣臣反感。
趙跖指着百官鼻子大罵:“你你你!你們這些庸人!”
“住口!趙跖,就算你有一時之得志,這些社稷之臣勞苦功高,你一江湖鄙人有怎懂高位的辛酸?”高滔滔記得曹太后失蹤前對她的教導,讓她竭力支持趙跖,可趙跖如今的話讓她無法繼續支持。
“皇嫂,我這麼叫應該沒錯吧。”趙跖的問候得到的只是高滔滔的側視,踏至殿中,高談闊語,“衆位可有不服?”
一衆大臣哪個服氣?那三個託也是心裡着急,本以爲是個美差,誰想碰到這麼個主子,正在深鎖眉頭,思量着如何解釋。
“昔日三皇五帝聖人,彼時百家不顯,可有儒學治天下一說法?
春秋戰國,能人輩出,孔子出於魯國,那魯國可曾執得牛耳,可有儒學治得天下?
始皇一掃六合,揮斥四海,天下莫不敢言,可曾信得荀聖半點言論?
漢祖背結義之義,屠義兄之父,殺天下子民,滿嘴仁義,爲何明知呂后之殘暴卻任意爲之?可有儒學治得天下?
漢武功高,罷黜百家,千秋大業,那爲何儒學依舊寸步難行?兩漢頃刻間灰飛煙滅?儒學可曾爲他安定天下百年?
以致後兩朝寧信佛學,不尊儒道,唐宗弒兄上位,可尊儒道?徵遼東,滅西涼,掃北漠,可是滿嘴仁義以德服人?
到我朝,奉行儒道,爾等旁支末流之文人,以寥寥捉雞之力可有曾替大宋贏得半點疆土!”
“謬論!謬論!”
一衆大臣捋袖反駁,卻尋不到半點抗詞,就如趙跖所言,秦皇武滅六國,漢武尊儒漢朝不過草草一瞬,唐宗繼位鐵蹄踏遍天下。
“謬論?呵呵,太祖自世宗手中奪位,仍不忘出兵安定四方,曾祖屠滅晉地一統天下之局,可後世作爲如何?澶淵之盟可是爾等之榮?”
“你住口!那是天書——”
“天書?是哪個天讓天子俯首臣稱?如此夸脫之詞,爾等讀書人怕不是讀的神奇異志?仁宗治世,文人輩出,那又爲何三十萬雄獅鬥不過五萬夏寇!”
“夠了!”高滔滔氣勢大噪,內氣轟然而出,趙跖這番闊論不可言傳,後果不堪設想,奈何修爲與趙跖相差甚遠,被趙跖將內氣以磅礴之勢送了回來,一時經受不住,蹲伏在龍椅上。
趙跖的話完全就是狡辯,百官許多人都知曉,奈何趙跖武力殘暴,敢怒不敢言,不禁有些擔憂日後。
三位託臣到未想過形式變化這般,瞠舌之際,心中到時落下石頭,連忙上前。
“殿下高論,那敢問殿下有何應對之策?”
“哈哈哈!”趙跖大笑,對這三個託歡喜得緊,取出幾日前曹太后贈予他的鐵令,“這便是仁宗留下的剛木令,得此令,便得仁宗遺詔承諾君王之位,諸位可有異議?”
剛木令一出,羣臣無聲,先帝尊貴,伯樂天下,一時間,不少大臣看着這令牌隱隱傷感。
“啪——”剛木令被擲於大殿之中,四分五裂。衆大臣見此躬身感傷。
“御史言官何在?”
“臣在。”
“爾等可知狸貓換太子之事?”
“這——臣知曉。”猶豫一分,言官還是直言。
“既如此,那我定當爲父正身,爲先帝,葬於皇陵,可有異議?”
“如此甚好,只是歷代皇陵中人,都有其名分,而殿下這——”
“我父即爲趙六!”
“轟——”趙跖一句話,滿朝文武都自發跪地,連高滔滔也震驚不已,古來有哪位帝王第一件事就是廢除先帝之名?
“怎麼,看來你們心裡不願意啊!”趙跖的聲音宛若雷震,最靠近的文臣根本承受不住,氣血翻涌,昏死過去,“看來他們幾個同意了,你們還有異議?”
一聲雷鳴,又是三人暈倒。
壓制,純粹的武力壓制,趙跖給這些文人上了一課,重要關頭,再多的聖賢教義也救不了你的命。
無奈,世上不怕死的有幾個?
終究是強壓大臣低了頭:“臣等附議。”
“如此甚好,還有一事,我與晨妹情投意合,即日命人備百家禮,七七日後,便是大喜之時!”
“你休想!”高滔滔袖中短劍出手,不顧身處金鑾大殿,君王大事,他不守儒道,可,不尊先帝,可,無德黷武,可,但夫君屍骨仍於東宮,趙跖竟冒此時成大喜之事,怎可再讓他胡來!
短劍出手直奔趙跖咽喉,速度極快,奈何趙跖已是八品高級,猶高她兩個階位,天地鴻溝。
趙跖信手揮舞,陰陽二氣循環而動,在高滔滔眼中,整個世界變成慘灰,全無色彩,朦朧之中,一點亮光襲來,落定,自己手中的短劍不知何時被趙跖奪取,劍尖抵在自己眼前,相距毫釐。
“皇嫂,你該休息了。”
趙跖的聲音如同鐘鼓撞擊高滔滔心頭,心神震盪,不省人事,臺下大臣盡看在眼裡,高滔滔出手之時已遠超他們平日所見,若是今日高皇后能將此子誅殺,這羣大臣會極力彌補高滔滔殺人的過失,可本該的手的機會,高皇后如同着魔一般,被趙跖輕鬆打敗,隨後暈闕。
“妖法!妖法!這是妖法!”此番情景過於滲人,不少大臣高呼禁軍護駕。
“轟——嘭——”趙跖欺身上前,那高呼的臣子還未看清,就看到自己的身子筆直地站在那兒,一顆人頭被趙跖踢到殿外。
“現在!你們的儒學能夠幫你們什麼?”幾滴血濺到趙跖臉上,一絲輕笑,更顯陰森,人命如草芥般的無情,這些大臣看着同僚身死當場,猶恐禍及,皆沉默不語。
“既然無人反對,工部,朕的婚事與先皇的陵墓就由你負責,若是讓我不滿意,自會有人讓我滿意。都下去吧。”
這場早朝,趙跖以絕對狠辣的手段,懾服文武百官,不過百官多是心有不服,兵部更甚集結十多位志同道合的大臣將招致的行徑告知天下,受天下人討伐,可不到半個時辰,這是多位官員又從兵部處離開,各自沉默。
正當衆人猜測,兵部後門出現了兵部尚書的人頭,自此,再無人敢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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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樓地牢中,趙頊正在享受着水寒霜的按摩,看到水寒霜的盤發,自知眼前人已有歸宿,言語中不再輕佻:“小白啊,聽說趙跖今天去了早朝?”
“是。”白嶺一直給趙頊傳遞着外面的消息,大到皇親國戚,小到市井小人,但凡趙頊想知道的,白嶺無不知曉,“趙跖今日在朝堂上大展淫威,用武力震懾羣臣,就連兵部尚書也被暗殺。”
“兵部尚書?那個老傢伙死得好啊。”
“殿下,慎言。”
“慎言?笑話,仁宗先帝在位幾十載,戰事寥寥,可軍費支出一直居高不下,我自然知道居安思危,兵不可殆的道理,可你看看那個糟老頭子一天天的,越來越肥,哪點像個帶兵的?水姑娘,你說是吧?”
“民女不知此類,請殿下莫怪。”水寒霜回得到很乾脆。
“我倒真有點希望趙跖能多做兩天皇帝,江湖人看的很明,不會官場的勾心鬥角,全然不顧,一個愣頭青,要是趙跖在位期間將那些有壞心思的官員剷除乾淨,也省得我花一番心思。”
趙頊完全不顧趙跖有多蠢,甚至會擾亂國本,完全不會,大宋冗官冗職極其嚴重,他可以借趙跖這把刀,斬掉這些亂麻,彼時振臂高呼,定會籠絡人心推翻趙跖,自己心中的藍圖便有了機遇。
“啊——”趙頊猛地跳起來,看着水寒霜,“水姑娘,這是爲何?”
水寒霜手上用了點力,趙頊疼痛叫喚起來,卻略顯得意:“你剛剛在想什麼壞事,一臉奸相?”
“我?奸相?”趙頊看着水寒霜撲閃撲閃的眼睛,又轉過頭詢問白嶺,白嶺很自覺地點了點頭,“奸相就奸相吧,我看趙跖正在幫我完成,還讓我在這兒享清福,當然快活。”
白嶺按了按腦袋,自家皇太子已經分不清狀況了,明明自己被關在地牢內,還一心想着自己的遠大抱負,要不是水寒霜以自己的名義親自看守,他還真以爲能這般快活?門口那些護衛可不認他,他們只認水寒霜罷了。
“對了,皇子殿下,高皇后被趙跖傷了。”
“母后受傷了?趙跖幹得?”
白嶺點點頭。
“可惡!”趙頊怒而起身,就要出牢門,誰想一根袖帶緊緊束縛,七尺男兒被一女子丟來丟去,這位皇子殿下可是丟了大人,“水姑娘,我要出去!”
“只要你能掙脫開,我定不阻攔。”
“好,你說的!”趙頊扭着身子,想要掙脫,可這袖帶似乎越纏越緊,偏偏內力也掙脫不了,扭了幾下,“白嶺,幫我砍斷。”
“是!”白嶺抽刀砍斷袖帶,誰知刀未出鞘,一根銀針閃過,刀只出了半截,不信邪,白嶺用這半斷的刀揮舞,剛起手,又是一根銀針,原本還有半截的刀就剩刀柄了,用刀柄砍斷水寒霜內力加持的袖帶?
“殿下,臣愛莫能助。”白嶺攤攤手,無可奈何。
“水姑娘,快放我出去,趙跖那廝心狠手辣,母后有危險!”
“殿下,關心則亂,若是高皇后真有危險,白統領會這麼跟你說?”水寒霜一句話就把趙頊穩住了。
“殿下,水姑娘說的沒錯,趙跖並不敢真動手,太子繼位,斬大臣,誅皇嫂,亂國本,怕是趙跖會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高皇后一臉遭受聖上駕崩和太后失蹤雙重打擊,加之殿下您下落不明,心神震盪,暈闕而已。”
“呼——”聽了這番解釋,趙頊舒了一口氣,“是我考慮不周,想來趙跖那廝還算有點人性。那小白,你認爲我何時能夠出來?”
白嶺揉搓着下巴,心有所思:“明年!”
“明年?爲何?”
“趙跖此時勢大,殿下雖預謀數年,暗中勢力卻遠比不上小五莊與無樂莊,太宗有訓,新皇繼位必須通過山莊的首肯,唯有大勇大智之人才可上坐龍權,而殿下此條欠缺,加之情勢不明,這地牢反而安全。”
“嗯,有些道理,繼續說。”
“歐陽辯已將曹太后送至天醫手中,全無噩耗,想必性命無虞,而此時所有人都停了下來,似乎在等。”
“等什麼?”
“殿下,您可知仁宗預言之事?”
“有所聽聞,祖母曾提起過,包大人與仁宗帝密謀多年後大宋會有一劫,這麼算的話時間差不多了。”
“不錯,當年葬一道人以三成功力的代價,替仁宗卜出這場劫難,到現在依然沒有驗證,所以,如今曹太后、高皇后都在等,不出所料,趙跖繼位那一天,就是大劫應驗之時。”
“或許,已經有應驗了。”水寒霜淡然而道,“展護衛不日前被人殺害,就在城郊,原本那裡是一所破廟,卻成了新湖,新湖乃是刀劍之氣爭鋒所致,展護衛若是劫中之人,那殺害他的必是大劫。”
“不錯,安湖王那邊回信,葬一道人出世,猜測這大劫或許是濮王。”
“祖父?”趙頊不敢相信,“絕不可能,祖父他早已過世,怎會大劫?”
“殿下,有些事,比你想的要複雜,刀法江湖皆以神刀爲最,殊不知有三人刀法更凌絕天巔,兩刀鬼母,龍刀人,趙允讓,此三人俱能與展護衛一戰乃至殺之,錯看如今江湖,百年內只有這三人,唯獨濮王的可能性最大,即使他已逝世。”
“罷了,白嶺,我這裡並無大事,你去幫我看看母后。”趙頊有些喪氣,癱坐着,束縛的袖帶被水寒霜收回,“水姑娘,你也出去吧,你的心意我明白,若我能在趙跖手下活過來,定不會煩擾東越安寧。”
眉間欣喜:“謝殿下!”
開封城又熱鬧了起來,一邊忙着皇帝的喪事,一遍又忙活着太子的婚姻,原本百姓一片哀嚎,哭送趙曙,立刻又不得不強顏歡笑,恭賀趙跖,於是乎,百姓第一天燒黃白錢,第二天歡歡喜喜,第三天又得哭訴,亂的很。
高滔滔被趙跖軟禁起來,趙跖仍是回到小五莊,部署朝堂江湖之事,一夜之間,趙跖被立皇儲的消息傳遍天下,無樂莊得知新主乃是皇室子弟,更是將來的皇帝,聲勢震天,攘攘江湖,全無一人敢言無樂莊的是非。
這天,張夢白收到一封來信,一封來自雲滇的信,讀罷,再沉穩的張夢白也大吃一驚,閱完即毀,悶頭良久,喚那五人前來。
韓師業得葬一道人敲打,想找出槍法中存在的問題,幾番詢問無果,葬一道人只有一“悟”字相贈,難免捉摸不透,張夢白不忍他武道就此淪陷,指點他想想從前在燕雲習武的日子。
“韓師兄,張真人喚我等前去。”
“呼——”收槍而立,葬一道人與張夢白打的啞謎還是悟不透,看着院口的黎心児,索性不再去想,既然悟不透,那就繼續走下去。
少頃,韓師業、黎心児、靈逍、夢小清、歐陽辯五人共至,五人之中,只有歐陽辯的實力最低,也隱隱被其他四人略有排擠。
張夢白看着受不公待遇的歐陽辯,淡然自若的神采,心中按捺稱讚,大家風範,與草莽確有不同:“爾等皆於大悲賦有所牽緣,天降大任於斯,不可是武林蒼生無睹,歐陽辯,你說。”
看着五道目光猛地聚焦於身,坦然笑之:“八荒之流,明爲鎮守武林各方安寧,些許歲月,功勞無多,皆苦勞爾,實則分裂蒼生之勢,想我泱泱大宋多少勇武男兒,淪爲草寇,爭狠鬥惡,可笑。”
“差矣!”韓師業鐵槍一震,“歐陽四公子此言差矣,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此乃君子所爲,今歐陽公子居於高位,享於尊優,之所見,之所識,非貧賤可窺,亦下九難喻。生而爲人,不輕判他人,不苛責他人,亦不漫薄之,歐陽公子不明天下人之志,卻敢言天下人之心,若聖賢年少皆若此,倒也狂妄。”
“安湖王自身若何解釋?”
“不若何,這寥寥官位,實下於荒漠。”
“爾口由心,爾心由粕。”
“噌——”十數道冰劍懸於歐陽辯眼前,黎心児的心性也覺得歐陽辯未免太目中無人,“歐陽辯,你今日能站於此,若不是看在你千里救回太后的份上,你已經是個屍體。”
“比武鬥狠我自比不過你們,可又當如何?八荒如今可否安分?江湖如今可是太平?你等多年辛辛,憑吾與趙跖即可毀滅?八荒看似各司其職,卻將整個江湖打散,平白削去大宋實力,既不能用之,毀與不毀,並無區別。”
“好了,都不要爭了。”張夢白連忙叫停,“歐陽公子說的不錯,八荒自詡正義多時,殊不知此乃自命清高的拙現,江湖之亂,趙跖雖爲發起者,昔西夏以王位做殊榮,引得諸位俠士趨之若鶩,人活一世,功名利祿,朝廷無路,江湖無門,八荒,過大於功啊。”
張夢白的話引人深省,輕言:“你們幾人,即刻出發前去開封,太后收到來信,宮內大變,趙跖手段堪比雷霆,以武力鎮壓滿朝文武,大勢不妙,大宋崇文尚武,若是趙跖這般壓制,恐禍及日後江湖勢力,此子務必除之。”
“是。”韓師業一刻也不想多留,轉身即走,黎心児無奈相隨。二人走後,靈逍與夢小清對望一眼,有看了看閉眼假寐的歐陽辯,徑直跟着韓師業二人離去。
“歐陽公子不走嘛?”
“張真人,可否將我功力抽去?”
“爲何?”
“幾番勞累,幾番爭奪,我已看不清先帝的安排是對是錯,包大人雖名垂天下,卻只是斷案之能,無治世之才,將希望寄託在趙跖身上太過愚蠢,太后的病應該不難治吧,前輩?”
歐陽修並不是問張夢白,而是詢問張夢白身後屋內那人。
葬一道人輕嘆:“你師傅雖然穩住了傷勢,但說到痊癒,此生無望,僅有一計,不錯,只要將你的內力輸給她就能治癒,她就只當病了一場,可惜——”
“沒有可惜,至少不會死,不是嗎?”
“張道友,護法吧。”葬一道人也不推辭,對於歐陽辯,全無半點好感,既然他自己願意,就順勢而爲,“我去跟丫丫談談。”
葬一道人身影閃爍,離開此院。
“小友,可是宰相大人之故?”
“或許吧。”歐陽辯不回去真的與趙跖爭,他是朝中人,是小五莊的人,無論趙跖多卑鄙,他的身份名正言順,皇室子弟,臣子怎可以下犯上?索性了去這無用功力,即報了太后傳業之恩,也守得老父性命之孝。
“小友,靜心凝神。”張夢白手點歐陽辯前額,一絲精純的真氣衝進他的脈絡,大悲賦自主運轉,要排斥張夢白的入侵,可張夢白的內力過於渾厚,大悲賦竟不能阻攔分毫。
少頃,張夢白的真氣運轉一個周天:“小友,可記住行氣方式?”
“記住了,不知真人何故?”
“這是我真武內功心法的陽式,爲上半部,今日我便收你做個記名弟子,大悲賦是你修行二十餘載,一旦失去,必會折壽,若是習得半部陽式,每日勤加習練,倒是可保你享天倫之樂。”
“當真?”歐陽辯並未言說趙跖對他下毒一事,此時也一直是他的心病,不想張夢白給了他解救之法,至此,他再無遺憾。
“自然當真。”張夢白有些佩服葬一道人的眼光,昨夜葬一道人與他打賭,賭的就是今日歐陽辯會不會救治太后,葬一說到歐陽辯雖是讀書人,卻古道熱腸,有着江湖人的熱忱,張夢白不以爲然,習武之人對自身內力何其看中?歐陽辯並不會爲了太后放棄這身來之不易的功力。不料歐陽辯確是真性情。
“如何?”葬一道人直接將太后點住穴道扛了過來,站在院口打趣地看着。
“或許,我真的錯了。”張夢白搖頭苦笑。
“先不說了,張道友,你的門檻應該快過了吧。”
“不錯,今日得歐陽小友指教,兩度止步的枷鎖又鬆動了,快了。”
“嗯,當初我便是這樣,這江湖,過於紛亂,還是平靜的好,只是你放得下真武嗎?”
“歐陽小友甘願放棄內力的時候,我就想開了,或許過兩天,我也去闖一下皇宮。”
葬一道人一愣,旋即大笑。
開封大相國寺,今日的相國寺少了三分莊嚴,多了三分喜氣,今日趙跖要在此替父親趙六正名歸宗,昭告天下自己的皇儲之位,同時,也是娶藍晨爲妻。
一衆僧人一掃往日嚴肅,三更天就張羅起來。
時至辰時,整個相國寺人聲鼎沸,萬千百姓都跑來湊熱鬧,卻被禁軍擋在寺外,就這也阻止不了看熱鬧的心情。
不少商販擺起攤子,五花八門,猶如過節廟會般,好不熱鬧。
巳時,趙跖身着黑金龍袍,面神如玉,內氣持身,步若麟首。
“見過太子殿下。”一闔僧衆自當行禮,連住持也不例外,
“平身。”趙跖狂笑三聲,免禮衆人。
“小人得志。”藏在一旁的夢小清自看不慣趙跖的威風,信口嘟囔。
趙跖神色不變,專注着祭天,祭祖。
相國寺住持隱在一旁對一僧人吩咐兩聲,這僧人便離開祭壇。
祭天儀式很簡單,遵循祖宗之法,由史官宣讀,便算完成。
寺外,被住持吩咐的僧人趕來,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羣,禁軍頗吃力,幸得今日無作亂賊子,也是,趙跖武功臻至八品高級級數,江湖上少有人及,就這份聲勢便無人敢來作亂。
可真的如此嗎?
這僧人在禁軍頭目耳邊輕聲幾句,禁軍頭目看了看人羣,又再次確認這僧人的話是否屬實,不過瞥到他手中的佛珠後,不再質疑,無他,這佛珠乃是仁宗時賜予住持之物,做不得假。
“收隊!”禁軍素質極高,半盞茶時間,收隊向偏院趕去。
這僧人扯開嗓子:“大家安靜!”
豈料人羣嘈雜,他的聲音還沒掀起浪花就被淹沒。
僧人搖頭苦笑,沉悶片刻:“阿彌陀佛!”
這一次,聲浪直接穿透整個人羣,不想這僧人功力竟如此深厚,暮鼓晨鐘般震懾衆人,也讓人羣的煩雜靜下來。
“今日乃是明主行事之日,大家不可擾亂,住持大師深知大宋近日連災多難,特開堂講經,若是諸位有半點佛根,住持大師便爲他洗去凡塵,聊得一絲緣分,若有志者,隨我前去後禪房。”
僧人也是爽快,說完轉身離開,似乎早料到人羣的反應。
果不其然,衆人聽到住持親自傳授佛法,一個個把趙跖的熱鬧忘了,紛紛擁着趕往後禪院,原本熱鬧的集市,變得冷清,只剩下擺攤的攤販收拾着,苦笑一聲,今日的賺頭算是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