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令下來的時候,虎豹營一片沸騰。
幾個士兵高聲狂叫起來:“南督這是什麼意思?沐校帶領我們衝鋒殺敵,哪次不是一馬當先。他對咱們兄弟那麼好,有哪回虧待過我們?憑什麼要把他撤下來換個我們不認識的來做衛校?我們不服!”
沐血臉色寒如冰雪:“閉嘴,南督的命令也是你們幾個混帳小子可以抗拒的嗎?護糧三戰,我方四千五百之衆,卻被敵人打得落花流水傷亡慘重,若不是淺水清智救大家,南督又及時來援,大家早就屍骨無存。我沐血無能指揮大軍作戰,只能做個衝鋒陷陣的小卒,降我爲旅尉,份屬應當,也是鎮督職責所在,這有什麼好奇怪了?你們亂叫什麼?!”
一大羣士兵紛紛站在空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是臉色依然憤憤不平。
“那個衡長順,狗屁不是。他打仗到是夠勇猛的,可從不把手下的兵當人看,動輒打罵。他來做衛校,只怕大家又要沒好日子過了。”一個小兵在下面嘟囔。
沐血回手給他一巴掌,大喊:“老子也會打人!你們這幫兔崽子,給點臉色就上天,不聽話就得捱揍!別看老子現在降了一級,照樣管着你們呢。誰再胡說八道,我宰了他!衡長順曾與大家一起浴血奮戰,與大家也早不陌生.他此番過來,大家必須聽他號令,不得違逆。否則……我沐血第一個不饒他!”
沐血一發火,大家終於都不敢說話了。
還是戚天佑,一把摟過沐血的肩膀哈哈笑道:“老沐你發這麼大火幹什麼?大家也都是在爲你叫屈啊。你看,護糧一戰,人人升官。方虎做了哨官,我成了旅尉,淺哥兒這小子更是初上戰場就成了哨官。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待遇啊!大家都升官,就你被降職,難怪誰也受不了了。”
沐血長長的嘆了口氣,小聲對戚天佑說:“從軍者,升降本屬平常。只要你不死,就總有再升遷的機會。我煩躁,不是因爲別的,而是這次接替我的是衡長順。護糧一戰,他受淺水清所迫聽命於我,其實心中對我根本不服。如今他過來做了衛校,他與淺水清又有怨隙,只怕到時候少不得會有是非啊。”
方虎怒哼:“南督也真是的,降便降了吧,也沒什麼大不了。問題是他派誰來不好?偏偏派衡長順那傢伙來。那傢伙仗着自己功夫不錯,與血風旗李規將軍好象還有點什麼沾親帶故的關係,所以總是斜着眼看人,任誰都看不起。他一過來,只怕大家都沒好果子吃……我得提醒淺哥兒一下,讓他小心點。”他說着就去了淺水清的營帳。
淺水清升官之後,幾個和他關係交好的傢伙就不再叫他名字,改口叫淺哥兒了。
戚天佑看着方虎遠去的身影,心中卻不免想道:這,真得只是巧合嗎?……
淺水清不在軍營中。
孤星城的中央有個小酒館,長期以來都是下級軍官們去喝酒打屁的好地方。
淺水清此刻就坐在酒館裡自斟自飲。
當戚天佑和方虎方豹兄弟還有雷火來到這個酒館的時候,淺水清剛喝完第三杯酒。
“自從草原回來之後,這小子沒事就到這裡來喝酒。”方虎說。
“他有心事。”方豹說。
“從我認識的那天起,他就一直有心事。”輕易不開口的雷火竟然也冒出了一句:“不過這次,他的心事好象比以前更大了。”
戚天佑道:“他要是不想說,我們就別逼他。來,大家一起坐下來喝一杯吧,不管怎麼說,這個傢伙每次喝酒都沒有把自己灌醉。”
他們是站在淺水清的旁邊說這話的,淺水清呵呵一笑:“背後說人閒話,你們好歹也離我遠些再說啊。我沒什麼心事,只是無聊就到這裡來坐坐而已。來,大家一起喝一杯。”
淺水清的神情從容,眼神中露出淡定的笑意,心中的思緒卻翩飛向那高可觸天的摘月樓上。雲霓,你可知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我喝酒,卻不敢喝醉,睡覺,也不敢睡死。我怕我不夠堅強,在神態中露出馬腳,更怕我不知不覺,在睡夢中吐露真情。我每天承受煎熬,卻必須笑面大家。每日想你,卻必須想辦法將你遺忘,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我愛你,可是,我卻必須忘記你。
心中的酸楚隨着眼神中的那點蒼茫一閃而逝,淺水清的臉上依舊是笑意盎然:“戚大哥,來,這次我淺水清大難不死,還要多謝你和沐校的仗義直言呢。”
戚天佑臉色一暗:“沐校已不再是沐校,而是沐尉了。”
“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在大家的心中,難道沐校成了沐尉,大家就會不再尊重他了嗎?難道你戚大哥以後也不會再聽他的了嗎?”淺水清反問。
戚天佑一楞,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沒錯沒錯,沐校,永遠都是我們的沐校。還是你小子說得對啊。不過你是怎麼知道沐校的事的?”
淺水清的眼中閃出一絲譏誚:“有人升了官,自然要到我這裡來耀武揚威一番。”
幾個人都是一楞,同時叫了出來:“衡長順?”
“是啊。他剛來過。”淺水清呵呵笑道。
“他沒把你怎麼樣吧?”方虎忙問。
“我還活着。”淺水清嘿嘿一笑。
這一笑陽光燦爛,卻衝不散大家心頭中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