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這一聲激越蒼茫的厲吼,激揚的號角聲吹響了進攻的序曲。
蒼茫大地上,成千上萬道身影組成的攻擊狂潮卷出一股平地颶風,猛烈地衝擊着搖搖欲墜的城市。無數戰士口銜鋼刀腳踩雲梯奮力地攀登在城門樓上,他們怒張雙目,狂聲大吼,毛髮賁張,張揚出內心中最狂野的血性。
一架重逾千斤的錘門車在數十名戰士的合力下向着城門推涌,包裹着粗厚鐵皮的大圓木看上去就象一隻猙獰龍首,張牙舞爪,凜冽出烈日下的死亡氣息。
轟!轟!轟!
接連三聲巨響,沉重的木門擋不住這如山般的撞擊,於一片咿呀聲中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化成了漫天的齏粉碎屑。
遠方的戰場上,旗幟變換,一飆鐵騎奔騰而出。
徵蹄滾滾,流沙漫天,在鐵騎的周圍不斷升騰涌怒的噬血熱潮,將死亡恐怖捲成鑿響的波Lang。
那一波狂放恢宏的鐵騎瀾流,卷着漫天肅澀凌冽的風塵,向着敵城門呼嘯奔涌而去,他們狂舞戰刀,對着城門守衛大開殺戒,鮮血在這刻激揚出最絢爛的色彩,紅色成爲世界的主色調,放眼望去,赤潮天下。
淺水清坐在馬上,默默地數着時間。
兩個時辰!
“報!淺將軍,四平城城門已破,我軍可全面進入!”傳令兵飛馬來報。
“我看見了。”淺水清冷冷道:“告訴宗卓……好樣的。”
傳令兵飛馬回奔:“兄弟們!淺督說了,你們是好樣的!”
“吼!!!”城頭上的士兵,還有城門下的戰士,同時放聲狂吼,如人間惡魔降世,嚇住了所有仍在試圖反抗的驚虹士兵。
全面進攻的號角終於吹響,大批大批的戰士開始進入四平城,掃蕩殘餘,佔領城市。
淺水清放眼蒼茫,那一片赤霞天空下,希望之光正冉冉升起……
6月24日,在從金沙灣離開僅僅一天後,淺水清就對驚虹各地發動了瘋狂的反撲。這一次反撲,與以往所有戰鬥均有所不同。以前的鐵血鎮,對防禦森嚴的堅城要塞從來都是能不打就不打,儘可能從一些偏僻的小村莊,小鄉鎮上經過,同時也從這裡搜取生存必需的戰略物資。因此鐵血鎮大軍往往一天要跑數處甚至十數處地方來進行蒐集工作,對敵人的大部隊,歷來是能躲就躲,儘量不打硬仗,依靠高速優勢大打游擊戰。
然而游擊戰因其特殊的背景,從來都無法成爲戰爭的主基調,因此淺水清在自己獲得了大量生力軍,而驚虹人則因連番戰事實力大大受損,實力此消彼長的情況下,改變了原先的作戰態勢。
他開始有計劃有針對性的對一些防禦嚴密的城市發起攻擊,而不再是選擇繞道而行。將一定程度的強攻硬打作爲奪取勝利的一種手段,終於出現在了淺水清的戰略安排上,爲了爭取時間,淺水清甚至可以忍受一定程度的人員損失。
由於信鴿調換事件,如今的驚虹通訊網絡正處在最關鍵的盲點時刻,淺水清就是要利用這難得的機會來完成他一直以來都想完成卻沒法完成的那個階段性戰略任務——通過大規模的作戰殺死殺傷大量敵人的生力軍,爲鐵血鎮在驚虹的生存爭取更好的機會。
在這之前,儘管第二第三次反圍剿淺水清都取得了突破性的勝利,但是對身陷敵國的孤旅來說,消滅龐大數量的敵人遠比消滅敵人的精兵更來得有實質意義。相比第三次圍剿消滅的敵六萬精英,淺水清更願意選擇去消滅十萬雜魚。儘管在戰場上,十萬雜兵絕不可能和蘇南宇世均洋的六萬精兵相提並論,但是對需要建立龐大防禦網的驚虹人來說,其實數量更加龐大的普通部隊,纔是國家安全的基石。要想在敵人的國土上縱橫,那麼消滅足夠多的士兵遠比消滅敵人的精兵強兵更加來得有意義!還好,姬若紫在這方面可算是幫了他的大忙。
在這種考量下,驚虹中南境內四平,青巖,延州還有采桑等驚虹十二個城市被淺水清大手一揮納入了必須攻打的範疇。通過這一連串的攻擊,完成他殲敵大部,掠奪資源,震懾敵軍,揚我軍威的戰略目的。
十二個城市,必須在七月中旬前全部拿下,取走一切能取走的,殺死一切可以殺死的,尤其是那些鐵血鎮目前急需更換的武器裝備,大規模陣地戰重要器械等等,他要讓鐵血鎮重新成爲陣地戰的強旅,而這都需要拿下足夠的城市!
四平城此刻已經被拿下,但這僅僅是大戰的起點。
策馬行走在四平城的通街大道上,淺水清一騎領先,身後除了水中棠,方虎,還有就是宗卓,呂斌,關海山等一批鷹揚舊將。一萬七名戰俘,除補充鐵風旗,靈風旗轄下五營總計八千人左右的戰損外,剩餘的九千人,根據地區被分成了三個營,分別由牢山的宗卓,石崗的一個營主韶飛志,以及金沙灣的一個曲長施成負責。其中施成之所以能擔負起如此重任,是因爲金沙灣戰俘營裡,他的威望最高。曾經的苦役生涯中,這個小小的曲長不止一次爲了救自己的戰友出生入死,甚至爲了自己的戰友而飽受監工的鞭打折磨。這個鋼鐵般鑄就的漢子硬是挺了過來,一次又一次地和命運,和那些看管他們的如狼似虎的惡僕抗爭,最終也贏得了所有人的愛戴與擁護。
戰俘營與軍營有着明顯的不同,曾經高高在上的軍官在這裡,未必就能成爲大家依然聽令的角色,就好比學校裡出來的高才生到了社會上未必就能吃得開一樣。戰俘營暗無天日的環境,需要的是那種肯捨身救助難友,有頭腦見識,遇事冷靜,值得大家尊重的人才能爲大家擔當起領導的重任,在這種情況下,高層的賞識沒有任何意義,惟有下層的愛戴具備價值。
因此施成順理成章地成爲領導金沙營的營主,而曾經的赤翼鎮督宗卓,也只能從牢山營這個位置上重新開始他的征戰生涯。每換一次新的環境,就是一次新的考驗,無論是曾經的鷹揚戰俘,還是如今的淺水清,對他們而言,都是一樣的。
對那些曾經的鷹揚軍戰士來說,原來的番號已經不再具有意義,他們現在統統都是鐵血鎮的兵,牢山營,石崗營還有金沙營被淺水清重新組成了一個旗,鷹揚旗,他們便只能以此種方式來悼念曾經的歲月,然後在新的戰場,新的指揮官的領導下,以新的身份奮勇殺敵。至於鷹揚旗的掌旗,則由沐血出任,以確保該旗的歸屬性,佑字營則交給了軍中一名錶現出色的戰士謝運。他是早年的富貴兵團子弟,後跟隨淺水清一路轉戰,是豐倉糧草轉運司的謝天寶之子,也是富貴兵團中如林躍一樣,少數仍以軍人身份出現在淺水清身邊的人之一。
四平的街頭,如今已是一片蒼涼景象,大概怎麼也沒有想到,大半年來被趕得東奔西跑,永無寧日的淺水清竟然還會有反攻的一天,以至於當時的守軍完全是打了一場沒準備的仗,四千戰士一役而歿,好好一座城市就此易主。
四平的百姓到還有不少有膽量出來探頭探腦地張望,或許是因爲淺水清的名氣在驚虹尚算不錯的原因。
“讓兄弟們立刻準備洗城,打開府庫,賑災放糧,然後將所有錢財全部帶走……”淺水清安排道,方虎撇撇嘴:“淺少,這些活都幹了大半年了,兄弟們都熟門熟路,你就不用再吩咐了。”
淺水清笑笑:“鷹揚旗的兄弟還沒熟悉,讓他們也練練手吧。”
沐血回身大叫道:“鷹揚旗的兄弟們,跟我走,今天帶你們開開眼界!”
“呼!吼!哈!”一大幫戰士呼哨着向前衝去,散發出得意的歡嘯。
“我還是不明白咱們爲什麼非得打這一仗,象以前那樣不是很好嗎?”方虎有些不明白淺水清到底是怎麼想的。通過大量的運動戰同樣可以消滅敵人,雖然時間會長些,卻也可以最大限度保存自己,何樂而不爲的事,爲什麼非得強攻硬打?
攻打四平城,犧牲了三百戰士,考慮到偷襲再加絕對的兵力優勢,這樣的損失不能算小,雖然說得到了大量戰爭資源,但是對如今擁有聖威爾運輸線和瓦口寨物資基地的鐵血鎮來說,意義其實已經不大。打下了戰俘營後,鐵血鎮已經沒新的兵員補充可能,局面依然是死一個少一個,所以對這樣的損失,方虎是極肉痛的。
淺水清笑着拍方虎的肩膀:“虎子啊,帶兵打仗,不能只看眼前的損失或收益,有時候目光要放得長遠一些。事實上,我們現在不光要攻城,還需要一場大戰。”
“大戰?”方虎嚇了一跳:“你是說……”
淺水清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就是大戰,正面決戰。鐵血鎮自進入驚虹以來,一直都在避免與敵軍做公平意義上的正面較量,但是這一次,我們要主動挑起和對手的正面決戰。就是爲了這個目的,我們纔要連續攻打對方的城市,除了削弱敵人,得到裝備這兩個目的之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逼得驚虹人提前發動第四次圍剿!”
“讓他們提前發動第四次圍剿?”
“對!”淺水清斬釘截鐵道:“如今我軍勢力正是最強盛的時候,戰士們士氣正旺,鷹揚戰俘對驚虹人的仇恨也正是最深時,而驚虹人的圍剿卻尚未正式開始,很顯然還沒有做出全盤計劃。有備算無備,我們就是要在這種情況下逼迫他們早一步發動圍剿。提前發動的圍剿,會因爲時間不足,導致戰術安排,兵力,物資供應等諸多方面出現嚴重的準備不足。而在這種情況下,兩軍對決,我軍有希望大勝。”
“只怕死傷也不會少。”
“虎子,看待問題的着眼點不能僅限於眼下。有些事情,若無把握,我是不會做的!”……
與敵決戰,這個決定,不可謂不大膽,不可謂不瘋狂,但淺水清偏偏就這麼決定了。
他需要幫助蒼野望下定決心,哪怕是不盡力救他,至少不能在這個關鍵時候害他!
這場大戰註定了會敲響驚虹人的喪鐘,會給蒼野望帶來全面擁有驚虹的希望,也會給鐵血鎮帶來光明前景。
6月26日,淺水清拿下青巖,28日再下延州,一路縱橫,所到之處望風披靡,與此同時,遠在北部逍遙的血風旗在碧空晴的領導下也接連打了幾場小規模的勝仗,在接到了淺水清的指令後,匆匆南下,準備與主力部隊匯合。原本分成四路的部隊,終於在淺水清的迴歸之後,一一回流,重新結合成一個整體。
時間流逝如電,一直到了7月9日,霸業城才全面瞭解到信鴿事件,此時,淺水清已經趁其不備,佔領了大批的驚虹城市和所屬鄉鎮。利用此一契機,淺水清彷彿又回到了一年前自己初入驚虹時的那個狀態,殺了對手一個措手不及,人仰馬翻。被逼無奈下,樑丘旭終於決定立刻發動第四次大規模圍剿,而這一次,正如淺水清所料,是一場完全準備不足的圍剿之戰,孤正帆在得知此事之後曾大發雷霆,稱此次行動爲驚虹人最失敗最失策的一次圍剿。這一預言不幸命中,樑丘旭犯的這個致命錯誤讓他註定了要蒙受自鐵血鎮進入驚虹以來最大的一次損失,第四次圍剿,也因此成爲驚虹人最失敗同時也損失最慘痛的一次圍剿。
而此時,爲鐵血鎮立下汗馬功勞的詭八尺,依然正與夜鶯困在總督府內,與嚴真平一起過着囚徒生涯。
他過的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