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宮。
“你說什麼?”
酒花激盪起迷離的水霧,伴隨着一聲攜帶風雷之勢的怒吼,迴盪在勤政殿上。
“回陛下,淺水清已於六天前正式宣佈全面接掌寒風關及東部三省,自任三省總督之位。如今他正重新整合寒風關防衛力量。”
公孫石顫顫驚驚地回答。
“如何整合的?”陰冷之氣從蒼野望口中絲絲噴出。
“全面……加強城關防衛……”說這句話時,公孫石嚇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哼!”蒼野望一拳擊打在龍案上,發出轟然一聲巨響。他心中之怒蓬勃如潮。
公孫石急急道:“淺水清已經命人送來請求,希望陛下能正式承認他的總督身份。陛下,淺水清此子居功自傲,行爲跋扈,薄立微功便目無餘子,他竟然就敢納驚虹土地爲己有,如今更是向陛下提出如此要挾,簡直是視我天風法紀如無物。陛下,驚虹雖然稱屬,可是寒風關一天不割讓給天風,我帝國對驚虹的震懾就不夠。淺水清雖佔雄關,卻擁兵自立,當立刻喝止其行,然後下令他儘快回到蒼天城,重歸暴風治下啊!”
“不!”蒼野望急忙搖頭:“淺水清本不是權慾薰心之人,否則當初就不會主動求取公主。他現在這麼做……只怕是他已經知道瀾兒幹得那件蠢事了。”
公孫石心中一凜:“那就更要早早下手對付他纔是,否則任其坐大,必成國家大患啊。將來太子登基,淺水清必反!”
“放屁!”蒼野望突然怒吼道,堂堂皇帝口出髒言,嚇了公孫石一跳,再不敢多言。蒼野望眼中殺機連閃,卻終於還是道:“傳朕旨意。”
“是。”
“今有鐵血鎮督淺水清,一代將才,蓋世英豪。自從軍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揚我天風軍威,震我帝國民心。戰止水,敗驚虹,寒敵膽,顫敵魂,一支孤旅轉戰天下,傲視天下羣雄,當爲我帝國戰將之楷模。如今驚虹稱屬,寒風關自立,天下再無敢與將軍抗衡之人。既如此,當嘉獎其功,以慰英豪。今起,拜淺水清爲天風帝國鎮遠大將軍,封龍驤候,領寒風關及驚虹三省,總領一地軍政要務,無事可不必來朝。鐵血鎮諸將英勇善戰,皆爲帝國英豪,亦當重獎,賜國士之號,贈鐵血第一鎮金匾,賞千金,所屬官兵皆封一級,方虎之鐵血鎮督之位……予以承認。”
“陛下!”公孫石聽得大駭,怎麼也沒想到蒼野望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那一刻,蒼野望苦笑着回答:“非如此,無法對帝國將士交代啊!”
是啊,非如此,無法向帝國將士交代。
以淺水清和鐵血鎮所立的功勞而言,真正是無論怎樣的封賞都不嫌過分的,前樑一統雖未能在名義上予以完成,但從這刻起,天風帝國已經等同於全面控制了前樑舊土,而這一切,都只能歸功於淺水清。不管蒼野望心中怎樣忌憚淺水清,他終究不能不承認淺水清的功勞,不能不對其做出封賞。畢竟現在的淺水清,已經成爲實質上的驚虹主人,激怒了他,且不說對驚虹的控制力將大大減弱,僅是國內衆將的反應,就足夠令人頭疼。
蒼野望不想,不願,卻不能不做。
如果說以前淺水清是在用未來的功勞吊自家君主的胃口,那麼現在的淺水清就是用自己的實力和名望來逼他,這正是朝堂風雲中最明顯的趨勢。官卑位低者,以阿諛奉承之道迎而上之,功高位顯坐擁強兵之人,則可以勢壓之。很多時候開國將領之所以會被君王屠戮,往往也就是因爲這樣的原因,大凡開國將領者,皆居功自傲。可惜淺水清本不是這樣的人,卻因爲形勢所迫,而最終只能選擇走上這條路。
由這一天起,在天風帝國的承認下,淺水清正式擁有了掌控寒風關的大義名分。
寒風關宣佈三地自立,淺水清出任總督,這意味着從這一刻,淺水清已經開始裂土封王,成一地諸侯了。
天風帝國百年曆史,從不許有領兵大將在外稱尊的現象出現,帝王把持最高軍權,怕的就是地方勢力割據。而如今,淺水清成了打破第一個慣例之人。
但是對淺水清來說,這僅僅只是個開始……
寒風關城頭。
寞子歐的目光幽寒若水。
曾幾何時,他也渴望爲國立功,象一個真正的英雄般殺出國門,一統大陸。
然而去年中秋的那場戰爭,卻將一腔熱血徹底凍結,一顆英雄心亦隨之死去。
不是不理解,不是不明白,官場黑暗,政壇詭異,但自己卻終究還是太相信有功之臣當不予薄待,過分信任了自己的君主。
然,一切在那那天之後,都改變了。
他也曾迷茫,亦有彷徨,不知該如何是好,直到霸業城的消息傳來,舉國震驚,孤正帆誓死不降,寒風關被逼自立,他才終於意識到,這個世界,梟雄永遠比英雄更容易有好結果。
所以當詭八尺找到他,希望他能和淺水清攜手合作時,他幾乎不需要太多顧慮,就點頭同意了。
爲黎民,爲自己,這都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那一天,孤正帆倒下去的時候,他的心突然顫了一下。
曾經的怨懟在那刻一起煙消雲散,他再度想起的是在孤正帆的指揮下縱橫沙場的一幕幕情景。
“還在痛恨自己?”身後想起淺水清的聲音。
“對我來說,孤將軍就是我的父親,兄長,老師,我尊重他,敬佩他,跟隨他,但最終,他卻死在了我的劍下。”
淺水清輕輕嘆了口氣。他來到寞子歐的身邊,扶着那厚厚的石牆,悠悠說道:“義父重傷的那天,我去看他。在我發現原來那一箭是你射出來的之後,我曾立誓要殺你爲義父報仇。可義父卻對我說,戰爭中沒有私人恩怨,這一箭是寞子歐射得也好,是無名小兵射得也罷,都沒有必要看成是仇恨記掛在心。他教導我,身爲軍人,我們當忽略生死,只重勝負。”
說到這,淺水清看向寞子歐:“中秋一戰你幹得不錯。聽說第三次圍剿也是你獻計獻策?”
寞子歐點點頭:“可惜搭上了南宇,卻沒能把你怎麼樣。”
淺水清笑了:“你是我目前所見過的最有戰爭天賦的少年英傑,不錯,真得不錯。鐵血鎮裡,除了空晴之外,恐怕無人夠資格做你的對手。只是碧空晴心性太過狠毒,大局觀有所欠缺,氣量較窄,你卻沒他這個毛病。子歐,未來驚虹,怕是還要以你和孤遠影爲新的領軍人物了。我不希望你因爲孤正帆的死,而過於耿耿,平白挫了銳氣。”
“我的銳氣,早在中秋之戰後,就已全無。”
“這正是你最大的不足之處。身爲沙場戰將,只勝不敗,是爲大忌。沒有經歷過失敗的將軍,就算有着再高的威名,也很有可能因爲一朝戰敗而威嚴盡喪。我曾經以爲老天給我的磨難,是對我不敬上天的懲罰,但是後來我才明白,那其實是他給我的最大的財富。一支經歷不起失敗的軍隊,是永遠沒資格號稱鐵軍的。所謂的鐵軍,不僅僅需要鋼鐵的身體和強悍的戰鬥能力,最重要的,是要有着鋼鐵意志。子歐,告訴我,你還有決勝沙場的勇氣和那百折不撓的鋼鐵意志嗎?”
寞子歐微微一楞:“那就要看,和什麼人打了。”
淺水清神秘地笑了一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是淡淡道:“天風帝國來了陛下的旨意,野王已正式承認我在寒風關的領導權,並加封賜賞,告訴我,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寞子歐認真的想了想,然後才道:“如果是在去年中秋之前,我會回答這是好事。但是現在我明白了,這是最糟糕不過的壞事。”
淺水清哈哈大笑起來,拍拍寞子歐的肩膀道:“你終於醒悟了!”
是啊,終於醒悟了。
允許淺水清自領一地,劃土爲王,成一地諸侯,蒼野望如今怕是已經將淺水清看成未來最大的敵人了吧?
“你打算怎麼做?”寞子歐問他。
他沒有問淺水清爲什麼會這樣,因爲他知道,對他而言,他和碧空晴一樣,只能是跟隨淺水清的腳步走,而非跟着整個天風帝國。既然如此,誰是誰非,就不再重要了。
那個時候,淺水清悠悠回答道:“官場之爭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以前我並不明白,爲什麼很多高官顯貴在已經有了熏天權勢之後,還會貪得無厭,一再求上,但現在我明白了。走到這個位置上,無論任何人,都沒有後退的資格。退了,讓了,就等於是死了。陛下對我讓了一步,我卻不能不進一步啊……”
他看着寞子歐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敵,退,我,進。”
以強勢手段得來的權利,通常只意味着一件事——從此以後再無轉圜餘地,除了強硬還是強硬,除了權力還是權力。蒼野望既然在淺水清的兵威下低了頭,淺水清該做的就不是客氣,說好話,退一步海闊天空,而是立刻爭取更多更大的權力,否則總有一天,蒼野望這種梟雄君主,會騰出手來親自對付他。權力爭奪就象一道螺旋上升的階梯,開始了就沒有後退的可能,直到某方徹底失敗。
淺水清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再不能後退了……
8月4日,淺水清向寒風關外的暴風軍團送來一封請函——邀請暴風軍團蒼瀾以下所有旗以上將領前往寒風關做客,同時洽談鐵血鎮將士的歸屬問題,以及日後寒風關與天風帝國如何進一步開展合作的具體相關事宜。
樑錦在寒風關外打了個轉就回了霸業城,如今東部一帶,生殺大權悉由淺水清掌控。
這份請函,一下引起了暴風軍團全軍團上下的震動。
一派人激動雀躍,主要以暴風三縱爲首。百年以來,無時無刻不想着打進寒風關,帝人從來都沒有忘記過正是這道城關,攔阻了天風人統一大業的百年夢想。而今,他們卻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去,俯視天下了。
另一派人則惶恐不安,以蒼瀾,舞殘陽和劫傲等人爲首。鴻雁未死,淺水清必定已然知道當初兵困驚虹的真相。這一次,淺水清可是擺了一份鴻門宴在等大家。然而淺水清宴客的理由,卻是光明正大,想要不去,怕是缺乏足夠的藉口。他們很懷疑,淺水清到時候是否會直接將舞殘陽等人砍殺當場,祭他鐵血鎮戰死將士之英靈。他真要這麼做的話,到時候也只需要把事情推到所謂的少數不服管治,心懷故國的驚虹士兵身上。
而對淺水清來說,這一次的鴻門宴,他不僅要和舞殘陽,劫傲,蒼瀾等人好好清算一下前面的總帳,更要進一步鞏固住自己的兵權。
自他以下,所有鐵血鎮將士期待已久的一刻,到現在才終於來臨!……
大家好,前段時間出了問題,導致斷更總計四天,深感抱歉。我以後會彌補的。這段時間來,因爲家庭原因,我一直沒有進入工作狀態,最終在大爆發的六月份,我幾乎都是靠吃老本在過日子。實在沒辦法,提前回到了無錫。如今擺脫過去所有的陰影,重新恢復工作狀態,我想如無意外,我不會再有斷更現象出現。如今正在努力寫,重新積攢存稿,到必要時再爆發給大家。謝謝大家的一貫支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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