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山峪。
雲翔鎮的洪遠正在自己的大帳中對沙盤看得入神。
這裡是聖威爾進入天風領土的必經之路,曾經的大梁帝國就是在這裡打敗了聖威爾人的百萬聯軍,揮師西進,卻又最終被對手打了回來。曾經的聯合公國皇帝陛下曼巴菲斯特,也是從這裡出兵,殺進天風,卻又最終無功而返。這是一個記錄了兩個國家數百年的恩怨情仇的歷史淵源的特殊地區,每一次樑人與聖威爾之間的戰爭,幾乎都是從這裡開始,而幾乎每一次的歷史記載,都消耗了成噸的血漿進行書寫。
相比它這份光榮而血腥的歷史,藍山峪的地形本身到顯得不足爲奇。
藍山峪左側是蒼天山脈最後的延伸,右側則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天風人在這一帶方圓三百里的地方,先後有兩座軍事重鎮——平州和濟陽。
如果躍過蒼天山脈,那麼與其遙相對應的,正是淺水清曾經上演過飛躍一線天奇蹟的燕子嶺。
相比山脈後的複雜地形,藍山峪一帶的地形要簡單得多,但是越簡單的地形,也就越是考量着將官們的指揮水準。
如今阿德金率領的三萬先頭部隊,就在藍山峪的另一頭駐紮,這些狂信徒們用身上堅硬厚實的鎧甲,還有那鋒利的長矛,向着敵人盡情展示着自己強大的力量。
“阿德金率領的這三萬人,來自威敏斯特公國,以槍盾兵爲主,配以少量的弓手和重矛兵,戰鬥力不弱,算得上是聯合公國的主力部隊之一。”說話的,是洪遠的副手衛夏。
“最難得的是他們這一次沒有把自己的三萬人說成是十萬人。”一名營主打趣道,引發一片笑聲。
“有沒有關於斯波卡約何時會抵達的消息?”洪遠問,這是一個有着顆獅王般的大腦袋的傢伙,很多人在初次見到他時,都會爲他滿面猙獰的形象嚇上一跳,可事實是此人心思細膩,作戰頗有章法,在翔龍軍團中也算是一員將才。
衛夏搖了搖頭:“兩國之間的道路已經被徹底中斷,全面封死,任何商隊皆不許經過,我們的斥候無法得知他們後續部隊的情況。”
“那我們的人呢?我們的援軍何時會到?”有人問。
衛夏立刻回答:“由於藍山峪一帶地形開闊,平州濟陽一帶皆需駐兵看守,因此津帥只能暫時爲我們再抽調兩個鎮,總計兩萬五千人的兵力支援,其他的部隊還要再等等。不過暴風軍團到是已經全面壓上,估計六天後可以抵達。中央軍團估計還要慢一些,至少還要等半個月。希望斯波卡約不會在這六天裡趕到,否則我們要想守住藍山峪的壓力會很大。”
有人疑惑道:“斯波卡約的聖堂武士隊,是全重裝部隊,雖然陣地戰能力很強悍,可是行軍速度卻始終緩慢,暴風軍團在得到宣戰消息後就開始趕赴此地,應該不會比他們慢吧?”
“難說。”洪遠淡淡接口:“斯波卡約也不是省油的燈,以前和北方獨立領作戰時,手段相當的兇狠毒辣,打出過不少精彩戰役。他既然敢來,若說沒點準備,怕是很難令人相信的。唉,說起來,咱們天風帝國如今若論名氣最響,不敗聲名最盛的,就屬淺水清了。不過他現在駐守寒風關,陛下沒有調他過來,否則他二人若是對上,到不知會是怎樣的精彩局面。”
“遠水解不了近渴,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該怎麼做?洪督,要不要在大軍到來前先和那個阿德金幹一場?老子看那幫鬼佬就不爽得很。”又有屬下叫囂道。
衛夏冷冷道:“敵軍有三萬人馬,我軍卻只得一萬餘,依我看,還是堅守待援來得好些。”
有人立刻翻起了白眼:“怎麼,你怕了?”
衛夏怒道:“老子怕個鳥,不過領兵打仗,可不是隻憑膽量行事的。雲翔鎮不是鐵血鎮,打輸了還是小事,丟了藍山峪纔是大事。凡事還是先思而後行得好!”
與暴風軍團不同,天風帝國其他四大軍團都沒有旗的建制,營以上三三編制,一個鎮的兵力爲九千人,再加兩千親衛隊,總計一萬一千人,一般配有一個營的後勤輜重兵,不在戰鬥兵編制之例。因此雲翔鎮的戰士遠比鐵血鎮等要少得多。而按戰力論,翔龍軍團同樣也是排行老末。如今鷹揚軍團新建,戰鬥力比起翔龍軍團當再差上一些,但縱如此,翔龍軍團的實力依然還是相對有限。
如果是鐵血鎮一萬餘人在此地,哪怕沒有淺水清坐鎮指揮,只要對方不是聖堂武士隊,以一敵三,鐵血鎮也敢言必勝,可是雲翔鎮可就沒這個把握了。洪遠座下的將軍們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這刻衛夏這麼一說,大家也都明白,如果可以還是儘量坐守待援的好。如今雲翔鎮已在這裡佈置好大量防禦,對手如果敢攻,不敢說穩勝對手,守個幾天應當還是沒問題的。
而且藍山峪是個喇叭口,大頭朝向天風,先天上利防守而不利進攻,因此衛夏的說法極有道理,如果能在藍山峪外圍以扇形佈置防衛力量,形成多道防禦線,則敵人要想衝過去,就勢必要付出慘重代價。
於是一番軍事討論之後,雲翔鎮上下衆將均決定,堅持防守,不求有功,先求無過。
有人守,就有人攻,在藍山峪南端做好了堅守決定的同時,其北端阿德金伯爵的營帳裡,同樣也在和麾下將領探討着明日的進攻計劃……
阿德金絕不是一個以仁慈出名的將軍,這個有着鷹一般眼神的禿頭大漢,人稱禿鷲。他在聖威爾有限的戰史中,以兇狠,殘暴,狡猾,毒辣和犀利的進攻聞名。他就象一隻真正的禿鷲,總是在目標的上空盤旋着,用那雙銳利的眼神搜索目標,尋找弱點,然後一擊致命。他對敵人的冷酷無情就在於他總是儘可能地把敵人殺死而非俘虜,就象一隻真正的食屍動物,到了它手中,連個渣都不會剩下。
斯波卡約給阿德金的任務很簡單:在主力大軍來到之前,拿下藍山峪,爲後續部隊的暢通無阻開闢道路。
既然要打,就必須打個徹底,僅僅爲了發泄憤怒而打仗,那是蠢人才乾的事。當舉國上下都爲淺水清驅逐曼德教的行爲感到憤怒時,斯波卡約考慮的只是如何利用這種軍心士氣,打出一場真正能爲公國帶來效益的戰爭,將主的榮光撒遍這異教徒橫生的大地。阿德金作爲斯波卡約手下的頭號打手,自然深明他的意圖所在。
“伯爵閣下,根據我們觀察到的情況,負責前來阻截我們的,是翔龍軍團的雲翔鎮,領兵的叫洪遠,人稱鐵獅。”
“鐵獅?”阿德金陰婺的眼神裡吐露出絲絲的寒意:“那老子明天就把他變成死獅!”
呼啦啦旗下的一批大將全都站了起來,一名高個猛漢放聲叫道:“伯爵閣下,就讓我領先鋒團去教訓教訓那幫天風人吧,讓他們見識一下我主的威嚴!”
“貝斯特,你對主的虔誠毋庸置疑,但是明天的戰鬥,不適合你去。”
“爲什麼?”那大漢怒嘯。
阿德金的聲音越發陰森冷酷:“因爲明天,我們要給他們上演一出好戲。在大公爵駕臨之前,我們要先拔頭籌,拿下藍山峪!”……
第二天一早。
“報!!!”外面斥候的急告聲驚醒了尚在沉睡中的洪遠。
“出什麼事了?”洪遠沉聲問。
“聖威爾軍已經開始在對面集合人馬,排佈陣形,看樣子是要準備進攻了!”
洪遠微微一怔,不過隨即又回過神來,大聲道:“立刻通知各部將軍做好戰鬥準備,來人啊,跟我去前面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媽的聖威爾的那幫鬼佬,還真想蠻幹不成?”
匆匆披上盔甲,洪遠跨上馬背旋風般衝出大營。眼前是一片刺眼的亮光,那是陽光照射在精亮的盾牌後發出的反光。
數以千計的槍盾兵正在排成一列列整齊的鋼鐵大陣,長矛在旭日下閃着精光,逼出懾人的光芒。
雲翔鎮的戰士靠在尖木柵組成的障礙後,不少弓箭手已經登上高處,做好了射擊準備。一道完整大麴線如波Lang般劃過,無數箭尖同樣發出奪命寒芒,彷彿一道天邊彩虹般絢麗光彩。如果敵人敢衝過來,那麼迎接他們的將是死神的擁抱。
用手中的千里眼仔細觀察了一下對面的情況,洪遠微微嘟囔了一聲:“全是步兵,而且都是槍盾兵,阿德金就這麼小看老子嗎?”
聖威爾的槍盾兵是頗具地方特色的一種兵種,他們一般右手持槍,左手持盾。爲了更好的發揮這種長武器與盾牌的搭配,槍盾兵的槍比一般騎槍還要來得更短一些,盾牌也都是小型圓盾,而非重甲兵那種可以將整個身體都遮擋住大塔盾。這種槍盾兵的行動靈活,比一般的刀盾兵擁有更強的殺傷力和攻擊範圍,但是對陣型要求較高,在大規模野戰中如果組合得當,也是相當實用的,但不利於混戰,同樣不利於攻城拔寨。
如果對手僅靠這些部隊就想衝破雲翔鎮,佔領藍山峪,洪遠幾乎可以肯定,等待他們的只有失敗。然而隱隱約約地,洪遠覺得那個傳說中的禿鷲伯爵應該手底下還暗藏了一張牌,否則,他實在是理由如此輕舉妄動。
“傳我命令,全鎮嚴防死守,沒有我的許可,誰也不得擅離職守。如果敵人靠上來了,就用弓箭招呼。保持三千人的預備隊,做最後應變。敵人若退,不許追擊!”洪遠下令道。
這是聖威爾人自對天風宣戰以來的第一場戰事,洪遠不希望在自己的身上出現任何問題。
下一刻,隨着遠方那嘹亮的號角聲響起,聖威爾軍的鋼勁腳步疏然動起,踏出大地的呻吟,成千上萬支鐵矛兇猛衝向雲翔鎮的防禦圈。兩國之間的第一場戰鬥,就在這種情況下,驟然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