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必死無疑••••••”儘管墨軒早已有所猜到,但如今聽到蒼族族長親口出來卻仍不禁感到難以接受。
“師傅••••••”墨軒低下頭沉聲念道,語氣之中充滿了無盡的悲傷。腦海之中,開始閃爍過從小到大師傅對自己的照顧、教導,往事歷歷在目,如今卻已是物是人非。
“不••••••爲什麼會這樣!”他仰天長嘯,聲振林木,響遏行雲。原來,歷代師祖所探索的真是不歸之路。原來,自己以前千思萬盼的答案竟是如此殘酷。他恨,恨這個被詛咒的世界,恨那無情無眼的蒼天。
一股滔天恨涌上墨軒的心頭,那熊熊燃燒的怒火,將他雙眼焚紅。這一刻,他只想揚劍殺向那漫天咒怨,殺盡所有罪孽的根源。
就在墨軒的心神即將失去控制之時,一隻冰涼的小手拉住了他,那隻手是如此的柔軟,如此的冰涼,彷彿有一股名爲哀傷的淒涼與他內心深處的一處柔軟相呼應,令他鮮紅的眼睛又再次出現了一抹光明。
“不要這樣,我知道你心中苦楚,但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還並不是戰鬥,現在還不是時候!”蒼族族長緊緊拉着墨軒的手臂,一臉柔和的說道。她的雙眸之中,開始涌動起一絲潮紅,因爲她知道此時的墨軒有多痛苦,因爲她當年也曾如此這般過••••••墨軒也不是不知大局的人,只是剛剛受了刺激一時太過激動而已,如今得到了蒼族族長的提醒,他一下子便重新壓制住了心中的殺意,只是閉着雙眼沉沉說道:“那我們現在到底應該怎麼做?”
見墨軒這麼快便控制住了心中的執念,蒼族族長眼中閃過一抹讚賞之色,她輕輕一笑,隨即對墨軒說道:“那麼現在,你先將鎮魔塔取出來讓我看看。”
“好的••••••”墨軒點了下頭,隨即便欲召喚出十界屠魔劍,但這時蒼族族長又開口說道。
“等等,你還是先隨我來吧,鎮魔塔等一下再取出來••••••”蒼族族長忽然說道,那一雙明亮的眼眸之中不知怎的閃過一抹黯然之色。隨即,她也不等墨軒再問什麼,便自己一個人緩緩向前走了過去。那一雙白皙的腳掌輕輕走在赤色的礁石之上,彷彿有一股淒涼的氣息蔓延而出。
見蒼族族長似乎神情不對,墨軒也沒再問爲什麼,直接跟了上去。
一路上,蒼族族長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自始至終都只是呆呆的望着前方,整個人似乎陷入了一片回憶之中。
墨軒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心中不禁有些瞭然。原來,她目光所深深凝望着的,正是先前墨軒進來時所看到的那一座古城。在方纔與那八隻怪獸戰鬥時,蒼族族長曾說過,這裡是蒼族故地,那想來,前面的那一座古城應該就是蒼族以前的居住地了
。
海之角,蒼族被天拋棄後所放逐的地方。曾經的蒼族,便是在這裡生活了有將近一千多年,而如今,故城依舊,卻早已是物是人非了。曾經的海之角,曾經的蒼族古城,如今,卻只剩下一個蒼族族長了••••••感受到蒼族族長所散發出來的悲傷,墨軒心中也開始逐漸沉重起來。自己和劍聖山的悲傷比起這位在這裡獨自呆了兩千多年的蒼族族長來,根本就不算什麼啊。死,其實並不是最可怕的,永久的孤獨纔是這世間最可怕的東西••••••也不知走了有多久,就在墨軒幾乎快要忘記此行的目的時,前方的蒼族族長忽然停下了腳步。墨軒擡頭一看,只見他們已經來到了古城的城門前。那緊閉的城門之上,還清楚雕刻者着一個蒼勁有力的“蒼”字。
和墨軒所預料的一樣,古城周圍的空間早已被蒼族族長封存起來了,所以古城才能歷經兩千多年而不毀。不過,古城之中曾經顯然經歷過一場慘烈的戰爭,城內許多的房屋都已經倒塌,就連那堅硬的城牆也大片傾塌了。這,就是當年蒼族那場逆天之戰的後果嗎••••••蒼族族長站在城門前靜靜的注視着古城,她的身體開始輕輕顫抖着,一股淒涼的悲傷瀰漫了整片天地。這一刻,墨軒方纔知道,原來不管蒼族族長再怎麼厲害,再這麼堅強,她其實都只是一個女人,她也有脆弱的一面••••••墨軒沒有打擾她,只是靜靜的站在後面,默默的陪着她。
許久之後,蒼族族長緩緩轉過了身子,望着墨軒,輕輕說道:“可以取出來了••••••”
“好的。”墨軒神情肅穆的點了點頭,不知怎的,如今在面對這一位站在古城前面的女子時,他心中再也提不起一絲輕率之意。因爲他知道,她等這一天,已經太久太久了••••••墨軒微微舉起右手,隨即在蒼族族長的注視下召喚出了十界屠魔劍。
白光閃爍天地,十界屠魔劍的劍鳴聲響徹九天,緊接着,在那山川閃爍間的劍身之上,一座籠罩在白色祥雲之中的模糊塔影彷彿穿過時光千年的阻隔,緩緩浮現而出。
見到十界屠魔劍上那若隱若現的鎮魔塔,蒼族族長眼睛頓時一紅,兩行晶瑩的淚水頓時順着她的臉頰滑落而下,滴在乾涸了兩千多年的泥土之中。
下一刻,蒼族族長右手朝後一揮,那一扇緊閉了兩千多年的城門頓時緩緩打開,緊接着,她退後一步向着墨軒劍中的那一座白色塔影深深的跪了下去。
“蒼族第七任族長蒼畫月,恭迎族寶鎮魔塔迴歸蒼族故地!”
清脆的聲音劃破天際,響徹整個天地。恍惚之中,墨軒彷彿感覺到了那古城之中似乎傳響起了無數聲的歡呼,那歡呼聲有男有女,有老有小,興奮激動之中,又伴隨着一股沉默千年的傷悲
••••••似乎是聽到了蒼族族長的聲音,十界屠魔劍中的那一座模糊的塔影此時也綻放出一陣奪目的光芒,光芒照亮整座古城,照亮前方那一抹嬌柔的倩影••••••爲這一刻,她已等待了千年。
夜晚,海灘礁石之上,墨軒張開雙手舒適的躺在地上,那一雙明亮的眼睛有些失神的注視着天空。儘管已經仰望了很久了,但他此時心中還是有些激動,因爲這海之角的夜空,是有無數星辰的。
曾經夢裡無數次的期盼,如今就這般呈現在他面前,他如何能夠不激動。雖然這裡的星空並沒有書中所描繪的月亮,但是對於他這個從小在魔雲天空下長大的人來說已經很知足了。他很喜歡這種感覺,這種仰望夜空的感覺。
“喂,你還在看夜空啊,都快有一個時辰了,怎麼還看不厭嗎?”坐在一旁的蒼族族長忽然開口說道,語氣之中竟是有着一絲淡淡的埋怨之意。她一個人在這裡獨自呆了兩千多年,早已無聊得要死,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個人,卻不料墨軒在看到這夜空之後竟是興奮得對天長嘯了幾聲,然後就拋下她一個人躺在一邊看夜空了,最後還威脅她說不許打擾他,否則以後不再陪她聊天說話。可憐她堂堂蒼族族長,竟是在墨軒的威脅下愣是坐在一旁生了一個時辰的悶氣。
墨軒轉頭看了蒼族族長一眼,呵呵笑道:“怎麼,忍耐不下去了?”經過這一個時辰的休息,他原本沉重的心情已經完全煙消雲散了。他甚至發現,似乎自己只要看着這星辰閃爍的夜空,心情就會在不知不覺中好起來。
蒼族族長瞪了墨軒一眼,沒好氣的嗔道:“是啊,本姐姐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也就只有像你這種呆瓜纔會盯着這夜空看一個時辰還不膩。”
被說成呆瓜,墨軒也不在意,他輕輕一笑,笑容爽朗而隨意,令人看着有一種如沐春風的快感,就連蒼族族長也不禁一時被墨軒的笑容所吸引住。
墨軒微笑着坐了起來,望着那蒼茫夜空,悠悠說道:“畫月,你是不知道啊,我們外面所生活的那個世界早就已經沒有了日月星辰,我們的天空,只有那一望無際的烏黑魔雲。你知道嗎,這裡的哪怕一顆最不明亮的星星,也都是我們外面世界的人曾經無數次夢中所渴望的光明啊••••••”
畫月剛纔也就是隨口那麼一說,卻沒想到墨軒竟是在如此悽慘的壞境中長大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陣傷心。
“是嗎,沒想到外面的世界竟然會變成這樣••••••”她低頭沉默了一下,隨即忽然又擡起頭對着墨軒甜甜一笑,道:“好吧,我爲我剛纔的話道歉,你不是呆瓜。作爲補償,我以後就允許你叫我畫月了••••••”
星華漣空,滄海清漪,夜色••••••正好!
(本章完)